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池。
夜色未落,高誠與隨軍的郭嘉,正端望着眼前這片鹽湖,激動不已。
河東鹽池四周皆是平原溼地,蘆葦叢生,水草豐饒,候鳥雲梭。
站在這座小土丘上,佇馬望去,正見一座座銀山拔地而起,又似扇扇玉屏交錯相阻,不欲讓人一觀其面。
高誠眺目,往西南望去,夕陽照射之下,湖面如同披上紅綢,又閃閃晶亮,刺眼爍睛。端起右手,橫在眉間,再望去又見幽湖藍水,紫色澄渟,渾而不留,煞是奇景。
“奉孝,觀此之景,可有作想?”
高誠不由興致勃勃的回頭看向郭嘉,郭嘉眉頭略微一擡,卻是言道:“大王,此湖甚靜,水流不動,全非安邑城內啊!”
“嗨!奉孝,與孤相攜觀景,怡情自然,又何必言此。安邑之事,且待歸營後再說!”
高誠被郭嘉掃了下興,有些不滿的衝其說道。
郭嘉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大王,汝等進駐安邑,大軍及此。魏軍諸將,縱是有人不服,也不得不屈於大勢。今時,於此間浪費時日,只會使安邑城內暗潮涌動,予以時機!”
“奉孝,孤需要的是一個安定的河東,數萬足以信任的大軍。而不是一個面是心非的河東,以及一衆心懷怨念的部隊。”
“大王,想要收服人心,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苦於一時。只要拿下河東、河南,周國大勢既成,魏軍諸將縱是面是心非,早晚也爲大勢所沒。”
郭嘉說完,高誠便擺了擺手,不想再與郭嘉辯論此事。轉而問道:“奉孝,汝以爲日後鹽監當如何設之處之?”
“大王!”
郭嘉不甘的呼了一聲,見高誠無所動靜,也只好說道:“鹽鐵之利,社稷之重。武帝鹽鐵官營之策,利益無窮,當重置制。”
高誠沒有說話,反而陷入沉思,鹽鐵官營的制度確實非常吸引人。在漢代,掌握鹽鐵,基本上就掌握了整個國家的命脈。放眼天下,誰也做不到有糧無鹽,延以度日。
但其也有一個很大的弊端,那就是鹽鐵官營必然導致商業不振。這也是唐宋明清時期,鹽鐵官營,變成鹽鐵官商共營。
不比現代官營,古代的官營政策輻射範圍更廣。鹽鐵官營,包含的不僅僅是鹽鐵,還有酒水、布帛等各種生活物資。桑弘羊的鹽鐵政策,爲的是給朝廷開源,彌補財政赤字。所以,對於商業的打擊非常嚴重。
而東漢中後期,已經罷黜了鹽鐵官營之策,開放民間私營,使得鹽鐵之政官營、民營並存。然而,得利的卻不是朝廷以及百姓,而是世家。
河東鹽池每年產生的利益有多大,高誠還不清楚。但是,僅是周國去歲,就花了八千萬錢,從魏國購置鹽二十萬石(均價每石四百錢)。加上週國全部的產鹽區,二十五萬石食鹽才堪堪足之。
周國的鹽商是最少的,因爲只有張掖、以及西羌地西海旁的鹽池產鹽。偏偏河西和金城郡的人口少的可憐,再加上西海鹽池位於高原,整個周國的產鹽每年還不到五萬石。
涼州那邊有不少商賈都會從益州貨殖食鹽,供給涼州內部,關中就全指望河東鹽池的產鹽。二三十萬石食鹽真不多,以現在大漢一口之家要消耗兩石鹽來算,大周差的多着呢。
這中間,自然少不了私鹽的發展,以及百姓日用食鹽的減少。
僅是周國,去歲就出了八千萬錢購買食鹽,自己獲利不到五百萬錢。除去運輸、售賣等消耗,基本上保證虧不了太多。可魏國就不一樣了,鹽池是天然產鹽區。二十萬石食鹽,成本價格估摸着都不超過兩千萬錢。
這麼大的利潤,河東的世家會不插上一腳?別說老董了,老董還沒在河東紮根時,估摸着河東世家與鹽池的關係就已經斬不斷了。
現在要實行鹽鐵官營,必然也要給予牽連其內的河東世家足夠的代價。
“大王?”
郭嘉見自家大王發愣這麼久,擔心的喚了一聲。
高誠當即回神,立即言道:“不行,鹽鐵官營不可取,至少現在不可取!”
“那大王打算如何處理?如今鹽價之高,若非大王仁厚,使吾關中百姓戶戶富餘。否則,怕是連買鹽都是一大難題。”
高誠點了點頭,郭嘉說的不錯。周國的以工代賑工程仍在繼續,包含官路、馳道、河渠、城池等一系列的維護和修繕。所以關中百姓,閒時做工,都能掙取不少的通寶錢,也有了那份閒錢,購買價格昂貴的鹽。
四百錢一石,放到關中百姓身上,也就是辛苦兩月的工錢而已。可要是放到天下其他百姓身上,那就是一歲的積蓄。甚至,更多的人家是在秋收時,以糧換鹽。
“鹽價日後肯定要消減,國內的很多工程都快要完結了,根本維持不了那數十萬青壯、壯婦日日做工。放心,孤日後另有計較!”
高誠說到這,便不願意再說下去了。鹽鐵官營,也不能夠實行了。朝廷必須讓利給百姓,因爲這些年來,周國確實把關中百姓給養叼了。萬一日後沒了工作,那些失業人員來個遊行、集會啥的,還不得讓人頭疼死啊!
郭嘉嘴角一抽,還真是想要噎死人啊。現在周國國內龐大的務工人員已經成了隱患,幸虧現在趕上秋收了,不然閻相和鐘相還不知道要愁成什麼樣呢。
“走吧,回去!”
原本舒暢的心情,被郭嘉提出一連串緊在眉頭的要事,徹底給破壞完了。
高誠也不想再呆下去了,當即調轉馬頭,朝着軍營而去。
兩人剛回到營寨不久,衛覬便快馬趕至。
“大王,臣有要事秉奏!”
一進帳,衛覬連行禮都沒來得及,徑直說道。
高誠眉頭一緊,莫非安邑城內真讓郭嘉說中了?
“伯覦,儘可道來!”
“回大王,今日覬與徐榮等人商議魏國併入周國之事。徐榮、裴氏、郭汜皆無所言,獨李傕心有不服。而且,聞喜大軍皆是由李傕子侄掌控,臣恐有變,特向大王求援!”
衛覬說完,高誠便懊悔的嘆了一聲,拍着額頭,匆忙走了幾步。
“這樣,伯覦,汝立即奉孤之命,前往羽林軍中,調羽林騎連夜入安邑城,謹防不測!孤明日率大軍,趕至安邑!”
“諾!臣這便去!”
衛覬一退下,高誠又衝着帳外喊道:“彥明!”
閻行轉身入帳,拱手道:“末將在,大王有何吩咐?”
“速命張任率騎兵軍將士,兼程趕往聞喜。再派快騎,通稟傅燮,告訴其李傕有變!”
閻行面色一驚,當即應下:“末將這就去!”
“嗯~”
高誠點了下頭,輕嗯一聲,又快步出營,責一親衛去傳嚴顏、郭嘉。
嗨,可千萬不要玩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