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一旦有了感興趣的話題,自然的反應就是聚集在一起,說他個口沫橫飛,天花亂墜。這一次的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都牽扯到宰相大人身上,所以那些老油子的說書人,都不大敢在茶館酒館裡當衆演說。不過他們眼睛都賊的很,見這麼多天來,宰相大人沒有一絲動靜,心思不由活了起來,隨着幾個膽大的開始說書,其餘人也很快的跟上了隊伍。這麼一來,故事流傳的更廣了,裡面的版本,也更加說了。
在此,不得不說一下百姓的心聲。儘管不知道真假,但是很多人都本能的相信了。因爲百姓與官之間,有着一種本能的抵抗和不信任。官家仗勢欺人,基本上和家常便飯一般。這種殺人縱火,霸佔人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生過。所以,在流傳的過程中,人云亦云有了統一的特徵,那就是莫懷被無限的擴大壞處,塑造成一個絕世惡魔,而那餘懷一家,則是善良的小白兔了。
莫測其確實是不敢輕舉妄動。他不是不知道那些說書人在胡吹亂扯,他不是不想派兵將這些人通通抓起來處死。可是他更知道,如果他一旦動手抓人,那麼百姓的猜測會更多,對這個傳聞會更加相信。那麼一來,他反而就真的落入了蕭月夜的算計當中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話他經常在朝堂上提及,想不到今天倒是用在自己的身上了。
在幾個手下出了一些餿主意之後,莫測其終於派人喊來了蘇景。雖然對蘇景仍然報以戒心,但是莫測其卻也明白,也許只有蘇景,才能幫助自己解決這個難題。
蘇景早就和蕭月夜有過交流,自然是胸有成竹。他裝模作樣的想了好久,連消帶打的滅了幾個對自己不服之人的威風,終於說出了早就商量好的辦法。
讓莫懷和顧媚當衆出面遠遊,在衆人面前展現夫妻恩愛。這樣一來,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莫懷卻是不知,餘懷從小跟隨異人學的一身好本領,竟然能逃生離開。可惜,老天爺不長眼,這餘懷眼睛中了火毒,不辨方向,竟然一個失足,掉落山崖。”
底下聽的一片驚呼,一個個人都緊張的盯着說書先生。這說書人喝口茶,吊足了胃口才繼續口沫橫飛:“這餘懷啊,也是命大,正巧被人所救,帶離了京師。不過他記憶全失,化名羅夫子……就是這樣,那餘懷幾次欲潛入宰相府救回妻子,奈何功力減弱,最後只能含恨帶着那同樣僥倖逃生的女兒退隱山林。只可憐這當初的仁善之家,竟然落的個這種下場。也可憐那風華絕代的橫波夫人,這麼多年來,鬱鬱寡歡,哪裡還有當年意氣風的模樣?”
蕭月夜坐下拐角,輕聲笑了笑:“這說書先生,倒是沒怎麼誇大事實,比起我們之前聽的幾個,好上太多了。”
豔煞阻止女兒活躍的身子,惹的小丫頭直叫。
說書先生講完,底下的百姓全沒有離去,都激動的討論不已。從他們的言辭可以看出,他們對於莫懷是咬牙切齒,連帶對莫測其,也是以狗官稱呼。
蕭月夜隨手放下一塊銀子,就笑着帶妻兒離開了……
莫測其接納了蘇景的建議,高調的讓莫懷夫婦去三十里外的落霞山玉林寺上香。他這個舉動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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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前,車馬備齊。這一次,莫測其按照蘇景所說,專門弄了一擡大轎,讓莫懷夫妻坐在裡面。轎子左右的簾子也掀起,外界之人,能夠看見裡面兩夫妻相親相愛的場面。當然,顧媚早就知道了一切,心中肯定有怨氣。莫測其親自找她談過一次,以顧媚父母親人爲威脅,逼得她不得不答應這般行事。
