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契丹人變得不怎麼兇殘了,不再動不動就用車輪斬屠滅阻卜人的部落。被他們抓到的阻卜壯丁,也便成了可以賣錢的財產。
而界河商市現在因爲有大量的工程,對勞動力的需求非常強烈,所以就成了奴隸貿易的終點站。這幾年間,至少有上萬名來自阻卜部落或是別的什麼地方的蠻族奴隸被賣到了界河商市。
武好古則讓手下高價收購其中的壯士,組成了護衛隊——他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爲了造反,而是爲了方便管理奴隸。省得這些壯奴成爲奴隸起義的核心。
不過符合壯奴標準的也不多,武好古總共也就收購到來兩三百,其中一百餘人被調教成了一個步兵隊,還讓武好古調來了海州。
當然了,這上百名戰士是空着手跟着慕容忘憂的幾個子侄過來的。到了海州後,武好古才從私自截留的兵器裡面拿出了100副鐵甲把他們裝備起來了。
至於他們使用的長劍和藤盾,都是合法可以買賣的武器,所以武好古讓人從海州榷場的鐵匠鋪中買了新的劍,還讓人買來了最好的盾牌。
而這上百人的護衛隊也不是武好古自用的,而是要給出使高麗國的使團充場面——高麗人現在也心大,如果不擺出一點威風,就怕以後的生意不好做。
另外,這些人還要用於遣日使團。當然不會真的去日本了,而是會被風“吹”上耽羅國……
“耽羅國……宣贊是想讓耽羅做我大宋的藩屬嗎?”童貫聽完了武好古的計劃,皺着眉頭追問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耽羅是高麗的藩屬國……大宋如果在耽羅問題上和高麗起了衝突,雙方搞不好就撕破臉了。他這個觀軍容使會不會被高麗人抓起來咔嚓了?他童貫還得留着有用之身去替官家南征北戰呢!
要是就這麼給高麗人宰了,那可就是大宋的損失了……
“不不不,”武好古只是搖頭,“耽羅是高麗的,這一點並無異議。本官只是想以耽羅爲跳板,打開日本國的大門。”
異議當然是有的,不過現在不能明說,否則童貫就不敢去高麗國了。
童貫眉頭皺着:“日本國怕是不好弄吧?他們自從唐末開始就關起了國門,不大理睬咱們了。”
“不理睬?”武好古笑了起來,“這事兒難得倒我嗎?只要能在耽羅國的地盤上建立了書院、港口、商市和牧場,日本的國門就關不住了。
而且,現在已經有日本人的官人往咱們這兒來了!”
“哦?是嗎?”童貫挑了下眉毛。
“真的?”一旁的蘇適也興奮起來了,“這可的大宋開國以來所未有之事啊!”
這可不是小事兒!
日本遣唐使派了一撥又一撥。可是遣宋使卻從沒來過,只有一些日本和尚跑來大宋。
而大宋移牒日本的次數,也比日本人回牒的次數少。
考慮到大宋天朝有那麼多才德超過“平庸之君”李世民的明君,居然不能讓日本人遣使來拜,這個有點沒面子啊!
“日本國遣使回牒了?”童貫知道雲臺學宮現在有了移牒日本的權力,還以爲蘇東坡的面子大,日本人終於迴應了。
“回牒到了,”武好古道,“而且還派了個官員來咱們這兒學儒。”
其實雲臺學宮的移牒現在是石沉大海,日本人根本沒回應——雲臺學宮邀請日本儒者來華接受再教育的事兒,多半夠他們的朝廷討論上半年!而且討論的結果也可以想見,肯定是拒絕了!大日本國現在也是自以爲天朝的,和高麗國平等相交都不肯,何況同大宋堂而皇之的往來?要是讓日本國的武士們見多了大宋的天朝氣象,都心生嚮往了可怎麼辦?
不過日本人不迴應沒有關係,武好古讓自己的文案武誠蘭去雲臺學宮的書庫中找到了日本國給明州州衙的移牒抄件,然後照着仿了一份……
“哦?”童貫問,“人已經到了嗎?”
“到了!”武好古笑着,“他也和咱們一樣,正在觀看我大宋天朝的赫赫軍容呢!”
“是嗎?”童貫道,“那可得趕緊相見啊!”
……
阿比留親一站在新落成的雲臺學宮大樓——四層高的雲臺閣上,看着下方校場上的練兵場景,整個人都有點傻了。
其實這個阿比留到了海州後就一直處於目瞪口呆的狀態中!
這裡的一切,都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房屋高大結實,城牆厚重堅固,百姓衣着華麗,食品豐盛美味……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大宋帝國纔是真正的天朝!
