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風不愧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男人。就算她刻意的不讓自己心動,但當她反應過來時,早已經無法忘記他了。他那侵略性的吻,他令人窒息的擁抱的方式,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芳香,他清爽的黑髮間洋溢着的髮蠟和洗髮水的清淺氣息,他身着古風長袍的飄逸背影——這一切的記憶,只要她閉上眼睛,就會充盈在她的感官。
夏天擡起頭來,鈴音頸項間的風鈴花項鍊,反射着燈光,讓他覺得很是刺眼。
而她的耳垂上,也多了兩枚小小的耳釘。
夏天清楚的記得,在他們的相識之初,鈴音是沒有打耳洞的。
在他沒有留意的時候,她正在悄悄的發生着改變。而他過去太專注於自己的事,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她的轉變。她去學校爲他的籃球比賽加油打氣,爲他洗球衣,爲他整理論文資料和大綱,爲他拜託人介紹工作——她曾經爲他做了那麼多,其實都是在不求回報的關心他,默默的向他表達愛慕之情。而他當時爲何那麼愚笨,竟然沒有早一點察覺呢?
“是我的錯嗎……”他有些失神的站了起來,“是我的錯。”明明當時唾手可得的愛情,卻被他輕易的放棄了。“鈴音,求你,給我機會挽回,好嘛?”他緊緊的抓着她的手,生平第一次,那樣低聲下氣的懇求。
最近越來越常從夏天的臉上看到痛苦的神情。這讓鈴音充滿了負罪感。
“你已經不像你了。原本的你,是那麼陽光的……”她的運氣一直都不太好,最近更是爛透了。現在不止是她自己,甚至連她的家人,她在乎的人,都受到壞運氣的傳染了嗎?“夏天,你還是不要執着於我的好。離開我吧,就當做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好好的走好你今後的人生路。”離開她,他或許就會找回原本的陽光燦爛。或許她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不值得被任何人愛,也不要接近任何人爲妙。而且,很快,她或許就會犯下嚴重的罪行,被抓入牢獄。她不希望在夏天的心中留下污點。
“李鈴音!你爲什麼要把我推開!”夏天用力的甩掉她的手,雙眼通紅,暴怒而起指着她的鼻尖,“你——有什麼資格決定我的去留!”
“夏天……你不明白……”鈴音想要解釋,卻無從開口。
“我不明白?我看是你不明白纔對!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
夏天像一隻暴怒的獅子,猛的朝她撲了過去。
鈴音的後腦勺撞在沙發的扶手上。雖然沙發有着厚厚的墊子,不是很疼,但突如其來的衝撞,還是令她頭暈目眩。
她吃痛的皺了皺臉,之前滾下樓梯造成的淤青處都開始疼痛。
夏天欺身壓上沙發,強硬的要來吻她。
緊緊按壓着她的肩膀的力道是那麼的用力,真的好似獅子的利爪紮在肩頭一般。鈴音心生恐懼,彷彿突然從直升機上掉進了非洲大草原茫茫的荒野。枯黃的野草將近半人多高,她置身其中,看不到草下潛伏的危機。無盡的恐慌包裹着她。就在她舉目四顧卻尋不到一個人影的時候,一隻獅子從背後撲了上來,將她按在草叢中。
獅子將渾身的體重都集中在利爪之上,尖利的爪子如同巨大鉚釘一般扎入她的肩膀。
利牙撕扯着她的肌膚,將她切割成一片片的碎肉……
用盡全力從恐怖的幻覺中掙脫出來,眼前是旋轉個不停的天花板,和一顆毛茸茸的黑色毛球。
她立即意識到,那是夏天低下的頭。
她看到他剪得短短的頭髮,髮根下面的肌膚滲着汗水,在燈光下發亮。
她動了動手指,然後,緊緊閉上眼睛,揮動手臂。
“啪!”一個巴掌,落在夏天的臉頰上,將他的臉打偏。
他凝固一般的釘在沙發上,汗水從他的臉上滴下來,重重的砸在鈴音的心口。
鈴音曲起沒有受傷的那條腿,一個用力,將他踹下了沙發。
夏天跌倒在地,後背撞翻了茶几。茶几上的東西嘩啦啦飛了一地,動靜那麼的大,可夏天卻沒有哼一聲。
不,不光是沒有發出聲音,他甚至連動都沒有移動一下。
就像是完完全全的凝固了一樣。
鈴音從驚恐中慢慢冷靜下來,時間分秒流逝。她將被扯到肩頭的衣領拉上來,雪白的肩頭赫然留着紫紅色的手指印,還有兩排齒痕。
夏天咬了她的肩膀一口,就像真正的野獸那樣,發泄着他的恨意和無法釋懷的愛慕之情。
雖然她極力表現得鎮定,抖得厲害的手卻出賣了她。她有些惱怒的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強迫它們平靜下來。
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夏天,就好像是在防備着野獸再次撲上來一般。
不知兩人僵持了多久,終於,夏天的雙肩顫了一下。
鈴音驚恐的扶着沙發站起來,馬上就像逃跑一般。
夏天卻只是沉默着,低着頭,向門口走去。
