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女人臉戴Gucci的玳瑁框墨鏡,頭髮一絲不亂的在腦後收成一個髮髻,脖系Hermes方巾,手挽Prada包包,腳蹬Dior的細高跟鞋,身上穿着香奈兒的粉紅呢子套裝——渾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一出場就散發出一股濃郁的王霸之氣。她的畫風與這棟小樓斑駁的牆皮和坑坑窪窪貼滿小廣告的木門,真是一點也不搭。
鈴音實在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位……呃……女土豪啊。
“請問您……找誰?”鈴音伸頭到門外看了看,覺得她應該是走錯門……歐不,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她走錯小區了。
那女人將墨鏡斜斜的降到鼻頭的位置,刷得跟鐵絲一樣又粗又分明的睫毛從墨鏡上方彈了出來。她斜着眼觀察了一會兒鈴音,復又將墨鏡戴回。“你……就是程波梅?”語氣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不是啊。”鈴音頭頂上的小天線立即捕捉到了敵意的電波。她兩手撐開,霸住門框,道:“這裡沒有你說的那個人,你走錯門了。”說完,便要將門關上。
沒想到那女子卻不是這樣好糊弄的,竟然霸氣的一把將鈴音推開,直接衝進門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窩在沙發裡垂淚的波梅,話也不說,上來就是一耳光。
“啪!”好大的一聲脆響,打得波梅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臉頰立時便腫起一座紅色的五指山。
巴掌雖然打在波梅的臉上,但鈴音看着都覺得自己的臉也跟着疼得慌。
那女人又朝着地上的波梅擡起了腳。
說時遲那時快,鈴音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將那女人使勁一推。女人跌坐在沙發裡,墨鏡飛到牆壁上,撞成了兩半,頭髮也散了,足可見得鈴音用盡了全力。
趁着那女人還沒回過神來的當口,鈴音扶起了波梅。
那女人回過神,又想來撕逼,被鈴音橫插一槓,擋住了去路。
“你哪根蔥啊?滾開!”女人怒吼道。
自己受委屈的時候,總是大落牙齒往肚裡吞,但是好閨蜜受了欺負,鈴音卻硬要挺身而出。“你又是哪根蔥啊!叫我滾開?這裡是我家,我看該滾的人是你吧!”
那女人面部肌肉抽動了幾下,似乎是在隱忍着怒火,“我是趙仲濤老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保護的人,是個破壞人家家庭的賤貨?”說到這裡,她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一聲,道:“哦~我明白了。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朋友。這麼護着她,她是賤貨,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鈴音其實是鄙視那些破壞人家家庭的人的,但是波梅這狀況卻事出有因。既然原配找上門來了,不如趁機說個清楚,“你罵我有意思嗎?罵我,就能挽回你丈夫的心?你生氣我理解,畢竟小三這種角色,誰都不喜歡。但是,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波梅她事先根本就對趙仲濤已婚的事不知情。與其這樣打鬧,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
那女人卻正在氣頭上,根本就聽不進勸。她破口大罵道:“喲!不是我想的那樣?事先不知情?你就編吧!想逃避指責是吧?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呢是吧?你讓開!我今天就要把這狐狸精的臉撕爛!”她不知從哪來的蠻勁,竟然將鈴音一下子撞得飛了出去。她抓住波梅的頭髮,長長的指甲毫不留情的向她的臉抓去,口裡還跌得不休的罵着:“賤貨!讓你再去勾引別人老公!讓你再去勾引別人老公!”
