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波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他把寧清止放在了盤龍鎮的破廟裡, 雖然寧清止醒來的時候，是在廟外淋雨。
沈芥睜開眼的時候，少了兩百年的記憶, 大弟子成了裴佩。雖說是才收的弟子, 但雜物堂記錄的是從小跟着沈芥, 還給裴佩瞧見了, 她當然懂得如何跟旁人說。
秦瑤這個人彷彿從未在天縱門存在過。本來就沒什麼人見過的, 備受沈芥寵愛的大弟子，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換了人。
神識也快支撐不住了, 從徐波的元嬰中退出，回到寧清止的身體中。
徐波睜開眼, 有些脫力, 說道：“我們也是爲你好。”
可不是爲她好嗎？
以前她是個築基不了的廢物, 現在卻已經是金丹中期了。
寧清止一側嘴角微微勾起，問：“沈芥他修爲高, 已經又記起來了是不是？”
所以，他纔會想起西海的化神遺址是去過的，猜到是徐掌門故意引他離開。
所以，他纔會突然的抽風。當年說她過於依賴他，現在又覺得她過於獨立了嗎？
徐波眼中驚詫閃過, 替沈芥解釋道：“他也是前不久才記起來的, 並不是有意欺瞞你。”
“我知道。”寧清止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掌門不會讓沈芥知道今日的事情吧, 如果他知道, 我知道了過去之事，怕是會更加痛苦。”
“我很喜歡他, 我也不希望現狀發生改變。”
徐掌門：“你當真如此想？”
“你們爲了我好，我不該如此想嗎？”寧清止無辜而疑惑地看着徐掌門，“況且你也該相信我對師父的感情吧。”
徐掌門長舒一口氣，笑容也舒展開來，“現在也好，你們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我會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處理好。”
“歡迎回來。”
寧清止走出屋子，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消失。
回來？回到這個將她抹得乾乾淨淨的地方嗎？
覺得爲她好，便除掉她的記憶，扔在小鎮上，不聞不問。覺得她依賴他，便把她徹底扔開，自生自滅，只能依靠自己。
有人考慮過她的想法嗎？她到底是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煉氣修士，還是想做一個他們口中有所爲的獨立的金丹修士。
寧清止不想讓沈芥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她要騙着他，讓他教導自己，汲取他的養分，吸他的血，成長到能打敗他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再堂堂正正地，與沈芥站在平等地位，有底氣地質問他，當初憑什麼替秦瑤做決定！
是他親手殺死了那個滿心眼裡只有他的傻乎乎的秦瑤，現在只剩下一個他們所期盼的，有他沒他都無所謂的寧清止。
渾渾噩噩間，寧清止竟然已經走回了天芥峰。
一道劍橫在寧清止的脖子下。
畢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師姐，你不要衝動。”
“畢安，你走開，這件事與你無關。”裴佩喊道。
一個築基修士，寧清止還不看在眼裡。
寧清止不屑道：“你還沒結丹？”
裴佩激動回道：“若非你對師父說了我什麼壞話，師父怎麼會突然不讓我結丹！”
想起了與她的過去，所以將失敗教訓用在新徒弟身上了啊。
“你若真心要結丹，找個長老便是，沈芥哪裡管的着。”寧清止一個閃身，便無視了裴佩的劍刃，到了她的身前，輕聲道，“畢竟是沈芥半路收的弟子，對你沒信心吧。”
裴佩怒目圓睜，“你從哪裡知道的？”
寧清止笑了：“你說還有誰能告訴我呢？”
目睹這詭異的氛圍，畢安弱弱地喊了聲：“師孃。”
寧清止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修煉吧，你師父還要靠你撐起門面呢。”
“寧清止！”
裴佩在背後嘶吼，寧清止卻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地向前走去。
沈芥回來得很快，五天後就帶着併入雲霞閣的修士們到了天縱門。天縱門一大半的弟子都跑去圍觀了。
雲霞閣的女修們人長得美，衣服也別緻，行走間輕紗飄飄，似輕雲蔽月，回眸又若流風迴雪，不說男弟子的魂都被勾去了大半，女弟子看得也是眼花撩亂。
這是來福講給寧清止和青芷聽的，逗得她倆笑得前仰後合。
沈芥走了以後，青芷隔三差五的來找寧清止閒聊，今日來福也過來了。
寧清止忍不住問來福：“你怎麼沒去看？”
“我倒也想看，只是修爲比不上師兄們，擠不進去啊。”來福嗟嘆道。
