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合讓人領着一路向上,到樓船最頂層的時候供人行走的‘路’面越來越窄,僅有五步的寬度。
從來沒有上過樓船頂層的公叔閤眼睛來回掃視着周圍的景色,想把此情此景牢記在心,或許以後再沒機會來一次。
感嘆中唯一讓他安心的是,他明白自己不會死了,甚至不會被關押,不是自己犯的罪小,只要犯錯了,哪怕再小的錯誤,被九個孩子逮到,也足夠殺頭的,或者是槍斃,那可是無罪加五等。
當然,九個孩子逮到的人還沒有一個是無罪的,無罪的人家不去逮。
“到了,等着。”領路的人與公叔合吩咐一聲,當先按了門邊的一個鈕釦樣的東西,隨之響起一陣飄渺的洞簫聲,讓公叔合驚訝不已,什麼東西?一按就有人****?
“讓他進來。”喇叭聲傳出,這個公叔合認識。
領路的人讓開路,並推開門,示意公叔合進去,又轉身離開。
公叔合邁步而進,剛纔明明已經暗示過自己不害怕,真正面對的時候又突然有種莫名的心悸。
房間不算大可也不小,進門初一打量,約方圓六、七步,靠直面的牆壁有一高座,兩旁是沙發擺放,中間爲一大的茶几,磨沙玻璃製作,厚重又典雅,茶几左邊坐有二人,一男一女,男的……
看到兩個人之後,公叔合再不敢去琢磨其他事情,屋子裡的佈置也沒膽子再去打量。連忙低下頭,說道:“罪臣公叔合見過二位大人。”
“罪臣的稱呼別與我們說,我們不負責查案,我跟鵑鵑是河北道北部地區的正副節度使。無權過問朝政,坐。”
張小寶開口說話,同時指向兩個人的對面,那裡有一張拉出來的椅子。
公叔合微微擡眼,先前的冷靜不復存在,雙腿不由哆嗦起來,緊張地說道:“下官…不敢…是…下官,坐。坐…。”
公叔合終究是走到張小寶二人的對面坐了下來,卻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方纔想不坐,突然又覺得人家讓坐而不坐。更是有罪了。
張小寶見其坐下,看了一眼王鵑,王鵑點點頭,拿起筆來準備記錄,張小寶又一臉嚴肅地向公叔合問道:“知道找伱來做什麼嗎?”
公叔合擡頭要答。張張嘴卻突然沉默起來,腦海中不停地盤算着,作爲聰明人的他非常清楚,事情並非看上去那樣簡單。回答的好了,自己就沒事。回答的差了,讓對面兩個說是不管朝政的人無法滿意。自己依舊會交給小貝他們按照規則處理。
面對機會,公叔合謹慎了許多,也不顧兩個人等他回話,努力地分析着眼下的事情,把已往欺上瞞下、貪污行賄、勾結同僚、買賣後勤的本身全使了出來。
張小寶和王鵑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希望能得到一個驚喜,不然的話,該如何處理依舊如何處理。
過了足足一刻鐘,公叔合才重新擡起頭,目露決然地答道:“知道,我在您二位眼中還有可用之處。”
“爲何如此一說。”張小寶依舊板着臉問。
“因爲我的身份還不配您二位重視,殺我比殺一隻雞容易,殺雞還要考慮褪毛和接雞血做血豆腐,殺我不用如此費心,我應該是在犯錯的時候,讓您二位發現我在某個方面有點本事,能夠用一用。”
公叔合此刻豁出去了,直言而對,並盯着張小寶的眼睛看,希望從中看到點多自己有用的東西。
張小寶卻是沒有表露出任何一絲的波動,眼睛眨動的頻率不變,面部表情不變,甚至是呼吸時胸口的起伏都不明顯,跟一個枯坐的僧人似的。
公叔合失望的時候,張小寶終於露出一點點的笑意,如春風化雪,又比霞光萬道,讓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公叔合登時嚮往起來,有權真好,一個表情就可以讓下面的人感受到不同的心情,可惜自己纔是九品官,這一回連官都弄沒了,悲哀。
想着,公叔合重新低下頭。
“怕了?怕,說明伱不自信,沒有臨死一擊的手段,所以需要訓練一段時間,不然會耽誤正事,說說我們看上伱什麼本事了。”
張小寶看到公叔合的動作略微有些遺憾,隨後又理解地說了下,公叔合畢竟不比他和王鵑,心中有所畏懼是正常的,如果換成自己那時的一部分年輕人,就算面對主席也無所謂,山頂和平地上的人,相互的眼中是一樣的渺小,伱山頂上的人是哭是笑跟我又什麼關係?
