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對他來說,那種程度的攻擊,根本就是饒癢癢。一個在戰場屍山人海中爬出來的男人,會怕十四個人的殺氣?
簡直就是笑話!
他的神經,比鋼鐵還要堅硬。
老程的槍,聚集了千萬人的殺氣怨氣等種種負面的情緒,血槍出,鬼吼叫。
外在的破壞只是其次,真正要命的,是槍法傳遞出來的那股血煞之氣。那股氣息,摸不着,也看不見,可是你能實實在在的感受的到。功力差一點的,何止是瘋掉,血管爆裂而死的也不在少數。
莫家密衛自以爲靠兩儀天罡北斗陣避開了大部分的攻擊,卻不知道,這游龍血槍真正的攻擊,是什麼陣法也阻攔不住的。它會直接通過你的身體,攻擊你的靈魂,你的心靈。
所以莫家密衛,此刻纔會站立在此。看起來警惕的很,實質上,卻在穩固心神,一遍遍的調息內勁,將腦中不斷出現的負面情緒逼出。他們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猩紅的血,充斥在腦海中。這些鮮血,一次次的攻擊着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搖搖欲墜。
老程也沒有動。他是想動,可是動不了。剛纔受到兩儀天罡北斗陣的激發,加上鮮血的刺激,他在幾年之後,第一次使出游龍血槍。這套槍法威力大,可是消耗的也大。功力倒是其次,可是精神上的消耗,卻是最嚴重的。
游龍血槍裡面的殺氣攻擊,完全取決於使用者本身。你自身能感受發出多大的殺氣,能夠承受多大的殺氣,那麼你才能發出多大的攻擊。
所以,莫家密衛十四個人承受的殺氣攻擊,老程,一個人也要承受。
所以,就算他神經比鋼鐵還要堅硬,他也不得不站在原地,喘口氣,調息一下。
時間,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之下,慢慢的過去。
話分兩頭,老程家那口子,此刻正熬着山裡土方子的退燒藥。她就坐在房門口,一把破扇子,不停的扇着。好在這天氣寒冷,烤烤火也舒服的緊。
原本家門口堆積了一羣好奇打聽的人,被老程家的全部轟走了。她可不耐煩耳邊有那麼多蒼蠅嗡嗡的叫。大家也知道她是個潑辣的貨,惹急了她,她可是敢拿刀殺人的!當年村裡一個小無賴,看老程家的沒嫁出去,就跑過來言語輕薄。惹急了這娘們,她直接從廚房裡拿了把刀,從家一直追殺出去,嚇的那小無賴十幾天沒敢回家。後來要不是村長出面,又讓那小無賴賠禮道歉,老程家的絕對不會輕易了結。
那件事,也成就了老程家的威名,後面一直沒人敢上門提親。
火星子亂蹦,老程家的此刻有些心不在焉。裡面那個小夥子會不會死,他和自己家那口子什麼關係,還有自家那口子到底去了哪裡?
她雖然潑辣,可是卻一點都不笨。自家那口子可是個懶胚子,看起來嬉皮笑臉很好相處,其實心腸硬的很,而且平常很少變嚴肅的。
可是今天,因爲這個小夥子,一切都變了。
俗話說,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所以老程家的也本能的感覺,事情似乎要變了。
忽然,傳來低低的轟鳴聲,不知道怎麼回事。左鄰右舍都跑出來看,但是不明所以。幾個婦人嚷着說道:“大概又是山裡哪顆大樹或者石頭倒了吧?”
“我看,說不定是山裡住的那幾家,在砍柴回去燒呢!”
“別管了,快進去燒菜吧。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這樣子,吵死了!”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很快的就煙消雲散。山裡經常會無緣無故的發出聲音,所以大家也習慣了。可是老程家的卻不這麼想,她總覺得不對勁,但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正準備繼續扇扇火的時候,老程家的忽然聽見裡屋有動靜。她猛的起身,跑進去。
被包紮的跟糉子一樣的蕭月夜,總艱難的想要支撐自己起來。可是誰知道只是輕輕動一下,渾身疼痛,手一發軟,又倒在了牀上。
他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軟弱到這種程度。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跑進來一個婦人,典型的農村婦女打扮,看起來有些幹練。她看見蕭月夜睜開眼睛,頓時喜上眉梢,急忙跑過來,大着嗓門問道:“你好啦?”
