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芥抱着寧清止, 轉瞬之間就出了福祿峰,回到了天芥峰。
冰冷的池水將寧清止淹沒。水嗆入她的鼻腔,她撲騰着雙手, 卻怎麼也無法從滿世界的水中逃出去, 呼吸困難。
一雙手將她從冰水中拎了出來。
沈芥擰着眉頭看寧清止, 看她面紅耳赤, 燥熱腿軟的樣子, 想必是中了招。本想讓她在池水中冷靜一下,卻沒想到意識不清的她在才及腰的水中,竟要窒息了。
寧清止緊緊抓住沈芥的手, 離了冰水,身體裡的燥熱又起來了, 不知爲何, 覺得沈芥的手, 沈芥整個人都是冰涼的,只想再靠近他一點, 再靠近他一點點。
沈芥笨拙躲閃,想不出法子,索性自己抱着寧清止跳入了池水中。
寧清止頭朝下掉到水裡,猝不及防吸了好幾口水。
沈芥忙把她的腦袋搬了上來,寧清止順勢整個人纏繞到了他身上, 大口喘氣, 還把自己嗆到了。沈芥忙拍她的背, 替她順氣。
但幸好, 冰水讓寧清止恢復了些神智, 不再在他身上亂動。
不再亂動的寧清止紅着小臉,仰着腦袋, 問他。
“沈芥,你喜歡我嗎?”
沈芥愣住,扶着寧清止的手,拍着她背的手,不知爲何有些隱隱作熱,“你現在還不清醒,等你清醒了再說。”
寧清止搖頭,雙手捧住沈芥的臉,強迫他看着她。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沈芥看着懷裡面若桃花的寧清止,沉默良久後,眼中神色變換,終長嘆一口氣,柔聲道:“我喜歡你的。”
寧清止的嘴角慢慢上揚,直至能揚起的最大弧度,眸中盛滿了歡愉。倒映在沈芥的眸中,平靜的湖水也泛起了漣漪。
“你是我的道侶,我是你的道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寧清止淺淺道,小腦袋不斷向沈芥靠近,“那我們也不必如此艱辛了。”
沈芥的手落在寧清止的背上,意外感受到了異樣,這是……春意符?取名春意盎然之意,類似於□□的功效。
若不取下,一天一夜後功效纔會褪去。若取下了,轉瞬間功效就會褪去。沈芥修爲遠高於大長老,自然是能輕鬆取下的。
撕拉,將符籙扯下。
沈芥用手掌輕抵寧清止靠近的額頭,眸色幽深,問:“你確定嗎?”
寧清止毫不遲疑地點頭,感覺好像有什麼發生了變化,又好像沒有,不重要。
她總是說自己喜歡沈芥,她真的喜歡他嗎?
當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沈芥出現救了她,當她以爲大長老會活下來的時候,沈芥替她報了仇。至少,她對沈芥並不反感,甚至有些感恩。
池水浸溼了沈芥的衣衫,其下的曲線清晰可見。胖一分則顯圓潤,瘦一分則顯單薄。水霧迷濛中因她而沾染上人間煙火的雙眼,一切都剛剛好是她心儀的模樣。
如果能與沈芥雙修,像這樣長久的在一起,她心裡還有些歡喜。
“我確定。”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芥低下頭,碰到了寧清止柔軟的脣角,一點點摸索,摩挲,研究,舔舐……
池水翻涌,捲起浪花,冰冷的溫度,竟變得滾燙起來。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如同在大海中扒着木板漂流,被海浪拍打,漂浮不定,只有牢牢握住那塊木板,纔不會被掀翻了去。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等寧清止再睜眼的時候,人已經在小屋的牀上了。她的頭枕在一條白嫩的手臂上,另一條白嫩的手臂攬着她的腰。
腦海裡不由浮現出昨晚的情形,臉頰立刻就熱得紅撲撲了。還好,是因爲中了招,她才那般模樣的。
沈芥,還沒醒嗎?
寧清止的手剛碰到那纖長的睫毛,沈芥就睜開了眼。
沈芥一愣,問:“你想幹什麼?”
