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園來了不少人。
有文官武將,有誥命夫人,品級都不低,太小的官不讓他們來,換成了尋常的百姓,跟抽獎似的,先讓人申請,最後選到哪家算哪家。
但是家財超過一萬貫的商人不準進來,刻意打壓,讓商人們知道,僅僅有錢不行,這天下的事並非金錢能夠完全決定。
還有着天地君親師,還有着要信守的倫理道德,不要指望拿錢凌駕於他人的人格之上,更不要琢磨着干擾政治。
來到芙蓉園同度年夜的百姓們很守規矩,在被安排到離皇上很遠的地方時也沒有人抱怨,皇上的安全非常重要,萬一有人刺殺怎辦。
當張王兩家隊伍到來的時候,已經開始吃餃子了,稍微晚了點,路上不好走。
李隆基只是象徵性地吃了兩個水餃,便一直與人碰杯喝酒,喝着兌了果汁的紅葡萄酒,不是乾紅,喝乾紅的話李隆基捨不得往裡兌其他東西,口感影響太大,不如不喝乾紅。
官員們同樣象徵性地吃兩個餃子,也不怎麼吃菜,怕吃多了胃裡難受,到時候吐還是不吐是個問題。
喝酒最多的人是戶部尚書王晙,張王兩家已經給府上斷了一年的福利了,要不是兒媳婦有了身孕,連東北那裡的鳥都不吃上。
當着皇上的面,過年的時候終於給了點東西,卻遠遠比不上其他大臣的,家中的閒錢更是沒有多少,全投進與工部合作的集團當中了,到現在依舊未贏利。
王晙承認,此點不得不佩服張小寶,算計的太好了,出入賬上沒作假,集團的運作給人的感覺永遠是健康向上的,未來的發展前景很廣闊,但就是收支的錢數將將保持個平衡。
就跟下棋一樣,如果水平夠高,想輸和想贏都非常簡單,如想每一局都是平局結束,這可就難了。
然人家張小寶就做到了,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做到的,挑不出一點毛病,每一次集團有新的買賣或者合作的時候,都是集團的資金眼看枯竭的時刻。
然後有人提出來新的解決辦法,等着自己等人簽字同意,如果不願意簽字,可以召開會議,一同商量出別的辦法。
自己一行人商量了,最後發現,如不按照新的辦法做,集團就要破產,於是簽字,簽字的結果是進入下一個危機當中,繼續被套牢。
這纔是張小寶的可怕之出,一切全擺在明面上,讓你看着操作,給你希望的時候你無法獲利,使你絕望的時候你又發現還沒賠本,而且看人家平時做的其他事情,發現人家在此事上沒費多少心思。
跟玩一樣的就把自己這個與財政打了多年交道的戶部尚書給坑了,怪不得大唐的商人們那麼怕他。
既然平時福利沒有,那就使勁吃他的,喝他的,眼下的葡萄酒可是從西北那邊四年前弄的葡萄做成的,據說張小寶和王鵑品嚐過之後,最爲滿意,口味純正。
喝,多喝一口就多佔一口的便宜。
王晙在如此的思想支配下喝的暈忽忽的,又依舊不停杯,六百毫升的瓶裝葡萄酒他已經喝掉一瓶半了。
當張王兩家的人來到芙蓉園的時候,整個芙蓉園的百姓都興奮起來,歡呼聲此起彼伏,王晙極力地想讓自己的神色變得陰霾一些,卻因爲喝多了,臉上紅撲撲的,還透着那麼一種酒精刺激後的精神。
張小寶和王鵑因身份,不願意在人前太過張揚,直接從旁邊繞路前往李隆基的所在,小貝一行人則是挺胸擡頭,非要走在宴會的正中間。
遇到官員席位的時候才略作彎腰,拱手拜年,大家都是官,小貝等人才不會給人磕頭,而且官員們也拿不出太多的壓歲錢。
一路走着,官員們陪着笑容,別看小貝一羣孩子年歲不大,真得罪了,回頭翻臉查人,基本上是一查一個準,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官員身上就沒有乾淨的。