蕭月夜被她按回牀上,苦澀一笑:“請問這是哪裡?是大嬸你救了我嗎?”
“這是我家啊!我只是把你從河裡拖回來的,真正救你的,是我家那口子。哦,對了,小兄弟,你哪裡人啊?怎麼會傷的這麼重?是不是被人搶了啊?”
她一方搶白,一大頓問題霹靂嘩啦的說出來,讓蕭月夜一陣陣頭暈。
他苦笑一下,忽然想起什麼,急忙問道:“大嬸,我昏迷多久了?”
老程家的楞了楞,想了一會回道:“從我揹你回來,有一個多時辰了吧。”
“一個多時辰?”蕭月夜臉色一變,立刻掙扎着要起來:“放我離開這,快!”
老程家的急忙按住他:“你別動啊,你渾身都是傷,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包紮好的。”
蕭月夜急得不得了,連連搖頭:“大嬸,快點讓我離開,這裡危險!”
他知道莫家密衛的手段,若是在這裡逮到他,這些村民,肯定也要跟着陪葬。因爲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泄露風聲的。蕭月夜不想連累這裡的人,所以纔要離開。
就算命中註定,我蕭月夜要喪命於此。可是,不能連累這些無辜的人啊!
“你急什麼?有什麼好危險的?就算山裡熊來了,我家那口子也能一巴掌拍死,你放心。”老程家的笑笑說道,對老程是百分百的信任。她原本力氣就大,現在蕭月夜又虛弱的很,被她一按,根本不得動彈。
蕭月夜暗暗歎氣:“熊?熊在莫家密衛面前,就跟螞蟻一樣!”
“你別動啊,我去看看外面藥好了沒?”老程家的看蕭月夜安靜下來,開口說道。說完之後,她剛準備轉身離開,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小兄弟,你跟我家那口子什麼關係啊?爲什麼他一定要救你,好像還認識你一樣啊?”
蕭月夜楞了一下:“誰?”
“我家那口子啊!”老程家的大聲說道:“老程,我們家老程!”
老程是誰?蕭月夜滿頭問號:“哪個老程?嗯,請問他原名是什麼?”
“程嶽!”
“什麼?程嶽?!”……
“閣下可是當年名揚沙場的游龍血槍程嶽,程將軍?”沙啞的聲音響起。
老程,也就是程嶽,淡淡的擡頭,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不到,老子這個跛子,還有人記得。呵呵,老子是程嶽。”
“久聞將軍是軍中第一高手,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少他媽給老子帶高帽子,你這麼說,老子也不可能讓步,你也不可能離開。說這種屁話幹什麼?”程嶽不在乎的說道。
沙啞聲音的主人一怔,他雖然從資料中知道這個偏將的性子,但是也沒想到是這麼粗俗和直接。他們莫家密衛,一向高高在上,何曾被人這麼直接頂過?
壓抑着怒氣,莫家密衛說道:“程將軍,自從十幾年前,你離開京師,到惠縣教導宋虎武功,就從來沒有回過京城。想不到,現在竟然蝸居在這麼小小的山村之中。”
程嶽鼻子一哼,冷冷的說道:“別打馬虎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竟然這麼瞭解老子的行蹤,想必也是那些老朋友的人。那麼,你們自然也應該瞭解老子的脾氣。哼!”
“哎,程將軍,你好不容易有這麼寧靜的生活,難道一定要捲入其中嗎?”
“廢話,你知道老子那麼多事情,難道不知道,我和蕭月夜的關係嗎?小子們,我勸你們還是罷手算了。回去告訴你們後面的人,蕭月夜的勢力,不是你們惹的起的。別的不說,光是一個秋子云,就能滅了你們全部。”
莫家密衛冷冷一笑:“既然程將軍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怪不得我們了。本來,以個人立場,在下對將軍這種爲國殺敵的人是衷心佩服的,可惜。佈陣,亂劍之七星蓋月!”