寧清止湊過去,啪唧,在沈芥的嘴脣上親了一下。親完,才說:“想親你一下。”
笑意漫上沈芥的眸子,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在寧清止的脣角啄了一口,問:“你還好吧?”
寧清止認認真真感受了下全身,本來就不嚴重的傷口都癒合了,丹田裡靈力充裕,整個人神清氣爽,腦袋清明,好得不能再好了。
雙修倒也不全是歪門邪道,真有些效果。
“感覺自己都大好了。”寧清止愉悅回道,腦海裡冒出一系列疑問想問沈芥,“你不是應該在西海嗎?”
沈芥撫摸寧清止鬢角的動作微頓,“去了西海以後,我才發現那裡我去過的,就直接回來了。剛到門派外,就被一個少年給攔住了,說你在福祿峰有危險。”
“來福?”寧清止問。
沈芥一愣,“他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的名字。”
來福應當知道她無事了吧,也不知道來福把青芷安置在何處,還得通知岸之來接她。
“你之前不是說不能殺大長老嗎?”寧清止想起來問道。
沈芥又愣住了,他何時說過,不能殺大長老了。哦,他好像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所以,寧清止才和他生悶氣,纔不求助於他,孤身一人跑到福祿峰犯險去了。
“一般情況下,我自然不會殺他。”沈芥揉了揉寧清止的腦袋,“但你當然比他重要多了。”
寧清止懷疑地看着沈芥,“你是不是找到也會做上品符籙的人了?”
沈芥揉腦袋的動作一停,眯眼看着寧清止,更大力地揉她的腦袋:“你怎麼這麼聰明?我看大長老不順眼很久了,那燒火的奴僕是我的人,雖說沒有修爲,但照葫蘆畫瓢也畫了□□成了,應當沒問題。”
寧清止的頭髮被他揉的一團糟,生氣地從牀上坐起來,報復性地也將他的腦袋揉成一團。
沈芥也不用靈力的躲閃,兩人彷彿凡間的夫妻一樣打鬧。
沈芥淺笑着捉住寧清止的手,問:“大長老怎麼惹着你了?”
寧清止在沈芥的身上蹭了蹭,想將擋在臉上的頭髮蹭開。沈芥一隻手捉住寧清止的兩隻手,另一隻手幫她把頭髮撥開。
“有一個受害的姑娘和我有些淵源,爲了救她出來,我才掉進了大長老的陷阱。”
“淵源?”沈芥問道。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寧清止頓了一下,眼睫垂下,落下一片黯然,“而且大長老以前是我的師父,但是他因爲我沒有辦法築基,將我扔下了山。”
沈芥鬆開手,眼神閃爍。寧清止趕緊將雙手藏在了身後,突然想起:“你殺了大長老,徐掌門不會怪罪你吧。”
設了隔音陣的小屋,除了兩人的呼吸聲,格外安靜。
沈芥和寧清止匆匆穿上衣服,將隔音陣給撤了,出了屋子。
吹鬍子瞪眼的徐掌門正站在屋外。
徐掌門未開口,先咳嗽了兩聲。
沈芥關懷道:“掌門,您要保重身體啊。”
徐掌門怒瞪沈芥,聲音異常沙啞:“你不知道怎麼回事?”
沈芥無辜道:“我這設了隔音陣,您喊了兩聲不就該知道了嗎,這怎麼能一直喊呢?”
徐掌門以爲憑自己的修爲,聲音能夠穿透隔音陣,以爲沈芥聽見了裝不聽見,畢竟這都日上三竿了,以沈芥的作息,早該出門辦事了。如今看看兩人滿臉春風的樣子,也知道爲何如此異常了。
徐掌門忌憚地看了沈芥一眼,問:“昨天福祿峰的事你是不是該給我和衆位長老一個交代?”
沈芥長嘆口氣,道:“大長老做的那些傷風敗俗,亂七八糟的事,掌門估計還不知道吧?稍後我將材料整理完,再上交給掌門。真沒想到,我們天縱門的大長老竟是這樣的人!”