轎子這麼晃晃悠悠的,在諸多下人的簇擁之下,朝玉林寺的方向走去。圍觀的百姓看到這兩夫妻恩愛的模樣,不由的懷疑起先前的謠言。這看在莫測其的眼裡,心裡不由舒服起來,連帶着看蘇景,也多了幾分讚賞,少了一分猜忌。
蘇景不動聲色的將這些看在眼裡,嘴角輕揚。
這一次莫測其可是做足了保護,他派出兩名莫家密衛沿途保護。玉林寺雖然在郊外,但是京師治安一向很好,他這麼做,也只是爲了以防萬一罷了。
玉林寺,香火鼎盛,恢宏的寺廟,在陽光下,閃耀着金色的光芒。那誦經聲,混合着鐘鼓之音,再加上瀰漫在山上的檀香味,讓人一下子心神寧靜下來。
山上的香客很多,不過因爲莫測其事先已經派人打點,所以莫懷一行,都是有人開道,倒是不曾停歇。到達了玉林寺,一衆僧人正雙手合十迎接。
客套了幾句,莫懷讓下人給了香油錢,又帶着妻子四處逛逛,不時做出恩愛之色。顧媚雖然心中惡心,但是礙於自家親人的性命,只能擠出笑容配合。好在莫懷倒是真心對她,也不太過分。
兩個人在山上禮佛,吃齋,又找大和尚說經,倒是一帆風順,沒有半絲意外。這讓之前繃着筋的莫家密衛,不由的舒了一口氣。在來之前,莫測其曾經吩咐過,害怕有人在這裡動什麼主意,讓他們提起十二分精神。
不少好奇上來的百姓,都有些意興闌珊的下山回去,將自己眼見告訴其他人。若是沒有意外,可以說,蘇景的計策,算是很完美。
不過,既然蘇景敢提這麼個計策,蕭月夜又豈會沒有後招呢?
玉林寺在落霞山之巔,上山的路,只有一條難行的石階。平日裡那些善男信女,長期禮佛,倒是鍛煉出一條鐵腿。可是這顧媚,身嬌肉貴,在相府中連走幾步都很少,又怎麼能走的下來呢?
有些地方還可以讓轎伕擡着,但是有些難行之地,就必須顧媚親自走了。她上山的時候,已經走的腳下生泡,下山雖然容易,但也忍受不住,不停的休息。莫懷也心疼她,自然隨着她的心意。
落霞山有兩景,一就是玉林寺的暮鼓晨鐘。因爲是地勢的緣故,每次玉林寺的鐘鳴誦經之聲,都能傳的很遠。
而第二景,就是七色雲海。本書轉載bsp;每當日頭西落的時候,站在山邊,那翻騰不休的雲海,邊緣就會射出美麗的色彩。隨着時間慢慢的過去,這色彩就會變化起來。而強勁的風力,吹的雲海翻騰,遠遠看去,就好像那雲中光芒遊動一般,煞是美麗。
而這一次下山,正好夕陽落下,顧媚坐在邊上休息,自然是不願意錯過這種美景。所以她執意往邊上走,站在了一方巨石的後面,癡迷的欣賞這等美景。
雖然擔心,但是莫懷還是順了顧媚的意,一起走到了懸崖邊上。當然,他不同意顧媚靠近,只讓她站在一方巨石的後面。這樣一來,雖然風力極大,但是有這巨石的保護,倒也能無事。
且不說莫懷和顧媚如何,當說那莫家密衛,在顧媚靠近炫耀的時候,腦子裡面的神經就再一次繃緊了。這可是在懸崖邊上,萬一有個閃失,那就真的不得了了。
顧媚看的癡迷,站直了身子,似乎想要抓住雲彩似的。她身子單薄,這樣一站起來,當下東搖西晃,看的莫懷是心神大驚,急忙就要抓住妻子。
就在這個時刻,後方的林子裡,竟然射出一道道利箭。莫懷也是習武之人,聽到後面呼嘯的箭聲,腰間長劍急忙出鞘,連消帶打,將這射來的利箭削落在地。好在這些長箭都是亂射,似乎沒有針對性,所以他們這邊的,倒是不多。
而莫家密衛,在長箭一出來之後,就急忙飛到了林子當中。三兩下,將刺客殺了個九成九,只留一個查問。
就在這時,莫懷驚恐的叫了起來:“媚兒!”