而現在,看到大宋的鐵甲武士,他就更是涼氣一口接着一口的吸了。
那些大宋的武士個個都閃閃發光的,身上穿的是鐵甲?那一身鐵甲該多貴啊?
怎麼多的鐵甲武士要是到了對馬島,阿比留家大概就要滅亡了吧?
不僅對馬島的阿比留家扛不住,就是法皇陛下的北面武士,大概也打不過這些穿着鐵衣的大宋武士吧?
“這樣的武士……大宋皇帝有多少?”
“八十萬!”站在阿比留親一身邊的花滿山道,“大宋有八十萬禁軍,個個都和他們一樣!”
這牛吹的……大宋要有八十萬和阻卜壯士一樣的禁軍,大遼國和西夏國早沒有了。
“八十萬?”阿比留親一不大相信,“有那麼多鐵衣武士,怎麼還滅不了契丹?”
“因爲契丹有四十萬鐵騎!”花滿山嘆了口氣,“鐵騎比鐵甲步兵厲害,所以八十萬鐵甲兵打不過四十萬鐵騎。”
阿比留親一吸了口涼氣兒,心想:要是大宋皇帝從他的八十萬鐵甲兵中抽出一萬派來日本,日本國恐怕就要滅亡了!
正心驚肉跳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了,然後就是一個聲音響起:“花員外,閤門宣贊有請日本國遣宋使阿比留親一。”
遣宋使?
阿比留親一聽到這個名頭就是一驚。
“怎麼變成遣宋使了?”
花滿山一笑,溫言道:“親一,你不是想當宣贊的家臣嗎?”
“啊……”阿比留親一點了點頭。他本來沒有下決心,但是在看了自己妹妹的新家後,就再也不想回對馬國了。
那做莊園,真的比天滿宮還有富麗堂皇啊!
牆壁居然都是磚頭砌起來的……天皇家裡也不過如此了吧?
還有吃不完的珍饈美味,還有那些綾羅綢緞,還有堆積如山的銅錢(幾千緡銅錢擱一塊兒就不得了啦)……阿比留親一都恨不得自己是個女流,也給花滿山做側室了!
“當然了!”阿比留親一重重點頭,“在下已經決心追隨宣贊閣下了。”
“那就冒充一回遣宋使吧!”花滿山道,“你很快就是宣贊的家臣了,不是那個原藤家的家臣。”
“是藤原家,阿比留家的主公是日本第一名門藤原家。”
花滿山擺擺手,“不管原藤還是藤原,肯定沒咱們宣贊有錢吧?宣贊是大宋除了官家以外的第一有錢人!你在日本國的主公管不了你了,你還怕個啥?”
說的也是啊!阿比留親一壓根沒想到在大宋也是有王法的,只是覺得阿比留家的主公抓不到他,於是就放心了。
……
“真的是日本國的官啊!”
童貫看着被帶到跟前,穿着武士褐服的阿比留親一,拱拱手問:“不知這位日本官人高姓大名,官居何職?”
“本官乃是……”阿比留親一說到這裡有點卡住了,不過也沒露餡,因爲他是日本官嘛,漢話說不利索很正常——其實日本的公家大多能說漢語。而阿比留親一雖然不是公家,不過一直在博多港做事,和宋商接觸多了,也學了一口漢話,不過是明州口音(寧波話)。
花滿山笑着替阿比留親一回答:“這位是日本國太宰少監阿比留親一。日本國的太宰府相當於前唐時候的節度使司,管他們的九州島地方軍政外交等一切事物。太宰少監相當於節度判官的副職。”
居然說自己是太宰少監!
能聽得懂漢話的阿比留親一都有點臉紅了,不過還好他的膚色比較黑,就是紅了也瞧不出來。
“哈伊!”臉紅歸臉紅,爲了當上大宋首富的家臣,阿比留親一也拼了,硬着頭皮點了頭。
童貫則聽了個大概,他也不知道九州島有多大?不過相當於“副節度判官”的官也不小了。於是又拱拱手道:“不知少監來訪我朝所爲何事?”
“本官乃是奉命學儒。”阿比留用明州官話說。
童貫和武好古都聽不大明白,花滿山笑道:“少監是來大宋學習《天理說》的,還希望從雲臺學宮請幾位博士去日本國內開設書院,傳授《天理說》。”
花滿山說的這些,在僞造的移牒上都說了——這次的“移牒外交”發生在太宰府和雲臺學宮之間,並不涉及雙方的朝廷。
“原來如此!”童貫點點頭,又看了眼武好古,“宣贊,雲臺學宮有人可派嗎?”
“有啊,”武好古笑着,“已經準備好了10個博士和100個隨從,還打算請蘇仲南帶隊,去日本國的博多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