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豐沉思着,一雙眼睛望着窗外,漸趨漸合,最後眯成了一條線。!
雷次宗看到這裡,回身揮了揮手,立刻有學生走進來,端着銅壺給幾人沏香茗。
酒食對於人不重要,能吃飽行,茶卻不同。可以說茶,或茶風是人帶起來的。
古時有名人說過,不可食無茶不可居無竹。
於此可以看出茶對人的重要性。
穆豐好茶,茗香飄起,他瞬間回魂,低頭掃了一眼茶杯,笑了。
“這是香茗山的三茗蓮花尖,清純甘鮮,淡而有味,香氣宜人。”
雷次宗笑着將茶杯連同杯託向穆豐推了推。
穆豐微微頷首,捻起茶杯掃了一眼茶水顏色,置鼻下輕輕一嗅。
果然一股淡淡的香氣透過鼻翼,直沁心扉,讓他忍不住脫口讚了聲好。
雷次宗得意的一笑,孫休、馬炎看此一幕都不由搖頭微笑。
人是這樣,驟然遇事有些手忙腳亂,可當心神安定下來時,那股人的儒雅風範盡情顯露出來。
幾人隨意說笑兩句,品過香茗,穆豐才擡頭正色的看着三位大儒。
三位大儒也同時放下茶杯,危言正色的一座,都不說話,只是看着穆豐。
穆豐伸出兩根手指道:“現在,帝都是何等狀況我還不知,不過一旦事態發作,書院只有兩條路可走。”
“請說!”
三位大儒對視了一眼,轉過頭,孫休一擡手,示意穆豐請說。
穆豐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是擇一而靠,第二是置身事外,作壁觀。”
三位大儒眉頭一蹙,看着穆豐等待他解釋。
穆豐道:“帝都惹出這麼大風波,又是選擇在外寇臨城之際,顯然是要決出一個勝負,所以若想保全書院只能擇一而靠。”
待穆豐話剛一停,馬炎插口問道:“如果能擇一而靠,書院也不會如此爲難,若不選擇不同樣是作壁觀嗎?”
顯然,他對穆豐的話並不滿意。
穆豐卻微微搖頭道:“我說的作壁觀可不是在帝都!”
“什麼?”
馬炎身子一震,有些驚愕的看了眼穆豐,然後迅速回頭看着孫休和雷次宗。
孫休和雷次宗爺同時驚愕的看着穆豐。
穆豐吸了一口氣,看着他們鄭重的點頭道:“世家、皇室,如果擇一而靠,其實無論孰勝孰負,對於書院的結局,你們應該都有預料。”
三位大儒面沉似水般的點點頭。
別看啓聖書院在帝都有第一私塾之稱,有一位宗師山長五位太玄大儒,可若是捲入世家和皇室之爭,一個不注意,分分鐘會被碾壓成渣。
所以他們在聽到帝都學子竟然參與到如此大事件,纔會心神大亂,手足無措。
“可現在,雙方角力選擇在學子,在國子監。那麼,書院能脫離得開嗎?”
穆豐的手指在桌几輕輕一敲,三位大儒臉色頓時一變,默言不語。
“世人皆言,涇河水清,渭河水渾,二水清濁異流,匯而不混。用此來喻界限清楚或是非分明。”
穆豐擡頭看了眼三位大儒。
“可是,天下士子或帝都學子,真的如涇水渭水一般,清濁分明嗎?”
三位大儒臉色愈來愈加陰沉,因爲天下學子或許有地域之分,可一旦遇到事情絕對是一家人般親切。
尤其是帝都學子,雖然你是書院,我是國子監,可實際回到家裡可能是血脈相連的真正一家人。
“國子監學子真要攪進如此大事件,書院學子能真正的脫離得開嗎?一旦有人攪進去,書院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作壁觀嗎?到那時,書院將如何自處,將何去何從。”
穆豐的手指在桌面又敲了敲。
鼓鼓的聲音清晰入耳,彷彿直接敲在三位大儒心頭一般。
三位大儒再度心慌意亂,坐立不安起來。
穆豐說的絕對不浮誇,他們自己的弟子自己知道。這種現象不只是啓聖書院,幾乎整個帝都都是如此。
聰穎的子弟進入太學,進入國子監,稍差一些或身份低微一些的進入各大書院。
畢竟嫡庶有別。
可是,回到家裡呢。
不管嫡子還是庶子都是一家人。
一人有難,株連九族可不是空口白話。
三位大儒這個時候才知道,爲何一件事穆豐會分成兩件事來說,因爲第一辦法是留在帝都不動,第二件個辦法是離開帝都。
離開帝都意味着遠在他鄉!
三位大儒的心怦然而動,同時擡頭望向穆豐。
事情爲難到如此地步,以至於如此嗎?
穆豐看着三位大儒眼充滿了質疑,嘆息一聲,扭過頭看着季晴川。
“前輩...”
季晴川連忙走過來,看着穆豐,嘴張了半天,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樣的稱呼才適合穆豐。啞然半天,才憋出一聲前輩。
算起來,穆豐是殷無咎的晚輩,而他的父親是殷無咎的書童。認真來說,他是殷無咎的家生子,是僕人。
有這個身份,他與穆豐接觸起來非常的彆扭,因爲怎麼算他都穆豐矮一截。
再說,穆豐的身份即使不提殷無咎也不是他所能擬的。
雖然穆豐沒在意過,可季晴川在意啊。
穆豐道:“你回去跟殷前輩提一下,讓孤竹劍帶個準確的消息過來。”
說完,穆豐的目光向三位大儒方向示意。
季晴川瞬間懂了,然後向三位大儒一禮:“請三位先生稍等,札,速去速回。”
三位大儒看了一眼季晴川,微微頷首。
季札季晴川可是帝都名流公子,在他們身前雖然卑微,可實際因爲其父季樂的身份和地位,他是帝都赫赫有名的公子札。
雖然不知道他爲何一直跟在穆豐身後,彷彿僕從一般的乖巧,但從穆豐吩咐給他的話聽得出,顯然那個殷前輩和孤竹劍不容小覷。
三位大儒不知道,甚至有些事情連穆豐都不知道,季晴川卻是知道。
一個午過來,書院發生的種種事情都在季晴川心頭流過,當穆豐一語提點之後,他馬想到許多以前想不到的事情。
瞬息,季晴川對穆豐升起一股濃濃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