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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摩多摩合邀請着張小寶和王鵑去他的‘大殿’中喝茶,他準備把他珍藏的紅茶拿出來,當然,沒忘了帶上多多多,他已經承認了多多多的地位,雖然心中很不舒服,但事實如此,想改也改不過來。
張小寶和王鵑知道西摩多摩合的目的是爲了藥,這種藥確實是劃時代的,製作簡單,用途廣泛,救活了無數人,同樣也殺了無數人,誰又能道得盡硝酸甘油的愛與恨。
但兩個人卻不會喝西摩多摩合珍藏的紅茶,而是自己拿了綠茶過去,萬一對方的紅茶沒保存好,壞了怎麼辦。
徐依瓏和九個小傢伙沒有參與進去,他們一直呆在湖邊,看着山,看着水,看着峭壁倒懸垂。
“不等夕陽了是不?”徐依瓏身體微微顫抖着問小遠,他是興奮的,一路跟着,他一直被壓住,從來沒有顯示自己本事的時候,總看着九個小傢伙在那裡表現。
此刻他覺得終於得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先把小遠鬥敗了,然後再逐個擊破。
小遠擡頭看看太陽,連忙閉上眼睛,說道:“不等了,說不定一會兒還要忙別的事情,就現在,這山、這水,還有這暖暖的太陽以及慢悠悠飄着的雲,當然,你要是撈起條魚寫魚也行,最後問一下,是寫近體詩嗎?”
“什麼近體?”徐依瓏沒明白。
“哥哥和姐姐偶爾會寫,嚴格按照格律要求來寫的就是近體詩。分五七言,律詩和絕句。按照平仄的起頭和結尾不同而形成區別,比如說……”
“不用,不寫這個,規矩限制的太嚴,影響發揮,寫詩,不是寫規矩,是爲了表達內心的情感。懂不?”徐依瓏聽迷糊了,連忙打斷小遠的話,心虛地說道。
小遠從善如流:“好啊,不按規矩來,寫詩可以表達情感,直接寫成白話的不一樣嗎?像報紙上的故事。”
“是,一樣。但是你不認爲詩更能體現出文學水平嗎?美感啊,學問啊。”徐依瓏勸道。
“近體詩不是更美嗎?更有學問嗎?”小遠還是跟着說。
“今天不琢磨這個東西,行不?就說詩,我先來,你看到那個懸崖沒?”徐依瓏也知道自己在同一個問題上說不過小遠,因爲自己用了雙重標準。於是連忙轉移話題。
小遠順着徐依瓏指的方向看去,點頭:“看到了,下面凹進去一塊。”
“很好,詩就出來了,第一句。我看懸崖凹呀凹,第二句。爲何……”
“我們要走了啊。”小貝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很不滿地瞪着徐依瓏:“你在耍我們是不?我都能接着你的說,爲何凹成一個槽,轉頭看向另一邊,那裡也是凹呀凹。”
“哈哈,小貝你真可愛,開個玩笑,我還沒醞釀完,等啊,開始,水面天渺映崖凹,一汪碧綠歲月潮。峰巒難阻奔流去,動靜相和靜思遙。”
徐依瓏說完,看向九個小傢伙,等着,等了一會兒見人家沒反應,問一聲:“如何?”
“說實話,偶不曉得是啥意思。”小貝嘟着嘴對徐依瓏說道。
“對,你們年歲還小,無法理解得這麼深,是我不對。”徐依瓏很無奈,還得對九個孩子道歉。
“其實也不怨你呢,還是讓小遠來吧,小遠,給我們說給順口溜,要像兒歌一樣的哦。”小貝對徐依瓏露出個大大的笑臉,又朝小遠吩咐。
小遠點點頭,看看周圍的景色,擡手一指:“樹上小鳥叫喳喳,樹下流水嘩啦啦。魚兒蝦兒遊呀遊,游到盡頭是懸崖。山的半腰有藤蔓,還有綠草在發芽。那個野菜能吃嗎?我們得去挖一挖。”
“呵呵,真好聽,小遠不錯哦,繼續努力,以後也會很厲害的。”徐依瓏聽完小遠作的兒歌覺得這麼大的孩子能把韻押上已經很爲難他了,連忙誇獎一句,很有種當老師的樣子,笑的是那麼矜持與自負。
小遠靦腆地笑笑,接着還指向那棵樹,說道:“樹上小鳥叫喳喳,陟彼高岡怨天涯。椿萱鬢霜稚兒幼,如毀王遣戰中殺。泱泱君子與同裳,克開厥後祀廟華。吾歌汝風從來頌,成詩曾經鋤桑麻。”
徐依瓏聽完瞬間傻了,剛剛還覺得一個小孩子能把韻押上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結果人家轉眼間開始用典,而且貫穿詩經風雅頌,說的是一戶人家中的女子獨自支撐起這個家業,每到山岡上的時候就埋怨路途遙遠,家中有老人和孩子,丈夫被命令着在戰火中撕殺,這是跟着君王一同戰鬥,爲了開疆拓土,無論是我的歌還是你的風,都在稱頌,成了詩?還是經,這其實叫生活。
連用《卷耳》《汝墳》《瞻彼洛矣》《無衣》《武》《管子》。
這種本事還是孩子所能擁有的麼?現在去考科舉進士科,破題什麼的實在是簡單不過,太打擊人了,不帶這麼玩的。
“這個順口溜一樣的兒歌就比前一個好聽,依瓏哥哥,你說對吧?小遠,繼續啊,偶最喜歡聽兒歌啦,什麼詩的聽不懂。”小貝的聲音還是那麼甜,笑容依舊燦爛。
徐依瓏看着前面被風吹的微微盪漾的湖泊,很想跳下去潛泳,然後再也不上來,人丟大了。
還想在人家小遠面前顯擺顯擺,自己好不容易憋出來四句,人家卻是張口就用典,這是即興詩,沒有人給你時間一句一句地想,考驗的除了急智還有功底。
怎麼可能呢?