他剛纔反身削落長箭,站在前面的顧媚,擋不住強大的風力,身子終於一偏,順着石頭就朝山崖下跌落了下去。
莫懷轉身之時,正好看見此景,這纔有了那驚恐的慘叫。
看見顧媚掉落下去,莫懷身子一動,想要衝過去,試圖救回妻子。這時一個莫家密衛身法比他還快,一把攔住了他,同時自己跳進了雲海之間。
莫懷呆呆的站在原地,心裡無窮的悔恨,甚至連莫測其都怪上了。他不停的祈禱着,但是當那個莫家密衛孤單一人飛上來的時候,一口心血噴出,癱倒在地。
這不過眨眼的功夫,莫家上山的下人丫鬟死了個大半。不過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顧媚掉落山崖。
傻子都知道,這麼高的山,掉下去,必死無疑!
兩個莫家密衛互望了一下,打昏了莫懷,同時帶着那個刺客,轉身離開了……
莫測其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手裡的茶灑了都不知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
他冷靜了一會,讓人將那個刺客帶下去嚴刑拷問,同時仔細的問兩名密衛當時的情況。
那個刺客經過酷刑,終於忍受不住說了出來。原來,他們是以前被莫測其害死的官員的後人,這麼長時間來,一直密謀報仇。可是莫測其一家都有人保護,他們很難下手。誰知道,這一次,莫懷夫妻竟然這麼高調的出行,他們便喬裝打扮成爲上香的人,將箭矢等都放在裝香的竹籃裡,然後在莫懷一行看風景的時候,突然射箭。
他的言辭,沒有絲毫的懷疑之處。莫家密衛也坦言,他們當時殺這些人的時候,也現這些人基本都是普通人。而且他們旁邊,有很多竹籃。
這一次,看來就是這樣。這些人找到機會報仇,不管三七二十一,射箭殺人。本來並不會有所損傷,但是誰想到,在旁邊欣賞雲海奇景的顧媚,竟然不小心掉落山崖。
莫測其冷着臉很久,他不相信會這麼巧,但是不論他怎麼推敲,事情就是沒有一絲的破綻。那個莫家密衛也說過了,由於自己稍微遲了一點,所以根本抓不住顧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掉了下去。顧媚的死,已是必然。這件事,從頭到尾,只能說是個無可奈何的悲劇。但是莫測其怎麼都感覺不對,所以他下令讓人去山崖下面找。既然跌落山崖,那麼死就要見屍!
只有看見了屍體,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這件事情解決完之後,他也不管自己那個有些陷入癲狂的兒子,而是迅的考慮顧媚死的後果。
外面人會怎麼看,一起出去上香,結果顧媚死了?
別說別人,就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巧合。
如果被蕭月夜抓住機會,那麼後果……莫測其打了個冷戰。他只希望,顧媚的死,真的只是個意外,否則,這蕭月夜,當真是可怕。
他踱了兩步,雖然有些牴觸,但還是派人立刻去請蘇景來。
蘇景匆匆趕來,知曉這件事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唯一建議的,就是將那些下人全部殺掉封口,不讓消息傳出去。同時希望,當時的一幕,沒有人看到。另外他還建議莫測其,不論是搜尋顧媚屍體的事情,還是其他,一律要低調。在府第裡,不僅要讓所有下人封口,同時也要控制住莫懷。
雖然蘇景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但是他這縝密的補救,還是讓莫測其連連點頭。其實他心裡也清楚,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補救而已了。
搜查屍體的下人,到了第二天,才找的到顧媚血肉模糊的屍體。雖然衣服,飾都一模一樣。但是由於屍體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而且似乎還有被狼啃咬過的痕跡,莫測其仍然有些懷疑,直到莫懷含着淚現屍體背後的一處傷疤,才終於確認,這就是顧媚的屍體。
莫懷痛苦,莫測其安心,蘇景卻不易察覺的露出一抹微笑。
而外界,蕭月夜早就將顧媚的死訊傳了出去,這一下,頓時猜測滿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