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鈴音也注意到了。若是臨時修改尺寸,絕不可能有這麼合身的。
看來,助理沒有說謊。
她何德何能,竟然讓林御風爲自己精心準備婚禮呢?
別說是能成爲他的妻子了,起初,她連能和他認識都沒有敢想過,還以爲自己會平平庸庸的過完此生。
心中對這段即將到來的婚姻的懷疑,彷彿頃刻間撥雲見日,陰霾消散。
回想和他認識前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誤解受了多少傷。就跟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難,終於西天取經成功的悟空一樣,她突然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婚禮預計將會持續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日出之後。
林御風的計劃是,先在陽光最最燦爛的上午,在玻璃教堂裡接受祝福,舉辦儀式。然後中午下午在花園裡擺自助宴席。晚上舉辦化妝舞會。接着,凌晨放焰火,通宵達旦的歌舞歡慶。最後,一起迎接日出,完成整個婚禮。
光是聽到這個安排表,就令參加者熱血沸騰。而能被邀請來參加婚禮的,沒有媒體,只有兩人的親朋好友。
林御風不希望那些無聊的媒體來打擾他們的美好時光。他不需要向別人秀恩愛,只要鈴音,這個幸福的女人,能夠感受到他的愛意就好。
鈴音的父母已經被接到了S城,好閨蜜波梅,好友齊奇,也都在受邀之列。當然,這一切都是瞞着鈴音進行的,也是爲了給她驚喜。
林御風準備了許許多多的驚喜,只爲了她。他有信心也有能力給自己的女人幸福,他不會讓她吃苦的。
在化妝間裡的鈴音,並不知道有那麼多的驚喜在等着她。她緊張得手心不停的流汗,把蕾絲手套都打溼了,連捧花都拿不住。
助理最後一次爲她調整好了裙襬,並走出門去尋找提裙裾的花童去了。而化妝師髮型師也都在各自整理着物品。
鈴音緊張得直想上廁所,不過穿着這麼長的裙子,廁所肯定不好上。
不過她實在憋不住了,最後還是走出了化妝間。她要去找廁所,爲了防止在酒店裡迷路,還順手拿上了手機。
可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可怕。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
這個電話的內容很讓她意外。掛了電話之後,她天人交戰了一番,終於扯掉頭紗,轉身向走廊盡頭的電梯間奔去。
夏天出了車禍,現在躺在醫院,滿身酒氣,昏迷前,嘴裡喊着鈴音的名字,說是要去找鈴音。在電視上看到林御風向她求婚時,夏天就發了飆。這是經紀人在電話裡告訴她的。
鈴音知道,夏天還是無法放開她。他之所以出車禍,肯定是因爲她。
他要來找她,要阻止她的婚禮。她根本就不應該放他一個人待着,他的情緒根本就沒有得到控制。是她的疏忽,害了夏天。
她來不及跟化妝間裡的人報備了,必須趕緊去醫院。
她穿着婚紗,在人們驚異的目光中,奔跑在街頭。
白色的婚紗有着長長的拖尾,在奔跑中,纏住了她的腳,將她絆倒。
她不顧疼痛,扯掉拖尾,爬起來繼續跑。手掌磨破了,血染紅蕾絲手套,染紅裙襬,就像莉蘭死前一樣。
她攔了一輛的士,緊趕慢趕,終於去到了醫院。
經紀人下樓來墊付了車費,同時爲她這一身婚紗而吃驚。
鈴音顧不得他人的目光,她必須趕緊見到夏天,只有確定他平安無事,才能稍感放心。
病房裡,夏天躺在牀上,昏迷不醒。心電圖有規律的畫着折線,發出“嘀嘀”的輕鳴。
鈴音本來因爲急速奔跑而氣喘吁吁,在進入病房的那一剎那,卻因爲怕吵到他,而盡力的壓抑着喘息聲。
夏天的頭上包着紗布,手腕上插着輸液管,鼻子插着輸氧管,眉骨和顴骨側面,手臂等暴露在外的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和淤青。而被包紮起來的部分,又傷到何種程度,則只能靠猜測了。
鈴音一看到一向活躍的夏天,此刻如同凝固了一般的躺在病牀上,就覺得揪心。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手指想要觸碰他的額頭,可是,那裡都是淤青,她不忍心碰疼他,手指便只能停留在半空中,逐漸顫抖。
婚禮的樂聲響起,但新娘卻不見了,酒店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林御風獨自坐在玻璃教堂前面的階梯上。他穿着一身純白的禮服,是那麼的俊美,那麼的令人着迷。可是,他爲之着迷的那個女人,卻不見了蹤影。