程嶽在抓緊時間調息,他們又何嘗不是?這種拖延時間的方法,當初蕭月夜也用過。不過莫家密衛希望程嶽不要插手,倒是有幾分真心。並不是像他口中所說的敬佩程嶽的原因,而是因爲,程嶽的攻擊,想要完全化解,起碼要幾天的功夫。
可是他們沒有這個時間。幾天的功夫,足以讓蕭月夜完全逃脫。
所以,在明白沒有和談的可能之後,這個頭領迅速下達動手的決定。即使這樣一來,他們傷勢會加重。可是,就算那個時候的他們,殺掉一個垂死的蕭月夜,也是易如反掌。
而且,程嶽最後的一句話也刺激了他們。連程嶽都這麼說,那麼蕭月夜,留不得!
亂劍之七星蓋月!
這是兩儀天罡北斗陣的最強攻擊,劍陣一出,有死無生!
北斗七星,傳聞在特定的情況之下,星光會掩蓋住月光!
而這套劍陣,便是由此而來。經過兩儀天罡北斗陣的融合,這一套劍陣的威力,更上一層樓。
十四把長劍,反射着日光,交錯反射,聚集起來,形成一團銀光,將程嶽完全籠罩在其中。
看不見,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程嶽能感覺到,在這片白茫茫的中間,有一道道數不清的波動朝自己攻擊過來。
這些攻擊,交錯,雜亂,卻將所有的方位籠罩在其中,不留一絲縫隙。
敵人只有十四把劍,可是身邊的波動,卻有無數。這說明,在這些波動中,只有十四個,纔是真正的殺招,其他的,都是劍氣僞裝而來。
可是問題是,程嶽根本無法判斷,那股波動纔是真的。
這就是這套劍陣的殺招所在。遮擋你的眼睛,迷惑你的感覺,然後,要你命!
何況,就算找到了殺招所在,又怎麼樣?程嶽是人,不是神,他沒有三頭六臂,可以在同時,阻擋不同方向的攻擊。
可是就算是這樣,程嶽也不會放棄。
因爲游龍血槍,只有進,沒有退!
他身子一晃,臨空躍起,手中長槍飛舞,槍尖以緩慢的速度,卻詭異的化出一道道弧線。同時身子後仰,避開一道攻擊,長槍虛空劃過,點到幾處,發出叮的撞擊聲。
身體落地,程嶽長槍從肋間不可思議的劃出,在左邊一點,同時盤旋飛舞而過,攔住了右邊的攻擊。
槍身慢慢晃動,程嶽身子也是如此。他猛喝一聲,雙手持槍,挑,劈,點,刺,招招利索,招招奪命。一條條血龍的虛影出現,將白茫茫空間中的劍氣給吞噬掉,然後再消失不見。
可是縱然如此,程嶽的身上,已經是血跡斑斑。他的大腿,胸口,小腹,雖然要害避過,但是仍然被劃出好幾道傷口。
“不愧是游龍血槍,可是,程將軍,你現在,還能握住槍嗎?”
這個莫家密衛說的沒錯,這個時候的程嶽,雙手都在發抖,手中的槍,已經握不緊了。不僅是如此,他兩個腿也在發軟,差一點就想要跪倒在地。
大汗淋漓,獻血直流。可是就算是這樣,程嶽還是持着槍,傲然挺立。
他放聲狂笑:“狗崽子們,放馬過來吧!老子要是皺一皺眉頭,就是**養的!”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中,發出一聲冷哼:“死鴨子嘴硬!”
程嶽一邊笑着,血一邊從嘴裡流出來:“哈哈,你以爲老子是白癡嗎?你們想要維繫這種劍陣,恐怕也不容易吧?哈哈,狗崽子們,我們慢慢耗着,現在,蕭月夜恐怕已經逃掉了!”
“哼!找死!”
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劍已經在身邊,劍上面的劍氣也能清晰的察覺到方向,可是這個時候,程嶽卻只能苦笑,動彈不得。
真的,就這樣死了嗎?
可惜啊,可惜!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