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坐在自己的書法裡面,似乎還沒從繁忙當中醒過來似的。他魂穿而來,到現在還沒一年呢,卻做出了諾大的事業。這等成功的背後,當然是一個忙得快飛起來的武好古。
什麼雙休啊,什麼年假啊,什麼一例一休啊,統統都沒有的。那可真是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獻給了大宋的封建主義事業。忙得連談戀愛和搞小三的時間都沒了,自打回了開封府,都沒和潘巧蓮一起逛過街,現在都把墨娘子“要”來了,也沒時間去和她商量畫人體的事兒,甚至連手都沒牽過……
看來創業、做官、溜鬚拍馬這些事兒沒一件是容易的,白手套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便是過個大年也不安生……過年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走門子和拍馬屁的日子啊!
說起來真是丟了穿越者的臉,別人穿越一回都救國救民幹大事,最起碼也得折騰出一個什麼制約皇權的憲法,順便再抽一下當朝權奸的老臉兒。
可武好古這些日子淨忙着拍馬屁了……整個就是一馬屁精穿越了!
好不容易過個年,就是除夜和元日可以暫時遠離拍馬屁——因爲當開封府的各種奸臣和青天在這天都得養足精神,因爲他們第二天凌晨就得起牀去參加元日大朝會,去拍皇帝和太后的馬屁,通常得從雞叫拍到鬼叫才能回家睡覺。所以從元月初二開始,纔是開封府的小官拍大官馬屁的時候。
武好古正琢磨着要繼續自己的馬屁事業的時候,腳步聲輕輕響起,就看見他現在的左膀右臂們,米友仁、蘇大郎、郭京、劉無忌、張熙載、花滿山、魏四海、謝尚賓,還有長得並不高的矮胖子雜物房管事周高,還有那個從將作監跳槽過來,長得高高瘦瘦,有一張端正的國字臉的黃植生黃都料,都穿戴整齊,齊齊的走了進來。只缺一個守在佳士得總店的林萬成,和那個候補人體模特墨娘子沒來。
武好古先向新來的黃植生招了下手:“達仁(黃植生的字號)……你來的正好,畫仙觀的草圖我已經畫好了,你來看看吧……”
畫仙觀可是個相當重要的馬屁工程,必須要抓緊完成!
圖紙和施工計劃在武好古離開開封府赴遼國前一定要完成,在武好古返回時工程必須結束。這樣武好古就能在畫仙觀內和趙佶繼續研究科學真理了……
話沒說完,郭京就笑着使了個眼色,衆人齊齊行禮:“先祝員外(老師)歲歲平安!”
武好古一怔,不自覺的也笑着起來回禮。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米友仁已經笑着遞了一份清單過來:“老師,學生擬了張名單,名單上的人是一定要去拜一拜的。”
真是好學生啊!武好古感激地看了一眼米友仁,如果沒有他,自己都不知道該給誰送禮,該給多少禮物。這是學問啊!可惜米友仁終究要做八賊(恐怕是九賊纔是)之一的……自己還是應該儘快去找一個狗頭軍師纔好。
蘇大郎也笑着遞上了另一份清單,“東翁,這是元日宴會客人的名單,名單上的人,都確定要出席了。除了自己人,都是書畫行的人物……還有就是想拜在您門下的畫師。”
這些都是來拍武好古馬屁的人……送出去,不就是爲了變本加厲的回收嗎?
其實武好古早就該收禮了,只是太忙,沒有功夫料理這事兒,所以才拖到現在……一個連正式的官身都沒有的大吏,居然忙得連收禮的時間都沒有,這樣的吏要是不升官還有天理嗎?
“好,好。”武好古連說了兩個好,不過也沒看蘇大郎遞上的名單——這些人都不要緊,小人物而已。識相的可以把書畫行首給他們中的一人,不識相的話,等自己從遼國回來就狠狠的收拾!
他打開的是米友仁遞上的名單,名單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就是蔡京!
蔡京可是奸臣啊……
穿越客不是應該啪啪啪打奸臣耳刮子的嗎?怎麼能去拍奸臣馬屁呢?
而且蔡京還是新黨大佬,如果和他走的太近,是不是有“入黨”的嫌疑?
武好古有些猶豫,“蔡學士他……”
“蔡學士在豐樂樓時說得那番話,就等於把梯子遞給您了。”米友仁說,“老師若不上去,蔡學士會怎麼想?”