“嘭!”的一聲,門被粗暴的甩上了。
鈴音逃離的腳步徒然的停頓了下來。
她回首環視着滿地狼藉的客廳。隨着夏天的離開,客廳裡的溫度似乎也被抽離了一般,變得如同冰窖一般的寒冷。手背上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來的一道道小小的紅色月牙痕,不斷的隱隱作痛着。
是夜,林氏大宅深處,林御風的臥室。
林御風倚坐在飄窗上,一條腿曲折着搭在飄窗的平臺檯面,另一條腿垂落在地板上。他沒有穿拖鞋,純白色的地毯與純白色的紗簾散發着淡淡的除菌液的氣息。
深藍色的夜空將他的側影襯得像一幅畫。
今夜他無法入眠。
他已經保持着這個姿勢,在飄窗上定定坐了三個小時。
自從從跟着鈴音的人那裡收到了偷拍的照片之後,他就陷入了沉思。
他的目光緊盯着ipad上的照片——一張張的照片裡,是鈴音在公司樓下與夏天擁吻,坐在夏天的機車後座上抱緊他的腰,被夏天抱進她家的樓門。
這些畫面,對於林御風來說,是觸目驚心的。
他看這些照片時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仇人一般。他的神情會讓看到他的人大吃一驚,彷彿下一刻,他就會衝出門拿刀將仇人砍死。
但他畢竟不會那樣衝動。
在與鈴音無法相見的這幾天裡,他慢慢的恢復了冷靜。不,其實是變得比過去還要冷若冰霜。
如果說過去,他只是爲自己戴上了一張冰做的面具,那麼現在,他已經打從心底裡,都凍成了冰塊。
林御風曾經也交往過許多的女孩,在國外留學時,也曾一度有過短暫的一夜歡愉。
過去的他,心扉對任何人都是關閉的。當在社團活動結束後的夜晚,有芳香柔軟的妹子主動摟緊他的脖子,請求着能得到他的寵愛之時,他只是冷冷的告誡:“交往期限一週,一週之後再無瓜葛。天亮後假裝陌生人,只有天黑後纔是情侶。能接受,就交往。”
只要女孩子能接受他這般冷酷的條件,他也可以無所謂的和對方交往。一週就分手的戀情,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的紀念物和合影,沒有任何的言語溝通,惟一的交流僅限於牀笫之間。由於交往時間很短暫,他甚至記不住曾經交往過的女孩的名字,就那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青春期。
只有鈴音,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忘不了她帶給他的每一次驚嚇與驚喜,忘不了她出糗時、逞強時的搞笑表情。
他先是覺得有趣,將她當作馬戲團的小丑來看待,之後,卻越看越移不開視線。
可是她卻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令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
也許是不甘心,也許是太在乎,他就是沒辦法容忍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李鈴音……都是因爲你,我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了……”他甚至爲她跳入了泳池中,爲她而當衆大發雷霆,爲她在醫院走廊上打架。這一點都不像他。
也許眼不見爲淨,他也就可以變回正常的他了。反正,她已經有另一個男人保護了,也不需要他多餘的關心。
而且,與她保持距離,或許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接近他,她就會置身於危險之中。
“寒,撤掉看守李鈴音的人。”林御風給易寒去了電話。
易寒有些吃驚。Boss深更半夜打來電話,竟然就是爲了說這個事?“可是……林總,撤掉那些人,萬一李小姐又遇到麻煩……”
“撤掉。”林御風沒再多說什麼,言簡意賅,是他一貫的風格。
易寒只好照辦。
那些深夜蹲守在鈴音家附近的人,被連夜緊急召回。
其實,林御風召回看守者,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今天傍晚,林御風在爲父親餵飯時,林晟天突然提到了這樣一句話:“有時候,過度的保護,只能證明你太過在乎。而這種在乎,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災難。”
林御風正在往父親口中送粥的勺子,猛的頓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自然的將粥送入父親口中,動作流暢,不帶一絲遲滯。
林御風看着父親緩緩的挪動下顎,慢慢將粥嚥下,心裡卻波濤洶涌:父親察覺到了什麼嗎?
自從回本宅居住後,只要他有空的情況下,都會盡可能的親自喂父親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