他已經在酒店裡找了一圈,現在,手下人還在到處尋找着她。他也已經打了無數個電話給鈴音,但是,無人接聽。
他慢慢的,沿着鋪滿了花瓣的小徑,走到了玻璃教堂前。他在等她,他相信她不是逃跑了,而只是暫時有事情離開,例如是突然想吃零食,突然想買一瓶飲料之類,很快就會回來的。他不斷的用這些幼稚可笑的理由爲她開脫,同時,也是在自我安慰。
他將雙手搭成塔狀,手肘撐在大腿上,食指抵着下脣,這是一個沉思的姿勢。
也是一個祈禱的姿勢。
太陽原本在頭頂,然後又慢慢的西沉。已經到達的賓客,在大堂裡等待,之後又紛紛離去。
金色的餘暉穿透了玻璃教堂,被水簾分解成無數道波折的光影。
他的背脊,被餘暉染成金黃色,然後,又慢慢加深成了暗紅,成了藍紫。
夜幕降臨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連接花園和酒店的那倒門。他無數次的彷彿聽到了她如同風鈴輕撞一般的笑聲,無數次,彷彿看到她穿着婚紗向他跑來。
可一眨眼之間,笑聲消失了,她也消失了,那扇門後,只有空寂。
是他自欺欺人嗎?那個女人,對他,根本就沒有情。他卻像個傻瓜,相信着她能夠回來。
他捂住眼睛,無聲的笑了。但與那笑容不搭的是,怎麼會有眼淚濡溼了手心?
夏天的心臟頑強的搏動着,向四肢百骸輸送着血液和氧氣。他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在激勵着他醒來,快點清醒,去搶回他心愛的女人。
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掙扎着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白色的房間。一開始,他以爲自己還深陷於夢魘之中,但身體傳來清晰的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來了,這是現實。
花了一些功夫,他才從吊瓶、病號服的條紋、心電圖儀的滴滴聲中,辨認出身處病房。
他動了動手指,一側的手有些沉重,像是被什麼壓着。他微微轉了轉眼睛,就看到一蓬亂糟糟的長髮壓在他的手掌上。
他用空着的那隻手,越過薄被,放在那頭髮上面。
那頭髮卷卷的,大概是因爲噴了定型產品,手感略微有點硬度。
他看到那個趴在自己牀沿熟睡的人,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裙子上佈滿了純白色的刺繡,做工精良,但在裙襬下部,卻脫了絲,而且髒兮兮的。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這個人是誰。
他伸手摸了摸那頭長髮,終於,那長髮波動了一下,一張臉轉了過來,發出一聲小小的嘆息,睜開了雙眼。
是鈴音!
他還以爲出現了幻覺。鈴音,居然會出現在他的身邊,而且,還握着他的手。
她穿着的,是婚紗嗎?是爲他而穿的婚紗嗎?
她揉了揉眼睛,睫毛膏被揉散了,粘在眼皮上,但她卻還是讓他覺得那麼美好。
鈴音沒想到夏天居然醒了過來,激動得一把抱住了他。
夏天呻吟一聲,聲音如同鋸木一般的乾啞,“疼……”
鈴音趕緊放開了他。“啊啊!不好意思,碰到你傷口了嗎?你是不是想喝水?”
夏天點點頭,很微弱的幅度。
鈴音忙忙碌碌的開始爲他找杯子倒水。
看到她轉來轉去跟陀螺一樣的身影,他覺得很可愛又很有趣,輕輕笑了起來,卻扯動了臉上的傷。
鈴音用棉籤沾了水,一點一點的擦到他脣上,讓他慢慢呡下。
然後邊哭邊笑,嘴上說着:“太好了!你總算醒來了,還以爲……嚇死我了……”她擦乾眼淚,要去喚護士來給他換點滴瓶。
夏天卻努力撐起身子,一把拉住她,用盡全力的發出聲音,雖然,是那麼的微弱,他說:“求你……不要……離開我……”
鈴音愣住了。
她慢慢轉過頭來,看到夏天執拗的眼神。
“你的婚紗……希望……爲我而穿……嫁給……我……”說完這些話,他重重的跌回了枕頭上,已經滿頭虛汗,筋疲力盡。
鈴音咬住了下脣。
夏天對她求婚,她始料未及。那邊,有林御風準備了婚禮在等着她,那也是她真心期待的。而這邊,也有這個大男孩真心的期盼。
她知道,一定不能猶豫不決模棱兩可,要給夏天一句明確的答覆,讓他死心才行。
她張了張嘴,很想告訴他,自己愛的是林御風。但,她還是開不了口。
現在,夏天的情緒還不穩定。如果她拒絕了夏天,他不知還會做出什麼傻事。
夏天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於是,退一步,提出一個不容她拒絕的要求:“至少……給我一個吻……就當……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