徐依瓏覺得自己很失敗,尤其是聽到小貝說的話,那平時看上去可愛的笑容,爲何此刻這般彆扭。
“是,是呀,我……我也聽不懂詩,更不會作。”徐依瓏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附和小貝,也回個笑容,但無論怎麼笑的都不自然。
小遠的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跟之前一樣,再指大樹:“樹上小鳥叫喳喳,擡頭日暖東落霞。偏遠叢林生野菜,故鄉沃土架新瓜。明天行踏翻千水,昨夜夢迴過百峽。童謠輕唱憨睡早,吉祥如意笑若花。”
“我也想家啦,吉祥如意他們會喊人了吧?不行,不能白來一趟,咱們得多找些京城見不到的東西,製作成標本帶回去,好給弟弟妹妹看,這裡有什麼寶石沒?當初我摔的珍珠不知道被他們摔壞沒有。”
小貝聽着小遠一說,眼圈變紅,吸吸鼻子,拉着小遠邊說邊朝着西摩多摩合住的地方跑去,她覺得最好是前問問當地的頭領,如果有的話,可以用其他調料換,反正當地人傻,寶石什麼的又不能吃,給他們點實在的東西,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九個小傢伙跑去找西摩多摩合,跟人家進行公平交換,徐依瓏站在湖邊久久未動,他聽出來小遠的意思了,以同一個景物起頭,用三種方式來告訴他,什麼叫由簡入繁,由繁化簡。
情到深處無須典,一言一語心自遠。用最樸實的話來表達最深刻的內涵,這就是境界。
而自己呢,自己還處在由簡入繁的那個過程中,不曾進到繁的地步,當有一天會用典故,會刻意雕琢詞句,才能看到小遠的腳步。或許小遠離着大道至簡還差一點,但他卻已經不需要雕琢什麼,想到就說,看上去是一種習慣,其實是積累到一定程度了。
徐依瓏又一次親身感受到張王兩家九個孩子的恐怖,看樣子爺爺當初把自己派過來是對的,否則自己還在跟其他同代的官宦子弟們互相吹捧,做一點事情就要驕傲自得一番。
再看人家九個小傢伙,做的事情並不少,遇到多多多部落的時候,馬上就能帶着孩子們玩耍,並且給照顧好。
每天看到他們的時候都會覺得他們很快樂,當然,看着他們快樂的一刻,自己同樣快樂。可是仔細一琢磨,可以發現他們每天玩鬧的地方都是需要他們的地方。有人生病了,有的地方活不好乾了,他們馬上會過去,一邊像玩似的幫忙,一邊跟着人家說笑。
就是說他們在隊伍中承擔起調節氣氛的任務,他們一直用他們的快樂與純真感染着每一個人,他們也會摔跟頭,也會不小心被劃傷,看着他們癟着嘴說不疼時的樣子,同樣受傷的大人似乎覺得自己也不疼了,哪怕傷的比孩子們更重。
“他們居然可以起到穩定軍心、提高士氣的作用,他們一直都不是隊伍的累贅,他們從沒讓別人操心,爲什麼我才發現?”
徐依瓏對着湖水中的自己說話,而後他有很懊惱,他認爲只有他纔是沒有用的,體力活幹不了,飯不會做,無法給別人帶去快樂,更沒有小貝他們對部落孩子的親和力。
“孃的,我居然是個廢物,不行,我得跟着學。”徐依瓏堅定了一下信心,他對外來充滿了嚮往。他得出個結論,一旦跟着隊伍走完這次的路,把隊伍中的每個人的優點學到那麼千分之一,等他回去遇到其他同代官宦子弟的時候,那些人對他來說產生不了任何的威脅,就像小遠說完最後一首詩被小貝拉走時那副淡然的模樣,人家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兒,真鬱悶。
“西摩多摩合首領,你在哪呢?西摩多摩合!”小貝等人喊着,被家中的內院帶到西摩多摩合邀請張小寶和王鵑的廳裡。
“西摩多摩合首領,又見到你啦,你好啊,那什麼,嗯哼!聞君有白玉美人……”小貝一見到人家就先揹着手開口,腳下邁着方步。
今天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