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蹙眉思索,銀花有了身孕,萬一有個磕磕碰碰的,那可都是要人命的。
雪花想到這兒,一陣心驚肉跳。
“二姑爺知道了嗎?”
“邱叔已經去通知了。”
聽了冬梅的話,雪花擡眼看向宮門前寬闊的街道,遠處川流不息的行人,內心焦灼大喊——
二姐,你跑哪兒去了?
“顧叔,你去召集人手,沿忠勇伯府向靖王府、國公府、外城李宅,分三路打聽尋找。”韓嘯沉着的吩咐顧賢。
“是,爺。”顧賢答應一聲,翻身上馬而去。
韓嘯轉頭對雪花道:“我們先去忠勇伯府查問一下,你二姐出門時是否說了什麼?”
“好,不僅如此,我還要給二姐討回公道,也給我自己討回公道!”雪花惡狠狠的點頭。
她已經悍婦之名震京城了,想不到還有不長眼的敢惹她!
其實雪花是冤枉忠勇伯府的人了,她要是早一天砸了明王府,忠勇伯府的老夫人豈敢再說三道四?
現如今,忠勇伯夫人已經被忠勇伯呵斥的擡不起頭來了。
“你、你這個目光短淺的女人,你這是要害了全府的人呀!”忠勇伯指着王氏雙眼圓瞪,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向地上摔去。
茶杯落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嚇得王氏一哆嗦。
“老爺,那可是你最喜歡的杯子。”王氏小聲道。
忠勇伯聽了王氏的話愈發生氣,厲聲道:“我最喜歡的杯子?你以爲這杯子還保得住嗎?我不摔,它一會兒也會被人砸了!”
他一想到自家可能會有的下場,恨不得把王氏掐死。
“老爺,誰、誰敢砸……”王氏顫聲道。
“誰敢砸?”忠勇伯氣急敗壞的道:“青河郡主就敢砸!”
“她憑什麼砸?”王氏聽了忠勇伯的話雖然心裡打鼓,還是硬着頭皮道。
“就憑你說的那些話,就憑你氣走了她二姐,她就能把忠勇伯府砸了!”
忠勇伯說到這兒,指着王氏怒氣翻涌,“你知不知道,今天清河郡主把定國公府桂姨娘的屋子砸了個稀爛?”
“不就是砸了個姨娘的屋子嘛,那有什麼?”王氏嘀咕道。
“那是普通的姨娘嗎?那是明王府的嫡女,是堂堂的一個郡主!”忠勇伯說着,“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拍完了,忠勇伯一呲牙,疼得抖了抖手。
王氏則縮了縮脖子。
“老爺,妾身給你揉揉?”王氏有些討好的向忠勇伯面前走了幾步。
“你給我站住!”忠勇伯指着王氏厲聲道。
王氏訕訕的停住了腳。
忠勇伯見王氏仍然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由的深深後悔,自己當年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鼠目寸光的媳婦?
“你知不知道,那青河郡主不僅砸了一個郡主的屋子,更是跑去把明王府給砸了!”
忠勇伯說完,沒控制住,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氏這次顧不得忠勇伯呲牙咧嘴的樣子了,嚇了一跳。
人家連王府都敢砸,要是砸他們一個伯府,還不是小菜一碟嗎?
雪花砸明王府這事兒雖然傳得很快,但在沒網絡,沒媒體的時代,只靠口口相傳,還是需要點時間的,所以,這事兒王氏還真不知道。
不過,王氏還抱着一絲希望,“明王府能善罷甘休嗎?”
忠勇伯看着王氏這個樣子,氣得青筋直跳,“是青河郡主不善罷甘休!青河郡主砸完了明王府就跑去告御狀了,結果皇上……”
“皇上怎麼處置的?”王氏雖然看着忠勇伯的樣子,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還是着急的問道。
“皇上把明王貶爲郡王了!”