鈴音一頭磕在了桌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波梅和那女人扭打了起來,直到雙雙被鈴音的身體絆倒,那女人才發現自己闖了大禍了——鈴音倒在桌邊,頭歪在肩膀上,後腦勺正在流血。
鈴音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真是剛從一個坑裡爬上來,就又跌入了另一個坑裡。世道黑暗啊,勸個架也是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
昏迷之後,鈴音就一直在做夢。夢裡的自己捲入了一場紛爭,被許多人指着鼻子罵,聽不清那些人罵的是什麼,只記得自己不斷的在出虛汗,卻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音去反駁。
鈴音好不容易從噩夢中轉醒,發現自己又躺在了醫院的病牀上。只不過上一次是仰面躺着,這一次是側着躺的。
她想翻個身,後腦勺剛碰到枕頭,就傳來一陣鈍痛。
“嘶……”她疼得忍不住呻吟起來。
“音音?你醒啦?”波梅的聲音響了起來。
鈴音想回頭看看她,但頭疼令她只能蜷縮起身體,等待疼痛過去。
波梅繞到鈴音面對的方向的這側牀邊,焦急的查看着鈴音的狀況。見她表情如此痛苦,趕緊按下了緊急召喚鈴。
醫生和護士很快趕了過來,檢查之後,說是傷口有點滲血,沒大礙,波梅這才放心讓他們離開。
“音音……我……我對不起你……”波梅抽噎起來。
鈴音好不容易擺脫了疼痛的高峰,氣息虛弱,卻還是不得不安慰她說:“沒事啦,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一哭我就頭疼……”說到這裡,還不忘捧住腦袋做沉思狀。波梅趕緊拭乾了眼淚。
鈴音又問:“後來怎樣了?那個原配,沒爲難你吧?”她昏迷之後,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不好的事,畢竟波梅可還懷有身孕,雖然現在估計也是剛剛懷上,推推打打還沒什麼風險,但就怕萬一……
波梅搖搖頭,咬牙切齒道:“沒爲難我。這個潑婦!她看到你頭後面流那麼多血,都嚇傻了,只顧着把你送醫院了。不過送到醫院她就溜了,還好醫藥費她有墊上,不然我真要跑去鬧死她。”
“你還鬧死她?沒被她鬧死就算不錯啦。一看她就是個厲害的主兒。我說,你肚裡真懷上了?你打算怎麼辦啊?”
波梅憐愛的摸摸腹部,唉聲嘆氣,“唉……我不忍心打掉這孩子,真的。我一定要他跟那女人離婚!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這想法太危險啦啊,鈴音趕緊制止她:“我勸你啊,趁着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打掉。不要再想那個人渣了,直接分手。這種花心大蘿蔔,你居然還想和他結婚哪?”
“花心大蘿蔔怎麼的?我就不信降服不了他!”波梅信誓旦旦,“他說過他愛我,說過會給我正式的趙家媳婦的身份。我覺得只要我不放棄,就一定可以……”
“你趕緊給我打住!”鈴音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都能跟你隱瞞婚姻狀況,你還……你知道他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小四小五嗎?”
波梅緊緊看住她的眼睛。
鈴音決定說出那日所見:“那天我去吃拉麪,就見到他和一個女的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然後上車不知去什麼地方了。”
波梅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會的,他說他喜歡我。”
“你怎麼這麼固執?他喜歡你什麼?你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他只選擇你不選別人嗎?”鈴音怒其不爭,話愈發的急切,“他就是看上你的F杯了!那天看到他接的那個女人,也是個波霸。這就是他勾搭你的原因。像他那樣家世顯赫的男人,選擇餘地太大了,外面的彩旗飄多少支都沒關係,他的經濟實力都能容許他花天酒地勾三搭四。他爲你買寶石耳環,買名牌包包,也能爲其他女人買。這些物質的東西,是他最不缺的。等他玩膩了,就將你一腳踢開,而那些送給你的貴重物品,就當做是補償費。這種男人……”
波梅激動的打斷了她的控訴,“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多管閒事!”說完便奪門而出。
鈴音愣愣的呆坐在原地,爲自己莽撞之下說出的話懊悔不已。
只希望,她不要做什麼傻事吧……
上班第一日轉瞬即到。
鈴音爲了這一天,硬是提前申請出院,做了一整日的準備,就爲了打響這新職場之路的第一炮。爲了給新同事們留下好印象,她連頭上包的紗布都忍痛拆了下來。
可惜事與願違。當她踏下住宅樓梯級的最後一步之時,一陣毫無預警的疼痛從腳尖迅速的傳達至頭頂。世界突然就顛倒了過來。
當她重新找回平衡感時,發現自己正扶着樓梯扶手歪坐在梯級之上,而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距離她出門時已經過了十分鐘。
她甩了甩頭,恢復了清醒,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包包和水杯,又匆匆的加入了上班的人潮之中。
S城早高峰時分的地鐵,足可以體現出我大中華人口數量之多、密集程度之高,基本上每一趟車裡都密密麻麻塞滿了人,就好像沙丁魚罐頭一般。
霓虹國日本的早高峰地鐵之擁擠,跟我大中華不相上下,因而催生出“地鐵推手”這一職業。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負責站在地鐵門外,將擠不上車的人推進擁擠的地鐵內的人員。
鈴音好幾次想擠上開往公司的地鐵,卻都被人潮給彈了出來。
看來S城也急需地鐵推手,這一定是門十分搶手的職業,因爲實在是太需要了,至少她現在就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