陳鬆的介紹,讓蕭月夜大吃一驚,這個餘懷,竟然就是帶路的那漢子口中聖人一般的羅夫子,羅憶!
“餘懷在失憶期間,來到了財州。救他的老人,原本就是財州德高望重的夫子,後來他悉心教導餘懷,在他去世後,餘懷就接手他的私塾,成爲一位有名的夫子。這也就罷了,這個餘懷言談風趣,舉止優雅,有着一股儒雅的氣質,所以他交友也非常的廣闊,再加上那位老夫子以前的朋友,使得他萌生了開辦免費書院的打算。他便四處牽頭,讓財州許多富商出錢,就這樣,慢慢的形成了一種商人肯免費出錢幫助平民的風氣。所以,整個財州的百姓,都拿他當聖人一樣看待。”
從陳鬆那裡離開之後,蕭月夜滿腦子都是陳鬆對於這個餘懷的描述。他最後說了一句很實在的話,只要在財州,不論是誰,不論用什麼理由,都會受到所有人的攻擊。他這句話,其實也是隱晦的表達了心中的擔憂和暗暗的勸導。
蕭月夜對這個餘懷,可是越來越有興趣了。之前聽尹浩的描述,他更多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橫波夫人身上,至於餘懷,也只看做一個平凡的武夫。唯一特殊點的,就是他的老婆是京城第一夫人,他的女兒,是自己的老婆而已。
可是,就在此刻,他要真正的改變印象了。確實,能被京師第一才女看上的人,能是個胸無點墨的武夫嗎?能在財州被所有人當作聖人看待的,能是個平凡的人嗎?
稍微打聽了一下,就知道餘懷所在的私塾的位置,也不需要任何人帶路。因爲這一路上,有很多手上拿着雞蛋,水果的平民百姓,三五結羣的去感謝餘懷。
蕭月夜靜靜的跟在這些人後,從他們歡喜的表情和真誠的談話中,他能深刻的感受到這位餘懷的魅力。平民百姓不會說謊,若不是有人值得他們這麼做,他們怎麼會拿出家中捨不得吃的雞蛋水果等東西,然後在耕作的時間,去找餘懷呢?
來到了餘懷的私塾,門口站滿了人,三兩聚在一起,還有不少都相互的打着招呼。門口站着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棕色衣服,正一臉高興而又無奈的推着衆人。
“各位,各位,我家夫子身體剛剛痊癒,不適宜見客。而且夫子說,大家的心意他心領了,這東西,大家還是拿回去吧!立三嬸,你家娃正在長個的時候,這隻雞,你就留給他吃吧!張五,你家窮的成什麼樣了,就靠這點雞蛋賣錢,你拿回去吧……”
底下的人都不依,在他們看來,這是唯一能表達自己關懷之情的方式。餘懷身體不適不能見客,他們就不見,可是這東西,是絕對要給的。
可是那個管家受到餘懷的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受任何禮物,這都是這些鄉親父老的血汗啊!所以他只能一臉無奈的,和衆人生拉鋸戰。
蕭月夜抱着雙臂,淡笑着看着。他現在反而並不急着進去,他倒是想知道,這個餘懷,魅力到底大到了什麼地步?還有,他真的像聖人一樣,沒有半點私心?對平民百姓如此,那麼,如果是那些富商呢?
一個人,在雞蛋和肉面前,可是很有風度的拒絕,那麼,在銀子乃至黃金的面前呢?
