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同晉帝的這種心思,用雪花的話來說,就是找虐,屬於沒事兒找抽型的。
雪花小心的觀察着同晉帝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於是,雪花不再說話,靜靜的站着,等着同晉帝自己想明白,做出取捨。
當然,同晉帝的決定若是不合她的心意,那麼她就不會擺事實,講道理了。
荷花剛纔那些話,是以小孩子害怕的語氣說的,但是暗示的是什麼,雪花相信同晉帝明白。
所以,皇上若是執意不同意給趙子沐和荷花賜婚,雪花就會直接當着同晉帝的面,答應荷花去南夷。
雪花若說出那樣的話來,那麼就讓那些話,直接變成了對同晉帝的威脅了!
威脅皇上雖然危險,但是爲了自己妹子的幸福,雪花不介意孤注一擲。
而且,她相信,只要同晉帝不糊塗,最後自己的勝算最大。
雪花是不願意走到那一步的,否則,就等於是和皇上撕破了臉,皇上心裡就等於是有了一根明顯的刺。
被皇上惦記上,總歸不是什麼好的感覺。
所以,這一刻,雪花很是祈禱,皇上千萬別犯糊塗。
雪花的祈禱沒有白費,同晉帝忽然收起了身上冷冽的氣息,看着雪花,露出了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不動聲色的說道:“朕若是答應了你的請求,你給朕什麼好處?”
雪花聽了同晉帝的話,先是面露驚喜,隨即一怔。
她能給皇上什麼好處?
有皇上和別人討要好處的嗎?
不過,同晉帝話裡的意思,雪花卻也聽明白了。
皇上,被她說服了!
呵呵,早知道如此簡單,當初皇上給趙子沐和苗玉婉賜婚的時候,何必裝神弄鬼?
不過,轉念一想,雪花明白,下了聖旨的,和沒有下聖旨的,終歸是不一樣。
皇上收回聖旨,也是需要很光明正大的藉口的。
那借口,還是裝神弄鬼來的最爲直接,也最給皇上留面子。
雪花此時是從裡到外都散發着愉悅。
終於不用再擔心荷花被皇上惦記着了,而且,經過今天,相信皇上對靖王府應該不會再矛盾重重了。
能解開皇上的心結,讓皇上不再針對靖王府,這真是意外之喜。
想到這兒,雪花笑吟吟的道:“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跟臣妹一個小女子討要好處,這傳講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您?”
雪花聲音清脆,語氣中還帶着一絲狡黠,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中,更是光華流轉,動人心絃。
面對這樣的雪花,同晉帝再也沒有一絲的怒氣,不由的嘴角就微微揚了起來。
同時心中暗忖,這個丫頭,真是滴水不漏,一點都不許諾。
雪花當然不會許諾什麼,即便是同一件事兒,同晉帝的命令,和她許諾的,那意義也不相同。
同晉帝有些無奈,他知道,好處必須他自己要,否則雪花是不會給的,只會糊弄他,給他戴高帽子。
別說,同晉帝猜得還真對。
雪花的確是那麼打算的。
“朕就命你以後閒暇時,進宮給朕撫琴聽吧。”同晉帝自己把要求說了出來。
其實,這要求,雪花一開始自己就提了出來,現在同晉帝不過是再重新要求一次。
當然,意義好像有所不同了。
雪花倒也爽快,立刻道:“臣妹遵旨!”
反正皇上說的是閒暇時,她沒有閒暇的時候,皇上也不能怪罪她,不是嗎?
皇上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不過,沒等他仔細考慮,雪花就拉過了仍是一臉怯怯的荷花,笑着道:“荷花,快謝謝皇上給你和世子哥哥賜婚。”
荷花一臉懵懂,“三姐,皇上同意了嗎?”
