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緩緩說完自己的故事,然後閉上眼睛不語,只是眼角流出一絲淚水。對於他來說,重新回顧往事,無疑是在傷口上再割一刀。
蕭月夜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語,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適宜開口。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廉價的安慰,反而是一種羞辱。
所以蕭月夜在等,等餘懷自己從這種複雜心緒中走出來。
“說了這麼多,你也知道了吧?”餘懷擦去自己的淚水,淡然的笑了一下。
蕭月夜點點頭。
“那,你可以和我說說,媚兒,還有我,我女兒的事情嗎?”提到兩人,餘懷聲音有着一絲顫抖,尤其是後者。他在這財州十幾年,就算是恢復記憶之後,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自己的骨血存在着。
這份激動,無異於晴天霹靂。比起顧媚還愛着自己,還要猛烈。
蕭月夜把認識採菊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過他聽,這個漢子,臉上露出溫情的表情,但是聽到女兒吃的苦頭之後,又深深的埋下了頭,悔恨不已。
“……我此次前來,就是想要找到餘叔叔,圓採菊一個夢想。”蕭月夜吐出一口濁氣。
“採菊,採菊,爹,爹對不起你啊!”餘懷低低的說道。
“至於顧姨母,在不久之前,已經和採菊相認。我沒有告訴她你還活着的事情,但是從她的口氣中,她一直沒有忘記你。只是當年,她一個柔弱女子,無依無靠的,再加上父親的逼迫和腹中胎兒需要養育,只得嫁給了莫懷。不得不說,莫懷雖然其他方面不行,但是對顧姨母倒是真心誠意,這些年,也判若兩人。只可惜,哎……”老實說,蕭月夜是覺得莫懷可惜了,他就像是小說裡面那種浪子回頭金不換一樣的人物。原本蕭月夜對他的印象是非常的好,還打趣的懷疑,莫測其那種人怎麼能生出這樣的兒子?孰料,在之後調查中,只能留下一聲長嘆。
“他殺了我全家,這個仇,我一定要報!”餘懷攥緊了拳頭,惡狠狠的說道。
蕭月夜心中嘆口氣,臉上不動聲色:“此時等我們回京之後,餘叔叔和顧姨母一同決定吧。你們放心,小婿一定會全力幫忙的。”
餘懷忽然轉頭望着蕭月夜,神色古怪,打量了好久,才奇怪的笑了笑。
“餘叔叔,怎麼了?”
“我是在想,小夜真是好本事,你實際上前因後果都清楚了,卻讓我親口說出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又是怎麼查到我的身份和所在地?連莫測其都沒有查到……”
餘懷這句話,其實就是在好奇蕭月夜的身份,連三朝老臣,當今宰相都做不到的事情,蕭月夜卻能做到。這可不是用巧合兩個字就能打的。餘懷不是笨蛋,細細一想,頓時看出了裡面的貓膩,對蕭月夜背後的勢力也有了那麼明確的瞭解。可是正因爲了解之後才更加疑惑,就蕭月夜自己所說,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人,現在也只是擔任中遠使這麼一個虛職。那他那麼浩瀚如海深不可測的勢力,是從何而來?
這個蕭月夜,一身好功夫,還有這麼厲害的勢力,他究竟是什麼人?
蕭月夜也明白餘懷的心思,他淡淡笑了笑說道:“小婿確實有些門道,但是現在不好直言,請餘叔叔見諒。”
餘懷也是個明白事理之人,知道蕭月夜必然有難言之隱,他打了個哈哈:“呵呵,你既然自稱是小婿,爲何又喊我餘叔叔?”
蕭月夜一愣,隨即笑了笑:“是,是,是,是小婿糊塗了,岳丈大人。”
兩個人相視而笑。
“對了,我們這就回京嗎?”餘懷開口問道。
蕭月夜點點頭:“是啊,岳丈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哦,我在財州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恐怕三五天之內,是無法解決的。”
蕭月夜一笑:“沒關係,正好趁這段時間,小婿施針將岳丈大人的傷勢穩固一下,免得不能經受這顛簸之苦。小婿這一路上也是聽說了岳丈大人的名聲,實在是佩服啊!“
“不值得一提啊!”餘懷羞澀的擺擺手,嘆口氣:“真正應該享此名聲的,是救我教我的老師。他纔是真正的善人,我其實不過是仗着他的名聲,完成了他的遺願罷了。就我個人,還沒有如此高尚的情操。慚愧啊!”
