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鈴音擁有一張娃娃臉,外加畢業幾年了卻總是穿着大學時期的衣服,讓她看起來稚氣未脫。但事實上,她已經28歲了。娃娃臉從沒給她帶來過什麼好處。自打出了社會,因爲外表太嫩,始終得不到客戶的信賴以及領導的重用。俗話說,相由心生,你內心孩子氣,就會反映在臉上。雖然她曾試圖從言談舉止上表現出成熟感,但終究無法違背逗逼的本性。
作爲在大城市打拼的外地人,步步維艱。眼看着在奔三的道路上越跑越遠,男友對於結婚卻隻字不提。理由很充分:兩人都沒車沒房沒存款,應該趁着年輕全力打拼,等存夠買房的錢,再談生兒育女。
爲了男友的這句話,她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起早貪黑的在蜂箱和花朵之間來回轉。可惜天不從人願。在各種中小型出版社裡埋頭苦幹多年,好不容易進入了夢寐以求的時尚雜誌《Control》的編輯部,她已將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貢獻給了事業,但主編和同事都不太待見她。理由很簡單:嫌她土。
應聘的時候看她穿得挺時髦的,這纔將她招進來。怎麼到了上班卻跟換了個人似的啊?其實吧,應聘那天,她渾身的時髦行頭都是跟室友借的。
拿着勉強夠交房租夠溫飽的薪水,在S城這座房價高得離譜的大城市裡累成狗,省吃儉用也存不夠一套城鄉結合部的二手房的首付,她哪敢浪費錢買新衣啊。
但即使如此,李鈴音也不願意回到家鄉小城裡過安逸日子。她始終堅信,競爭越大的地方機遇也才越多。她盡力抓住每一次機會。
爲了今天的採訪,她起的格外的早。
S城國際機場。
候機樓國際到達廳裡,巨型屏幕上來來回回滾動着航班信息。旅客出口處被黑壓壓的人潮堵得水泄不通。雖然是冬天,但大廳內由人的體溫匯聚而成的熱浪幾乎要將這座鋼筋鐵骨凝成的建築烤化。鮮花在這膨脹的熾熱中打着蔫。一條條橫幅被用長杆撐了起來,一塊塊印着人像和標語的KT板上面,無一例外的印着彩色大字:“林御風我愛你”。陸續有人因爲呼吸困難而暈倒,在這人潮中砸出一個個人形的坑窪。這樣壯觀的場面,不明就裡的人看了,會誤以爲是哪位搖滾巨星即將蒞臨。
而李鈴音和她所在的採訪團隊,便身處這人潮之間。說是團隊,其實只有她和編輯助理兼攝像師小宋兩個人。小宋今年剛大學畢業,在Contol當實習生。老員工年底都很忙,沒人願意帶實習生。所以主編就將這燙手山芋塞給了鈴音。實習期三個月,小宋已經幹足了兩月,如果表現好,很有可能轉正。鈴音覺得自己身爲師父身負重任,必須要爭取到一切能夠幫助小宋轉正的機會。
她的神經已經緊繃了整整八個小時。林御風所乘的航班到達時間本是下午3點。憑藉他近年來的火爆程度,她早已料到今日的採訪必定是一場惡戰。她特意帶着小宋一大早就過來“站崗”,但沒有想到,其他的媒體和fans居然比她們來得還要早。
帶着小宋到達機場外的時候,天還未完全放亮,停車場裡所有的車位卻都被佔滿了,而航站樓國際到達廳裡更是擁擠得令人傻眼。
鈴音和小宋只得站在大廳外的走道上吹冷風。
“我去!不過是個婚紗設計師而已,這些人用得着搞這麼誇張的排場嗎?”
“音音姐,可別亂說啊,小心挨這些粉絲打~”編輯助理小宋做賊似的左顧右盼,然後一臉崇拜的對着手機屏保裡林御風的照片,如數家珍:“林御風可不僅僅是個婚紗設計師,他可是個天才!能拿筆的年紀就開始畫設計圖。要知道,我3歲的時候連個蛋都畫的像腰果呢!他是Unica的掌門人,只用了3年就將Unica推上了國際舞臺。每年米蘭國際時裝週上都有他的秀。又只用了5年就將公司的經營領域從時裝擴展到了傳媒和房地產。中意混血,碩士學歷,迷死人的臉,這樣的男人,不爲他瘋狂那不是生理出了問題就是心理出了問題。音音姐,你是生理還是心理……哎喲!”
沒等小宋說完,鈴音就彈了她額角一個暴慄。“我看你纔出了問題呢!對着個照片發什麼花癡!”