荷花的表情表明了,她沒有聽到皇上同意呀。
此時的荷花,真應了雪花的那句話,傻乎乎的。
同晉帝看到這樣一副樣子的荷花,心底僅有的那絲芥蒂,也消失了。
如此單純的孩子,和這皇宮,是萬萬不相符合的。
而且,這樣一個孩子,即便嫁進了靖王府,也不會爲大燕帶來禍端的。
這一刻,荷花以她的單純,亦可以說是單蠢,消除了皇上所有的戒心。
“朕已經同意給你和子沐賜婚了。”同晉帝說道。
荷花的小蘋果般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最純真無僞的歡笑。
“謝謝皇上!”荷花高興的盈盈下拜。
同晉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中竟然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荷花的親事兒,在荷花成爲了南夷靈女的時候,同晉帝就開始算計,現如今,終於塵埃落定了。
雖然與他的初衷大相徑庭,但是看着面前的兩姐妹那種歡天喜地的樣子,卻讓他心裡跟着愉悅。
同時,放下了壓在心底的那些包袱,也讓他感到輕鬆。
“皇上,您下在就下旨吧,臣妹正好給您研墨。”雪花一臉討好的脆聲說道。
她絕對要秉持着趁熱打鐵的原則,免得再出什麼變故。
“怎麼,怕朕反悔?”同晉帝一語中地,直接說出了雪花的心思。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麼會反悔?臣妹不過是想觀摩一下皇上的墨寶,表達一下崇拜之情罷了。”雪花毫不臉紅的開始拍同晉帝的馬屁。
別說,同晉帝即便知道雪花是忽悠他,可還是不由的嘴角揚起,對着遠處大聲說了一句,“筆墨伺候!”
須臾,就有太監總管胡升,捧着一個雕花描金的紅漆托盤躬身走了過來。
托盤裡放着一卷明黃色的空白聖旨,筆墨也一應俱全。
雪花殷勤的上前,拿過黃石雕刻飛龍的一方古硯,放進去散發着松香的墨條,開始輕輕的研磨。
胡升看到雪花如此一副巴結討好,又滿面笑容的樣子,再看到同晉帝濃眉高挑,嘴角上揚,一副愉悅的樣子,老眼中不由的閃過一道精光,隨即就低下頭,退到了亭子外面。
“皇上的字果真是龍飛鳳舞,氣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胸襟寬闊,心懷寬廣之人的手筆。”雪花邊研磨,邊不忘拍同晉帝的馬屁。
無論如何,先把聖旨拿到手再說。
聖旨一刻拿不到手,她這心裡就不踏實。
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出爾反爾。
這樣想着,雪花研磨就更使勁了。
同晉帝聽了雪花的話,似笑非笑的斜睨了雪花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就憑朕的字是寫在聖旨上的,誰敢說這上面的字不好?”
是呀,就憑這明晃晃的一個卷軸,也沒有人敢說上面的字不好。
雪花心裡腹誹了一句,您自己明白就好。
不過,雪花嘴裡卻說道:“皇上,話不能這麼說,臣妹是就是論事兒,您這字,就算不是寫在聖旨上,那也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書法大家之手的。”
雪花說着,一臉的真誠樣兒。
被雪花這樣捧着,不得不說,同晉帝感到通體舒暢。
同晉帝的腦海中,飛快的劃過了一個念頭。
所謂的紅袖添香,就是這種感覺嗎?
若是每天都有這樣一朵解語花陪在自己身邊,那麼即便是批閱枯燥的奏摺時,恐怕也會變得不再乏味了吧?
當然,這個念頭在同晉帝的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他強自壓了下去。
他知道,有些東西,他雖然貴爲帝王,也永遠不能擁有,若是用強,只會是永遠的失去,連看都看不到。
雪花得到了聖旨,身心愉悅,從裡往外散發着快樂的光輝,笑意盈盈的樣子,簡直能閃瞎人的眼睛。
“皇上,這聖旨臣妹就帶回去了,伏羲琴……”雪花說着,看向了放在一旁的伏羲古琴。
這麼好的琴,放在皇宮中,真是糟蹋了。
“這琴……”同晉帝沉吟了一下,“就留在宮裡吧。”
“皇上,這琴,您不是賜給臣妹了嗎?您不能出爾反爾呀。”雪花立刻叫道。
同晉帝瞪了雪花一眼,不過心裡卻沒有生氣,反而因爲雪花如此熟稔的口氣而高興。
雪花這種和他相處的態度,讓他心裡舒暢。
“這琴還是你的,不過是放在了宮中,等你進宮給朕撫琴的時候,再拿出來。”
雪花聽了同晉帝的話,暗道:這琴沒她的份兒了。
她沒計劃過進宮給皇上撫琴的。
彷彿看出了雪花的心思,同晉帝不由的眉頭一挑。
看來,他又被這丫頭忽悠了。
不過,同晉帝眸光一閃,說了一句話。
“朕在追加一條,以後你在朕面前,只能自稱臣妹,其他的稱呼,一律不許!”