“馬”已經把屁股露給你了,你不拍兩下,“馬”可是要生氣的——你以爲蔡京的馬屁是個人就能拍的?人家可是樞密院都承旨,躋身宰執不過是時間問題。官場上不知多少人想拍他的馬屁而不得……
米友仁接着說道:“老師如果只想做好眼下的書畫勾當,不和蔡學士交好也無妨。可老師若有意辦學……蔡學士是必須要結交的。”
武好古要辦的不是單純的畫學,他是畫中第一人,辦畫學不愁沒有弟子。但是要辦“大學”,辦六藝書院,武好古既不是鴻儒又不是進士,就算中了個後門進士,清流士林也未必服氣……
所以必須有蔡京這樣的文官大佬的支持!
至於那些青史留名的那些正派文官……他們要麼是哲宗皇帝憎恨的舊黨,要麼乾脆自命清高,根本看不上武好古。
“而且,”米友仁的話還沒完,“老師使遼歸來,多半會出職授官,以老師在畫界的地位,若授職官,多半是樞密院編修司的編修官。而蔡學士則以都承旨執掌着樞密院編修司。”
樞密院啊!那是有軍功的衙門……蔡京的手鬆一鬆,武好古要轉官就容易多了。
另外,如果有蔡京罩着武好古,將來武好古要過鎖廳試就沒什麼問題了……宋徽宗要幫着作弊,武好古也得憑自己的本事先過了鎖廳試啊。總不能讓宋徽宗下令給武好古免解試吧?這個吃相也太難看了。
“說得對!”武好古想了想,又問:“別人呢?怎就只有蔡學士一個?”
“別人去份帖子,送點禮物即可,學生會替老師準備妥當的。”米友仁笑道,“官場上的靠山不是拼數量的,管用的靠山,一座就夠了。要是巴結的新黨人物太多了,難免被人貼上新黨走卒的標籤。”
巴結上官和“入黨”並不是一回事兒……而且新黨、舊黨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入的。武好古現在還不是官人,就算授了官,也不過是個不入清流的伎術官,是不夠資格“入黨”的,最多是個走卒。這就沒多大意思了,所以武好古現在對新舊兩黨還是敬而遠之,巴結的只是蔡京個人。
“蹇尚書那邊也不須打典一番?”
蹇序辰是武好古使遼任務中的頂頭上司,上司的馬屁理應要拍的,所以武好古準備在元日後帶上厚禮去拜訪。
“不必。”米友仁搖頭道,“他是有名的酷吏,仇人遍及官場,所以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是不敢收受他人厚贈的。老師即便巴結上了此人,早晚也會被他連累,而蔡學士卻是個好人好官。”
蔡京雖然在後世位列“六賊”,彷彿是個大惡人,不過在當下卻是出了名的好人好官。辦事能力是公認的,馬屁功夫是一流的,而且和各方面的關係都處得不錯,朋友遍佈新舊兩黨。如果說他有什麼不好的,除了有點腐敗之外,就是沒啥原則,是個拼命做官的好官。
“好,”武好古笑了起來,“那就只拜蔡學士這一尊神仙了。對了,要送怎樣的禮物?”
米友仁並沒有在清單上列出禮物的名稱,所以武大郎纔有此一問。
“這個不急,”米友仁笑道,“且看老師這兩日能收到甚底吧……蔡學士酷愛字帖,若能得到一紙已故的本朝或五代名家的真筆字帖,再轉送給蔡學士即可。”
名家的真筆字帖一向是北宋官僚們最喜歡的禮品,它們的價格昂貴也與此有關。武好古家雖然世代經營書畫,但是一直以畫爲主,手中存有的字帖多爲仿品或二三流書法家的作品。拿去送給蔡京這樣的書法大家,就顯得有點失禮了。
好在武好古現在也不是隻出不進,他也一樣有資格收取書畫行各大商家的孝敬——這其實也是一項特殊的產業了,行賄買官,做官收賄,再從賄賂中拿出一部分往上送……還是一個良性循環啊!
“好吧,”武好古笑了笑,目光掃了屋子裡面一般左膀右臂一圈,“我也忙得很,書畫行首是做不過來的,就看誰比較懂事兒了。”
說着話,武好古就站起身,走到書架上拿出個紅漆的箱子擺在書案上,打開以後,裡面原來是滿滿當當的紅包。紅包裡面裝得都是私交子,少則十緡,多則數百緡,紅包上面還寫着一個個姓名。都是佳士得行的掌櫃、管事、夥計,郭京和劉無忌也各有一份。
“大傢伙這些日子都幸苦了,”武好古笑道,“我們的佳士得行也挺紅火,這些紅包就是一點心意,等過完了年,佳士得行還另有分紅給大家。一個個來吧,米元暉,這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