“王尚書過年好啊,誒?王尚書,你喝多了?還喝的瓶裝酒,少喝點,酗酒對身體不好。”
小貝領頭走到了王晙的面前,看到其小几旁邊擺着的酒瓶,再看看其臉上的神色,好心地勸道,去年哥哥把人家算計的夠戧,新年了,圖個喜慶,就暫時不找麻煩了,否則顯得太過小家子氣。
王晙也回禮,覺得很彆扭,對方明明是孩子啊,雖然比尋常同齡的孩子聰明很多,但孩子就是孩子,哪怕小遠那等過目不忘的神童看着也不舒服,小孩子不要與大人較高下。
壓下心中的不快,王晙報復性地說道:“無妨,今日酒水很好,尤其是四年前你家釀造的葡萄酒,喝得暢快。”
“啊?”小貝一愣,又不解地問道:“既如此,王大人爲何不拿回家慢慢喝,今天芙蓉園宴席所有東西全是我家提供的,瓶裝酒一人分兩瓶,五品以上官員都有,是給你們拿回家喝的。
宴席上喝前年釀造的葡萄酒,是桶裝的,兩種酒我是沒喝出來有什麼區別,只是哥哥和姐姐說四年前的好,一人就兩瓶,你現在喝了這麼多,回家還拿啥?你不給家人嚐嚐了?”
說完小貝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向上走,上面就是中書令的所在,過了中書令便是李隆基。
王晙看着小貝等人又與宰相說話,酒,已經醒了一大半了,愕然地看向旁邊的司農寺官員蔣岑,問:“此酒可帶回家?”
“是的。”蔣岑點頭,他的品級不高,要不是司農寺最近幾年越來越重要,他根本無法站在王晙的下手邊。
“此酒一人兩瓶,也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能遇到同樣好的年景,再釀出好酒,所以十分珍貴,下官舍不得,要留起來,但下官卻佩服王大人的豪爽與大氣。”
“……”王晙腦門上明顯見汗,又看看自己喝剩的半瓶葡萄酒,問道:“不知開瓶之後能保存幾許時日?”
“這個……似乎保存不了多長時間,如今天冷,保存個三五天的想來還可以,畢竟空氣進去,燈泡廠有抽空氣的設備,抽出去想來能多保存一段時間,下官還真不曾研究過,許多農作物真空保存應該也不差。”
蔣岑沒明白王晙是什麼意思,但依舊給出一個他能想到的答案。
“呵呵,呵呵,原來如此,哎呀,我已經喝的頭暈,不如這樣,剩下的半瓶給你,等你什麼時候想開瓶了,再邀請我去喝,如何?”王晙想出來一個辦法。
“王大人說笑了,今日下官不勝酒力,實在喝不下去了,抱歉,抱歉。”蔣岑這下知道王晙是怎麼回事了,他可不想將來再把酒分出去,這酒好好放置,口味會越來越好,開瓶的酒就不值錢了。
王晙不好勉強,沮喪地坐回去,看着剩下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懊惱不已,剛纔喝得太急,忘了好好品味了。
小貝沒去理會王晙怎麼想的,此時的她已經來到了李隆基座位的下面,撲通一聲跪在那裡,然後連續三個響頭磕下來,嘴裡喊着:“皇上伯伯,小貝給您拜年啦,祝大唐新年新氣象,祝皇上伯伯新年仍無恙。”
小遠等人也紛紛跪下磕頭,每個人都有吉祥話說,各不相同,磕頭完畢,全都不起身,仰着臉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登時覺得壓力山大,今年的壓歲錢不好辦啊,小貝他們今年賺錢晚了點,可也有四百多萬貫,趕上開元初大唐一年的財政收入了,這等身家給你長輩磕頭拜年了,得給多少壓歲錢才能符合人家的身份。
於是李隆基看向了剛剛從後面轉過來的張小寶,那意思是問朕現在有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