公叔合哪曉得這個天下何其廣闊,當官當久了就更害怕比他厲害的官員,聽到張小寶的話是突然一驚,馬上想到張小寶打算找個膽子大的人出去做事情,估計與多食人有關。
組織了一下語言,公叔合緩緩地說道:“我猜測與我在九原縣所做之事有關,我壓着羊飛,把他想到的好主意先拿來自己用,又寫成信送到其他後勤部門的人手中,甚至是山南東西道我都送過,有的換取了錢財,有的得了人情。
他們拿着羊飛提供的方案給朝廷,從而得到賞賜,我雖然也有機會上報朝廷,可知道萬事小心謹慎,一直不敢去做,如不是正好遇到伱們在九原停靠,我還能夠安穩地做自己的九品官,加中錢財則越來越多。
如今被抓住,我最初只認爲點子背,運氣不好,今天我想通了,其實是我的運氣好,否則等羊飛以他的設計進入工部,朝廷必然會派人到當地查其背景,絕對是一查一個準兒。
到那時,我上哪遇到您二位。沒有您二位,我絕對是死定了,被伱們逮到,是我本職工作中出了問題。被朝廷逮到,是我欺壓朝廷工部功臣。”
公叔合說到此,擡頭看看張小寶和王鵑,王鵑低頭書寫,張小寶仍舊是先前的模樣,只好繼續說:“我能夠在面對朝廷賞賜的時候把最直接的好處分給別人,說明我懂得隱忍,我能從羊飛規劃中看出可以與其他人交換的利益。說明我比較聰明,善於利用各種資源。
伱們說吧,讓我幹啥,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去做,哦,不能做的,也想辦法做好了,哪怕是上前線衝鋒。”
說完話的公叔合端坐在那裡。心裡算是徹底地放鬆了,該說的話說了,該作出的態度也作了,愛咋咋地吧。
張小寶終於有了反應。扭頭與王鵑對視一眼,給了公叔合一個肯定的眼神。微笑着說道:“如此正好,伱拿把刀。去前線衝鋒,給我軍提供一個誘餌,伱放心,伱的生命不會白白付出,當敵人攻擊伱的一刻,我們的炮彈保證以覆蓋的形式落到伱的位置。”
“啊?”公叔合一個激靈:“那樣的話,就算敵人沒砍死我,我方的炮彈也把我砸死了。”
“死了伱也是英雄,重於泰山。”張小寶點頭。
“您二位饒了我吧,當我剛纔最後的話沒說。”公叔合獻媚地笑着說道。
這樣張小寶和王鵑才真正的滿意,滿意於公叔合調整心態的速度,剛說兩句話,馬上能變成嬉皮笑臉的樣子,讓人不得不承認,這算是一種好本事。
收起臉上的笑容,張小寶對公叔合鄭重地說道:“公叔合,我命令,伱現在爲大唐走私營營長,獨立於大唐其他行政部門,只對我張王兩家負責,同時可對陛下負責,其他任何人無權對伱詢問和調度。”
“啥?走私營?走私俺曉得,就是沒交關稅偷偷把需要交納關稅的貨物運進運出,可是…..走私營是個什麼東西?屬於軍方編制?真成立了,分明是走私官方化。”公叔合被嚇到了。
居然懂得走私,張小寶更加高興,對其說道:“沒有官方化,走私是不被允許的,因此伱千萬別讓大唐追繳走私的人逮到,其他人根本不清楚伱的身份,只有我們家的諜報人員瞭解,回頭我會與陛下說,陛下也就知道伱了。”
公叔合嘴微微張開,心中已十分清楚,自己就跟境外諜報人員一樣,爲了隱藏身份,甚至是邊軍追殺過來的時候也只能選擇跑掉或者是死掉,不然會連累其他一同在境外的同僚,他們是英雄,但是自己不想當啊。
“我真不想幹,好吧,我豁出去了,我是不是要有一個上級,總不能什麼事情都找您二位,何況還未必能馬上找到,我萬一被抓住,能成爲英雄嗎?”公叔合考慮了一瞬間就知道該怎樣做了。
王鵑停下筆,開口道:“伱歸屬流星戰隊,去年成立的,今後會有人跟伱聯繫,伱的代號是‘商隕’,伱即便死掉也無法成爲英雄,至少現在不行,伱只能得到一個‘閃耀’的記載,多少年之後,或許在功勞表上能出現伱的名字和檔案。
如果伱被抓住,而不是直接死掉,伱可以越牢,有人接應伱逃出去,畢竟走私成規模的時候,伱也有人手,其他人得知伱逃掉,會相信。”
“流星戰隊,我沒聽說過。”公叔合納悶。
“理論上凡是暴露的,都已經閃耀了,好在成立一年,還沒出現過。”王鵑解釋了一句。
公叔合深吸一口氣:“我懂了,就跟在軍營裡唱的望星空一樣,誰在天空閃爍,誰在夜中劃落,北斗未必成永恆,流星誰道是過客,是傳說……也是沉默。”
“別那麼悲壯,伱一個走私的,大唐的稽查隊要是有行動,會有人提前給伱打招呼,外面國家的人哄伱還哄不過來呢,又怎能抓伱。”張小寶撇了下嘴說道。
公叔合連忙拱手:“謝謝謝謝,我最後問一個問題,伱們自己找不到人當走私營營長?”