蕭月夜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被趕來的管家打斷了。那個管家頗爲疑惑的打量着蕭月夜,怎麼也不知道,自己家夫子會有這麼年輕的朋友。
倒是餘懷很隨意的說道:“鄭瑞啊,這位小友是我在寺廟中養病時候認識的,名叫蕭月夜。”
“蕭月夜見過鄭伯伯。”
鄭瑞急忙擺擺手:“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夫子,外面的百姓終於走了,可是他們把東西都丟在門口,怎麼都要您收下。因爲亂哄哄的一堆,我也只能收下。”
餘懷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既然是一番心意,就收下好了。你到時候讓廚房幸苦下,把菜做出來,然後分給各大書院的窮苦孩子們,讓他們也吃頓好的。賬房裡我記得錢還足夠的,你出去再多買點菜。還有,今晚做豐盛點,把客房稍微打掃一下。”
“夫子心腸就是好,蕭公子住下嗎?我馬上收拾。”鄭瑞笑了笑,朝蕭月夜點點頭,就離開了。
“岳丈大人,果然是個善心人啊!”蕭月夜自內心的感嘆一聲。換作是自己,收下也就收下了,絕對不會說是自己再添點錢,做一頓好吃的給那些免費書院的孩子們。
餘懷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岳丈大人,我給你好好把把脈吧。”
蕭月夜閉上眼睛,全身心的感受到餘懷脈搏中傳遞來的信息,眉頭不易察覺的越來越皺。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嘆口氣。餘懷早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有太大的失落。
“怎麼樣?”
“嗯,岳丈大人先前受了火毒,形成了沉痾,經脈已經有些不妥。後來進京一戰,被人打成重傷,現在兩傷齊,傷上加傷,來勢洶洶啊!”蕭月夜搖搖頭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當年失憶之後,連功夫都給忘了,這火毒又豈是一般大夫能夠醫治的?等我恢復記憶之後,儘管找遍靈藥,但是沉痾難治。現在又受了傷,其實我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了。”
蕭月夜笑了笑:“岳丈大人,小婿搖頭嘆氣,只是說小婿自己的醫術治不了您,可不代表別人啊!”
“哦?”餘懷挑挑眉:“難不成,是那些御醫?他們恐怕也沒有這等本事吧?除非是江湖中早就銷聲匿跡的三大神醫。”
蕭月夜微微一笑:“三大神醫中,唯一的女醫,綠衣觀音,岳丈大人聽說過吧?”
餘懷身子猛的坐直了:“難道,夜兒你認識綠衣觀音?她也在京師?”
蕭月夜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確實是認識綠衣觀音,但是她不在京師。”
“哎。”
瞧餘懷失望的樣子,蕭月夜又是一笑:“她不在,可是她的傳人在啊!不瞞岳丈大人,小婿其實就是綠衣觀音的弟子之一,只不過,我專攻的,是用毒一道。”
“哦?真想不到,想不到啊!哈哈,看來是老天不絕我啊!那你說的傳人是?”
“她就是在下的妻子,劉柔柔,也是綠衣觀音的傳人。但是,她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名號,叫做飛雪閣主。”
聽到蕭月夜說是她的妻子時,餘懷本能的皺了皺眉頭,但是之後聽到柔柔的名號之後,又長大了嘴巴:“飛雪閣主,就是那個號稱沒有買不到的消息的飛雪閣?”
“沒錯。”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餘懷感慨的說了兩句。
蕭月夜笑了笑:“我醫術雖然不行,但是還是可以幫岳丈大人穩固傷勢的。我身上正好也有幾種丹藥,對您的傷勢,也是很有幫助的。”
餘懷點點頭,放鬆了身體,讓蕭月夜下針。
後面的幾日,蕭月夜就呆在這裡,幫餘懷療傷。他銀針刺穴,丹藥,內勁療傷,三管齊下,倒是見效快的很。餘懷的臉色一下子紅潤了很多,運氣也順利了不少。不過蕭月夜心裡清楚,這只是一個表象,如果要真正的治好餘懷的傷,還得需要柔柔施加妙手。
而另外一個讓蕭月夜始料未及的事情生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餘懷即將永遠離開財州的消息,每天的大門都快被人敲破了。整個財州都像死了爹孃一樣,大家在街上都有氣無力,更有很多人哭着跪着,求餘懷不要離開。
到後面,連太守等人都上門前來,請餘懷留下。如今的餘懷已經成了整個財州人的主心骨,沒有他,所有人都有着深深的失落感。
就連一州之,他也希望餘懷留下。餘懷在財州的十幾年,凡是這裡上任的太守,都是整個慕容王朝升遷最快的。餘懷不求名利,他的事蹟直接成爲了歷任太守的績效。這任太守才上任兩年不到,怎麼捨得餘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