“音音姐啊,要知道,他可是長期住在意大利,超級難得纔回國一趟的耶!天啊~~平常都只能看看網路上的照片、新聞報導裡面的他過過眼癮,沒想到這輩子居然有幸見到真人!啊啊!心跳快到馬上就要死掉了啦!!” wWW ✿t t k a n ✿¢○
鈴音十分同情的看着小宋,“北鼻,就算是看到了真人,也還是隻能過眼癮啊,難道你還想摸他啊?”她指着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手裡舉着的塑料板上的照片說道:“別看這照片照的那麼好看,都是後期修的。哪個名人po照不是又上粉又打光又修圖。你來Contol雖然沒滿三個月,但是硬照的拍攝過程你又不是沒見過。真人啊,肯定沒有照片好看!”
沒想到她這句話說得稍微大聲了一點,被人堆外圍的幾個女生聽見了,一齊對她投來了滿含殺氣的目光。
鈴音被這目光齊刷刷射中,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她不是不知道林御風影響力超羣,只是仇富心理作怪,逞個口舌之快安撫一下內心而已。林御風最近的勢頭遠遠壓過了電影明星,
國外各大媒體爭相約他專訪,而他卻極其扳翹,說自己不靠臉吃飯。
居然能說出如此臭不要臉的話,真當自己是天仙呢!
鈴音朝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就是因爲有這種自大狂,她纔不得不被主編趕來機場堵人。林御風這種遙不可及的存在太過虛幻,她是不會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感興趣的。不過“林御風”這三個字就等同於加薪,是讓她的報導登上封面搶佔頭條的機會,也是讓即將實習期滿的小宋留下的唯一機會。爲了這個,也要拼了!
脫掉大衣,擼起袖子,減小阻力,隨便塞了兩塊餅乾權當早飯,鈴音便領着小宋,使出吃奶的勁往人堆裡擠。
“誰搶到林御風的約訪,就給誰加薪!”主編的聖旨猶在耳畔。錢雖然不能使鬼推磨,但是卻能激發鈴音體內的小宇宙。別看她細胳膊細腿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瘦也有瘦的好處,在人多的地方總能見縫插針穿梭自如——纔怪,其實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擠到旅客出口附近,卻已是蓬頭垢面鼻歪眼斜衣冠不整。但她搶佔了要地,不禁覺得自己很牛逼。正得意間,眼光橫掃,卻看到旁邊同樣位居前排的廖熙熙。
“喲~我說這乞丐一樣的究竟是誰呢~原來是土鱉啊~”廖熙熙神情悠哉,被男同事當菩薩一樣供着,裙襬上的花邊都不帶打皺的。她撥弄着自己一寸長的刺莓色的指甲,從鼻子裡擠出了一聲冷笑。她乜斜着眼將鈴音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嘲弄道:“我們Control可是時尚刊物,不是那種三流的狗仔小報,打扮的有點格調好嘛。這又是運動裝又是板鞋的,嘖嘖嘖~你當你還在大學操場上跑步啊~”話音剛落,她身後那兩個男同事也附和着發出一連串的嗤笑。
鈴音懶得反駁。今天她是特意穿成這樣的。多年的採訪經驗告訴她,人多的地方,穿運動裝纔有利於施展身手。像廖熙熙這種高跟鞋和包臀裙的打扮,若不是因爲犧牲了昨晚的睡眠時間提前在機場等着,斷然是不可能搶到最前排的位置的。
小宋看不過眼,“你說誰是乞丐!”
“喲喲喲~小妮子還自己對號入座啦哈!說的就是你們!”廖熙熙紅指甲一掃,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
“你……!”小宋還想還嘴,被鈴音制止了。她急的跺腳,“哎呀!音音姐,怎麼能讓這種人踩在我們頭上?”
“讓她一個人瞎歪歪去,不咬人的狗就是愛叫。”鈴音小聲的諷刺着,儘量不然廖熙熙聽見。
廖熙熙帶着兩個牛高馬大的幫手,而鈴音呢,除了小宋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就只剩自己了。不論是文鬥還是武鬥,都穩輸對方。賠本的買賣咱不做,還是乖乖閉嘴吧,她可不想在關鍵時刻引發事端,耽誤正事。
廖熙熙跟鈴音在同一家雜誌社裡當編輯,似乎是主編的遠房親戚。她平日裡沒什麼大作爲,最大的作爲就是愛在主編面前搬弄是非。而時尚雜誌社這種地方,往往重視外在多於內在,不是依能力任人,而是依穿着打扮任人的。對着天天穿名牌換新衣的廖熙熙,主編是怎麼看怎麼喜歡;而面對打扮樸素卻任勞任怨的李鈴音,主編則是能忽視就儘量忽視,彷彿多看一眼都會損傷她的視力一般。廖熙熙在主編撐腰下作威作福,帶頭挑鈴音的刺,嫌棄鈴音的土,還給她起了個侮辱人格的外號:土鱉。而她又愛湊鈴音的熱鬧,彷彿只有靠鈴音的土氣,才能反襯出她的時尚。
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明明都是女人,拼爹、拼年齡,這些先天條件李鈴音都輸得徹徹底底。唯獨人品這個東西,她很有自信比廖熙熙勝了好大一截。鈴音最討厭這種靠打壓別人來凸顯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