同晉帝的語氣中,滿是命令的意味。
“爲什麼?”雪花一皺眉。
說實話,若不是有求於皇上,她真的不想用這麼親近的稱呼來自稱的。
自稱“臣婦”,那才顯得和皇上之間涇渭分明。
自稱“臣妹”,太親密了。
“沒有爲什麼!這是朕的命令,否則朕就收回聖旨,給子沐另行賜婚!”同晉帝不容置辯的道。
他纔不會說,他一聽到雪花用冷淡疏離的語氣自稱“臣婦”,他就無由的堵心。
不過,每當雪花自稱“臣妹”時,都會對他露出巴結討好的笑容,他雖然知道雪花肯定會過河拆橋,但還是喜歡看那耀人心絃的甜美笑容,也往往會答應她的要求。
“臣妹”兩個字,在他的心裡,可以代表能寵着的妹妹,可是“臣婦”卻代表,那是別人的女人。
一字之差,相差千里。
讓同晉帝的心情,也會相差千里。
**
雪花和荷花拿着聖旨一出宮門,韓嘯和趙子沐就迎了上來。
雪花再不出來,韓嘯已經準備進宮找皇上要人了。
至於趙子沐,也摩拳擦掌的準備闖進去了。
“雪雪,荷花,怎麼樣?”趙子沐急忙問道。
雪花得意的揮了揮手裡明晃晃的卷軸,“成了!”
“太好了!”趙子沐大叫一聲,目光灼熱的看向了荷花。
若不是在宮門口,若不是在大街上,他鐵定要把荷花摟進懷裡,然後最起碼要在荷花羞紅的小臉上親兩口。
不錯,荷花的小臉,在趙子沐灼熱的注視下,竟然罕見的紅了。
雪花斜睨了兩人一眼,再次感嘆,古代的男女,真心早熟。
“怎麼這麼長時間?”韓嘯黑着一張臉,冷聲問道。
雪花覺得,韓嘯好像情緒不對頭,很不高興。
“爺,你當我是進去串門呀?”雪花無奈的道:“我是去和皇上鬥智。”
雪花這樣一說,韓嘯的臉反而更黑了。
“就是呀,表哥。”趙子沐在一旁連忙附和。
同時,意有所指的又補充了一句,“雪雪是最聰明的!”
其含義是,皇上鬥不過雪花。
雪花聽了,雖然很想嘚瑟一下,但是她明白,今天的事兒,還是荷花的功勞最大。
真正起了決定作用的,還是荷花說的那幾句話。
於是,雪花說道:“最聰明的是荷花。”
雪花說着,疼愛的摸了摸荷花的頭。
荷花聽了雪花的誇獎,緋紅的小臉,越發的象兩個紅蘋果了。
“嘻嘻,三姐才聰明。”荷花忽閃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甜糯糯的道。
雪花看着這樣的荷花,眼裡劃過一絲疑惑。
自家妹妹是“大智若愚”,還是“扮豬吃老虎”?