餘懷啊餘懷,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就像是聽到蕭月夜的心聲之後,幾頂富麗堂皇的轎子被四個大漢擡了過來。
似乎大部分人心中有着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如果自己是個窮人,看到富人,要麼仇視,覺得他們是吸了自己的血。要麼就是自卑,低着頭,遠遠的後退。
財州雖然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但是大家還是安靜不少,有點充滿羨慕的看着轎子,有的身子不易察覺的後退幾步,還把自己帶來的肉啊菜啊的,藏到了身後。
蕭月夜嘴角一勾,淺笑起來。
轎子落地,裡面走出一個衣着華麗的男子,他長的很富態,頭微微上揚。蕭月夜一看就知道,這個人在財州肯定是那種做的了主的人,所以纔會習慣的一昂着個頭,表示高傲。
看到門口圍着這麼多人,這個男子稍稍皺了皺眉,身邊的家丁立刻上前開路。他滿意的邁着步子,走到了那個管家面前。
“原來是齊老爺,不知?”管家彎了彎腰,笑笑說道。
那個齊老爺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我是聽說羅憶身體痊癒了,特地來看望一二。”
管家臉上浮現了難色:“齊老爺,我們家夫子身體是剛剛好,先前上街一趟,已經有些乏了,此刻恐怕已經睡下。所以,還是請您先回吧。我會把您的好意,轉達給我家夫子的。”
那個齊老爺,出乎蕭月夜預料的,一點都沒有生氣,好像是習以爲常的樣子。他揮揮手,身後的家丁立刻捧來一個盒子,打開一口,頓時引起驚呼聲。
“這個是長白山的千年人蔘,我是拿來,給羅憶補身體的,麻煩你轉交一下。”
那個管家臉上也露出驚詫的表情,顯然是很吃驚這玩意。蕭月夜清楚,就算是在京師,千年人蔘,也是有價無市的稀有東西。就連皇宮中的存貨也不多。
這個齊老爺,倒真的是大手筆。
那管家臉色變了變,最後還是嘆口氣,將盒子退回去:“齊老爺,這份禮太厚了,我不能收。您也知道我家夫子的脾氣,他素來不喜歡收禮的。其實站在小人的立場,我是很想收了這人蔘,給我家夫子補補身體。但是沒辦法,請您見諒。”
這個管家很會說話,這是蕭月夜第一感覺。
齊老爺聽完後,皺了皺眉頭,無可奈何的嘆口氣:“羅憶這個鬼脾氣,總是顯得我們這些人市儈。既然這樣就算了,等過些天,我再來看望。”
“齊老爺慢走。”
蕭月夜點點頭,這個餘懷,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羅憶,真的是個不同尋常的人。蕭月夜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脹到了極點。他輕輕一笑,朝後面走去。
輕鬆的翻過牆頭,蕭月夜站在院子裡。裡面一個下人也沒有,蕭月夜也不用刻意的隱藏行蹤。院子裡面,籬笆,田地,倒是和一般人家不一樣,但是也能看出這個羅憶的性子和品格。裡面總共就幾間房,其中有一間,一看就是上課用的。
拐過一個屋子,蕭月夜忽然聽見咳嗽的聲音,還有另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而且是女子。
“你小心一點,真是的,風這麼大,出來做什麼?”那女子說道,埋怨中,透露出濃濃的關懷。
“今天太陽多好,當然得出來曬曬了,免得黴了。心然,不早了,你回去吧。”這個男生,應該就是餘懷。
叫心然的女子嘆口氣:“你這樣子,教我怎麼放心的下?你啊你,這麼多年,還是不會照顧自己,就連生病了,也一聲不吭的跑到寺廟中養病。難道,我不是你的親人嗎?大哥,你趕快娶個妻子吧!”
餘懷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你啊你,成親之後,更是像個管家婆。回去吧,我正好也有朋友來了。”
“咦?朋友?在哪?”
蕭月夜笑了笑,他原本就沒打算瞞住餘懷,所以沒有收斂行跡和呼吸,被現也是正常。他踱步走了出來,朝兩人微微一笑。
叫心然的女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蕭月夜,點點頭。她給躺在椅子上的餘懷披好外袍,就緩緩離開了。
餘懷淡淡的看着蕭月夜,嘴角洋溢着莫名的笑意,只是眼底深處,有着濃郁的警惕。
蕭月夜沒有說話,只是好奇的打量着餘懷。在他的腦中,一下子浮現了四個大字:溫文儒雅!原本以爲書上說的這種人,基本上已經絕種了,想不到卻真的存在。
這個餘懷,臉色微黃,三縷長鬚,眉清目秀。那一雙眼睛,有着歲月的滄桑,難怪能吸引那麼多的女子。而他的氣質,也是混合了文人的儒雅和武夫的颯爽。尤其是現在,他躺在竹椅上,淡淡的笑着,背後的葡萄藤蔓延在頭頂。
“閣下是?”餘懷緩緩開口。
蕭月夜笑了一笑,從邊上拿來一個竹凳,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在下蕭月夜,你就是羅夫子吧?”
“真是。蕭兄弟來找在下,不知是?這不請自如的本事,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爲啊?!”
蕭月夜失聲而笑,這個餘懷,說話倒真是有趣,你直接說我像那樑上君子一般不就結了。尤其你一個夫子,卻動不動在下的自稱,真是要多奇怪,就多奇怪。
“在下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嘿嘿。”蕭月夜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餘懷一時無語,他一看蕭月夜,就知道是個學武之人,不由的暗暗警惕。他知道自己身體狀況,所以想要先用言語拿住蕭月夜,佔個上風,誰知道對方竟然這麼潑皮。
蕭月夜認識的人,那個不是狐狸的後代,他一眼就看出餘懷的小算盤,輕飄飄的說道:“餘懷餘叔叔不必緊張,在下沒有惡意。”
餘懷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