徐掌門斜睨他一眼,哼一聲,“今天心情是真不錯啊,還和我開起玩笑來了?我問你,上品符籙怎麼辦!”
沈芥也才發覺自己的臉上怎麼一直掛着笑容,把嘴角壓下去,回道:“這件事我早有安排,稍後我也會和你細說。您現在可以暫時先離開天芥峰了嗎?”
早有安排?
徐掌門不信他,卻還是一甩袖子,暫時離開了。不然能怎樣,他真殺了沈芥,爲大長老償命嗎?他一個人也沒這個本事啊。
只是,長老們那裡難交代啊。
寧清止一直綴在沈芥的身後,她倒不是故意偷聽,委實是一出屋子就與徐掌門迎面相遇,她再悄摸摸轉身回去,更奇怪了。
等徐掌門走後,寧清止問沈芥:“你要去準備材料了嗎?”
沈芥:“不着急。你現在要去做什麼?”
寧清止一愣,回道:“我準備去找來福,應該就是昨天攔住你的那個小子,然後,看看昨天救出來的那個姑娘,還要做些什麼。”
沈芥認真聽完:“好,我們走吧。”
“我們?”寧清止詫異地看着沈芥。
他不應該有很多大事要做嗎?不至於睡了一次就變成這樣吧。寧清止還是習慣於不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習慣於自己獨立行動。
“都是些小事,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一絲黯然從沈芥眼裡閃過,但很快又被歡愉掩蓋了。沈芥說道:“差點兒把命搭在裡面,還叫小事嗎?若是你能記得還有我這個道侶在,又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
“沈芥!”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寧清止嚥下心頭的氣,不想和他爭吵,微笑,“你出現在門派裡,太顯眼了。”
沈芥反問道:“我不應該出現在我的門派裡嗎,我的道侶不應該和我一起出現嗎?”
寧清止氣極反笑,以前怎麼會覺得這人不善言辭,無奈道:“行,我們一起去吧。”
在一路的注目禮中,寧清止和沈芥一起到了種植園門口。沈芥似乎早已習慣了,寧清止卻還有些不自在,她要不要換個模樣,算了。
種植園還是封閉着,不讓人進出。寧清止正想讓人幫忙喊來福出來,沈芥卻拽住了她的手臂。
寧清止疑惑回頭。
沈芥問:“這裡是什麼情況,種植園外的人,我們不能進去嗎?”
寧清止解釋道:“園主的兒子在裡面築基,怕被人打擾,就暫時把整個種植園都封起來了。”
沈芥擰了眉頭,“門派裡有安排弟子專門用來築基的地方,從來沒有能私自封閉種植園的說法。”
寧清止無奈嘆口氣,“那我去找來福,您先去找園主解決一下問題?”
沈芥一愣,眼眸中情緒複雜,最終化作脣邊的一抹淺笑。
他上前一步,質問道:“誰讓你們把種植園封起來的?”
“你管……”弟子邊回邊擡起頭,戰戰兢兢地跪了一排,“沈長老。”
既然要陪寧清止去辦她的事情。沈芥隨意指了一人,淡淡說道:“你去找徐掌門,將種植園私自封閉的原委講給他聽,就說是我讓你去找他的。”
這人弱弱道:“我們園主是三長老的直系弟子。”
沈芥皺眉,“你去找徐掌門的時候,也把這句加上。”
再指了一人,“你進去把來福喊出來,都起來吧。”
寧清止……
來福是跟着進去喊人的弟子跑着出來的,喊人的弟子身上多了好幾處泥塊,顯然是受驚不小,摔到了土裡。
來福走到近前,向沈芥和寧清止分別行了個大禮,文縐縐道:“昨日對沈長老多有冒犯,得罪了。”
青芷逃出來後,找到了他,讓他找人救一救寧清止。可誰能救寧清止呢?他去找徐掌門,根本見不到掌門的人,只能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守在天縱門的山門前,等萬里之外的沈長老回來。竟然,真的被他等到了,一時激動,還摔了一跤。
沈芥想起當時那雙緊緊攥住自己衣袍尾的髒兮兮的手,回道:“無事。還要多謝你,我才能及時救下清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