趙子沐在一旁看着荷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稀罕,連忙道:“荷花當然也聰明。”
話雖然這樣說,趙子沐說完,還是一臉疑惑的看向雪花。
“回去再說!”韓嘯冷冷的說道。
“不錯,我們回去仔細說。”雪花表示贊同。
現在是在宮門口,當然不能隨便說話。
雪花說完,本想牽着荷花的手向馬車走,但是腰上一緊,韓嘯的大手直接攬上了她。
雖然雪花曾經被韓嘯抱進抱出,但那是在從南夷回來的路上。
現在不同,這是在京城,而且還是在皇宮門口。
一般的女人,出門都是帶着帷帽的,和男子甚至不能並肩而行。
可是韓嘯卻如此正大光明的摟着她的腰,這讓雪花雖然臉皮厚,也不由的感到臉上發燒。
不過,她也沒有拒絕被自己男人摟着走路。
雪花能感覺到,韓嘯很不爽。
至於爲什麼不爽,雪花隱隱有猜測,所以就更不會從韓嘯懷裡掙脫了。
相反,雪花其實內心裡很高興。
自家男人在京城的名號是“冰山閻羅”,可是就是這樣總是冷着一張臉的男人,對自己如此呵護,雪花的虛榮心,是很爆棚的。
好在雪花和荷花是分乘兩輛馬車而來的,於是姐妹二人一個被韓嘯攬着,一個就差被趙子沐攬着了,分別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韓嘯先把雪花扶了上去,然後冷凝的眸子,散發出犀利的光,向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踏上馬車。
馬車裡,雪花舒服的窩進韓嘯的懷裡,把進宮的情形大致說了一番。
特別是把荷花表揚了一頓。
當然,對於皇上最後命令她以後要自稱“臣妹”的事兒,雪花下意識的略過了。
憑直覺,她知道韓嘯肯定會不高興。
而且,她以後絕對不會隨意進宮的,也看不到皇上,所以稱呼問題,無足輕重。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只冷冷的回了一句。
“以後不許再進宮!”
“是,爺!”雪花很是爽快的答應了,“皇宮那個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
雪花這句話,取悅了韓嘯。
韓嘯一手擡起雪花的下巴,一手放在雪花的腦後,直接對着那張紅潤的小嘴覆了下去。
雪花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俊顏,乖順的閉上眼睛,迎接自家男人的親吻。
另一輛馬車中,趙子沐終於按捺不住,一放下車簾,就對着荷花的小蘋果臉“吧唧!吧唧!”來了兩口。
然後,荷花的髮絲微動,一條靈活的小紅蛇,對着趙子沐的臉就咬了下去。
趙子沐嚇了一跳,連忙後撤。
荷花連忙呵斥,“紅紅,不許欺負哥哥。”
天靈蛇聽了荷花的話,堪堪停住,吐着長長的蛇信子,惡狠狠的盯着趙子沐。
趙子沐瞪着天靈蛇,咬牙切齒。
平時在外面還到好些,只要他和荷花單獨在一起,天靈蛇就對他滿是敵視。
雪花就一直說,這條破蛇是成了精的。
趙子沐對此,是深有同感。
“哥哥別怕,紅紅只是嚇唬你。”荷花甜糯的說着,一伸手,把天靈蛇纏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趙子沐也知道天靈蛇是嚇唬他,否則,這麼近了距離,以天靈蛇的速度,沒等荷花出聲阻止,就已經咬上他了。
可是總被這麼一條破蛇一再的打擾好事兒,趙子沐的鬱悶可想而知。
他甚至可以預料到成親以後的悲慘生活了。
**
回到了靖王府,靖王爺和靖王妃見到雪花拿回來的聖旨,喜笑顏開。
等聽了雪花進宮的經過後,夫妻兩人看向雪花的目光,複雜中帶着感激。
這些年來,皇上對靖王府恩寵不斷,卻又猜忌重重,讓他們夫妻心裡總是膈應,活得甚至小心翼翼。
雖然知道靖王府不會有事兒,可是總歸是不恣意。
現在好了,許多沒有人敢說的話,都被雪花挑明瞭,相信皇上以後會對靖王府多一些信任了。
同時夫妻兩人也感嘆,有些話,許多人都明白,可是真的敢對皇上說的,也就是雪花。
一家人都歡天喜地,只有韓嘯,一直冷着一張臉。
靖王爺和靖王妃對視一眼,夫妻兩人誰都沒有說什麼。
稍後,同晉帝的賞賜到了,緊接着就是太后的,皇貴妃的,以及其他各個位份較高的妃子的。
聖旨雖然是雪花自己拿回來的,但是皇上的賞賜卻不能少。
皇上賞賜了金銀玉石一匣子,宮緞若干,太后賞賜的有玉如意、寶石頭面,皇貴妃的是頭面和宮緞,至於其他各宮的妃子,都根據份位,略有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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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大張旗鼓的往靖王府擡賞賜,於是,如此一來,不等靖王府自己去宣揚,皇上給趙子沐和荷花賜婚的消息,就立刻在京城中傳開了。
一個多月裡,皇上竟然兩次給趙子沐賜婚,而且,這次還賜的是靖王府早就相中的荷花,這讓京城裡掀起了一股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