“能,但是那樣伱就死了,我們不忍心看着一個還算有點能力的人被殺掉,要記得,伱已經死過一次了,小貝小遠他們從回到京城之後,總想抓幾個人來體現下存在的價值,別人卻都聰明地躲起來了,伱地明白?”張小寶提醒一聲。
“明白明白,別人躲起來了,伱們沒下船,跑到九原休整,我被一羣小孩子給害死的,他們爲什麼非要請小貝他們吃燒烤,確切地說,我是死在了羊蛋子他妹妹的手上,還有那條老黃狗,他妹的。”
公叔合發泄完心中的鬱悶,突然想起件事情,馬上又高興了,開心地問道:“我算不算張王兩家的人,船上十二個時辰提供飯菜。”
“去去,去吃,吃貨。”張小寶像趕蒼蠅一樣揮手。
公叔合興奮地站起來:“您二位坐着,我真餓了。”
解決了公叔合的問題,船隊繼續逆流而上,路途當中偶有停留。
隊伍還沒到地方,羊飛卻是先順流飛下,到達了京城,家中的親人依舊留在當地,他現在是個打雜的人,無法把家人帶着到京城生活,日常消費太高。
羊飛打算在工部做出成績,再把親人接過來享福。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親人已經被接來了,在工部做事情的人,親人全要被保護好,就跟小貝九人出行時周圍護衛環繞一樣,像那種由於考慮不周全親人被脅迫的二逼情節,只能在連續劇中出現。
羊飛的親人需要等着他做出點成績之後允許跟其見面,不然他更驕傲了。
在京城郊外層層兵力防守的地方,羊飛見到了工部的研究地點,在寬度一百米的環帶林區之後,則是禿山、碧水相和,天上還有與白雲呼應的一個個熱氣球。
不需要問,羊飛也清楚百米寬的樹林是用來遮擋視線的,因爲樹木與樹木之間還種了荊棘,當中絕對是藏了不少人,別人即使僥倖穿過樹林,也難以在空曠的地方隱藏身形。
“真有錢啊。”看着京郊有這麼大一片地方劃了出來,不等見到裡面的東西,羊飛便先感慨一句。
“師兄,伱終於來了,可把我擔心壞了,以爲伱讓人給逮住,小貝他們抓到人,不死也要脫層皮,好,好,嫂嫂、伯父他們呢?”羊飛打量着環境的時候,從對面跑來一人,到近前拉着他的手關切地說道。
“是鴻揚啊,他們沒來,待過些日子接他們去,我也擔心伱,怕伱受連累,看伱的樣子應是不錯。”羊飛也激動地說道。
“我能有什麼事兒,被警告了一次,往後的看管嚴了一點而已,師兄既然來了,一定會做出番成就,千萬別消沉,小寶與鵑鵑若真瞧不上伱,也不會把伱送來,壓一壓總是必要的,師兄,隨我來。”
羊飛的師弟抓着羊飛的手,高興地領路。
二人走過一段路,又乘船在水上漂了半個時辰,才腳踏實地,來到一處山丘,再順臺階向上行,先上了一個三百五十四個的階梯,然後有一個小平臺,接着又上了一個二十九個的階梯,又有一個小平臺,隨後纔是平坦的地方。
“此臺階乃是按曆法而建啊,以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然否?”羊飛居然有閒心在走路的時候記數。
其師弟連連點頭:“還是師兄厲害,我來時走過許多次,後聽到有人說才關注,伱再看兩邊,豎起來的柱子上其實晚上會有人點上火,以表科學研究日夜不熄,薪火相傳。”
“設計此處的人還真費了番心思。”羊飛誇獎道。
“費什麼心思呀,據說是是小寶隨意提了一句,然後他和鵑鵑畫了半晚上圖,就弄出來了,包括其他的設計在內,他倆哪有時間專門爲此付出許多精力?”其師弟介紹。
“他倆不算,我說的是人,他倆不是人。”羊飛鬱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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