青芷淺笑說道：“她們以後就待在這裡了，看的機會多的是。”
來福笑眯眯道：“那肯定也沒有兩位姐姐好看。”
“就你嘴甜。”青芷笑着起身，“我想起來曬的被子還未收，先回去了。”
寧清止：“好。”
等青芷一出了屋子，寧清止臉上的笑意就慢慢褪去了。
來福目睹她這變化，暗暗心驚，問道：“你前些天和掌門打了一架？”
寧清止微怔，回道：“嗯，觀點不合。”
來福試探道：“那你要見見上面的人嗎？他很想見你。”
寧清止微怔，少頃後居然回道：“可以，你們來安排吧。”
有臨淵閣的幫扶也未嘗不可。
來福舒口氣，總算把上頭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給完成了。
寧清止想起來，問：“沈芥給了你一枚築基丹？”
“嗯。”來福看着寧清止的眼睛，無奈一笑，“沒辦法，來的太晚了。”
臨淵閣最初給他的承諾就是築基丹，他可以選擇，直接得到築基丹，脫離天縱門，換個身份入臨淵閣門下，也可以選擇，從雜物堂得到築基丹，繼續待在天縱門做臥底。
一面是自在，一面是特別待遇，來福之前一直沒想好。沒想到最後還是沈長老給他了這枚築基丹。只可惜，太晚了，他已經無法從臨淵閣脫身了。
如今的情形，他也只能先走第二條路了。
來福轉了話鋒問道：“青芷可是與你來講她的不一般之處？”
能在殺人如麻的大長老手底下活到現在，青芷定是有不一般之處。但是，她並沒有告訴寧清止。
寧清止問：“怎麼，你知道了？”
“也是剛知道。”來福一愣，發覺寧清止今日的探知慾強了許多，補充道：“她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玄陰聖體。”
與玄陰聖體雙修，於修行大有裨益，甚至有能改變先天天賦一說。故而，玄陰聖體一旦出現，必遭修士哄搶。
但，寧清止看大長老的樣子，便覺得玄陰聖體的說法多爲譁衆取寵。只是若是被人知道了這重身份，青芷的日子定是會難過一些。
寧清止想起一件事，又問來福：“雲霞閣的閣主也來了天縱門？”
來福回道：“嗯，天縱門一向強勢，此次雲霞閣分閣又是由沈長老全權主持的，大頭自然是併入天縱門。”
寧清止皺了皺眉，分閣一事理應是雲霞閣自己的事，怎麼會輪到沈芥全權主持。
來福見寧清止皺眉，自作聰明說道：“雖然雲霞閣閣主說要對沈長老以身相許，但沈長老待她並無半分不同。”
寧清止愣住了，怎麼還有這回事。
雲霞閣的閣主，那日來鬧的紅嬰前輩，還有裴佩，難不成人人都拿沈芥當個寶貝疙瘩？
寧清止笑了，也許從前的她也很喜歡沈芥。但現在，託沈芥的福，她沒有了記憶，看以前的自己也猶如隔岸觀火。僅憑這段時間的接觸，她對沈芥即便有喜歡，也是極爲淺薄的。
“隨他去。”
若沈芥真的喜歡上旁人，寧清止對他動手的時候，也能少些愧疚，多些果敢。
來福走後不久，沈芥就回了天芥峰。比來福預想得還早了一些。
寧清止正坐在桌邊發呆，連沈芥走進來似乎都沒注意到。
沈芥走到寧清止身邊，小聲問：“在想什麼呢？”
寧清止眼睛眨了兩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烏青。擡起頭，對上沈芥的視線，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無法和他歡喜地對話。
面前的沈芥，與記憶中的沈芥相比，容貌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更多了些歲月的沉穩。
索性站起身，後退兩步，皺起眉頭。
沈芥疑惑問：“怎麼了？”
寧清止將手指橫放在鼻子下面，堵住鼻孔，嫌棄道：“你身上的味道真燻人。”
沈芥一愣，擡起袖子，聞了一下，沒聞出來，“沒有吧。”
“怎麼沒有？”寧清止眉頭擰成結，“一股脂粉花香味。”
沈芥反應過來了，是那些雲霞閣女修身上的香粉味。一陣風過來，他若站在風向的下頭，也被薰的不輕。
沈芥忙掐了個淨身訣，再問：“現在沒有味道了吧？”
“有，整間屋子裡都是脂粉味！”寧清止不滿反駁道。
沈芥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直接問道：“你怎麼了？”
寧清止立刻反問道：“你和雲霞閣閣主怎麼回事？”
沈芥微怔，意識到寧清止爲何鬧脾氣，嘴角上揚：“我和她什麼事都沒有啊。”
“也就是要對你以身相許而已嘛。”寧清止低頭埋怨道。
看着寧清止低頭翻弄書的模樣，沈芥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一把將寧清止摟進懷裡。
沈芥附在寧清止的耳邊說道：“我和她說了，我已經有道侶了，不可能接受她的。”
寧清止掙扎了兩下，沒掙扎的開。嘴角扯動笑意，最後還是說道：“那你以後要離她們遠點，不許沾上香粉味。”
“好。”沈芥將寧清止放開，看着她的眼睛道，“現在不生氣了吧？”
寧清止：“嗯。”
暫時能以平和的心態面對沈芥了。
“沈芥，我什麼時候才能打敗你呢？”寧清止看着沈芥的眼睛，笑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