忠勇伯說完長嘆了一口氣,他在衙門裡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急忙往家趕。
這幾天自家女人就一直叨嘮外面瘋傳的閒言碎語,直說自己的兒媳婦恐怕也不乾淨,他雖然呵斥了幾句,但心裡也犯嘀咕,也就沒怎麼制止。
忠勇伯也知道王氏和銀花起了幾次衝突,王氏話裡話外的不僅說了雪花不貞,也說了銀花不潔,所以忠勇伯一聽說了雪花的所作所爲,連忙跑回家來警告王氏,想叫王氏以後不許再口無遮攔,更不許再以此拿捏銀花,結果,他還是晚了一步,銀花已經被氣跑了。
王氏聽了忠勇伯的話,只覺得腿打哆嗦。
堂堂一個王爺,只因說了青河郡主幾句壞話,就被皇上說貶就給貶了,那她們伯府還不被一擼到底嗎?
“老爺,那現在怎麼辦?”王氏慌了神了。
忠勇伯狠狠的瞪了王氏一眼,站起身來道:“你現在和我一起去親家府上,把軒兒家的接回來。”
現在只有儘快把這件事解決了,千萬不能被青河郡主知道,否則……
忠勇伯看了看屋子裡的擺設,恐怕自家逃脫不了被砸的命運,而且,他家門前雖然沒有石獅子,可誰知道青河郡主會把大糞潑哪兒去呀?
還有那大門,他家的可比明王府的薄多了,定國公世子若是一掌拍下去,還不得拍個稀爛?
“這、這……”王氏聽了忠勇伯的話,眼露驚慌,吶吶的不敢說話。
“怎麼,你還覺得丟了婆婆的面子,不想去?”忠勇伯的火氣又上來了。
“不是,老爺。”王氏連忙擺了擺手,一橫心說道:“我聽丫頭們說,軒兒家的沒回孃家。”
“那去哪兒了?去了定國公府?”忠勇伯急聲道。
若真那樣,就難辦了。
他們家想悄無聲息的把這件事解決了,不驚動青河郡主,恐怕不行了。
“不是,是、是不見了。”王氏膽戰心驚的小聲說道。
“不見了?”忠勇伯高聲質問,沒太明白怎麼個意思。
王氏拿眼覷着忠勇伯,縮了縮脖子,“就是……軒兒家的從府裡跑出去後,不知道去哪兒了,到處都找不到人了。”
忠勇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兒媳婦是有了身子的人,對京城又不熟悉,這要出點事兒,有個三長兩短,青河郡主還不放把火,把他家給燒了?
燒了還是好的,恐怕……
忠勇伯不敢再想下去了,冷汗蹭蹭的往外冒。
這時,門外傳來了略帶驚慌的聲音,“啓稟老爺、夫人,二少奶奶回來了。”
忠勇伯和王氏一聽喜出望外,根本沒發覺下人的語調不對。
“蘇黑狗,你給我出來!”
院子中猛然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聲。
忠勇伯剛站起身子,一聽這個聲音,撲通一下又坐到了椅子上。
王氏沒看到忠勇伯的樣子,一聽這話,怒氣衝衝的就衝了出去。
“大膽!誰敢如此無理?給我打……”出去兩個字,王氏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忠勇伯一聲怒吼給打斷了。
“你給我住口!”
忠勇伯指着王氏怒氣衝衝的說完,連忙對院子裡站着的一個老頭露出了討好的笑。
“老王爺,哪陣風把您吹來了?真是令蓬蓽生輝呀!”
忠勇伯說着,連忙把老頭往屋裡讓,“您老屋裡請。”
老頭盯着忠勇伯冷笑兩聲,“蘇黑狗,你行呀,竟敢連本王的孫女也敢欺負?”
一再被人家叫“蘇黑狗”,忠勇伯老臉一紅。
原來忠勇伯小時候愛生病,他爹孃怕養不活,就學貧苦人家的樣子,給他取了個賤名叫“狗子”,爲的是好養活,加上忠勇伯長得黑,外人就偷偷給他取了個外號叫“黑狗”。
忠勇伯如今畢竟這麼大歲數了,小時候的外號這些年早就沒人叫了,可現在——
忠勇伯看了看,一府的人差不多被老頭一嗓子都喊來了。
他現在就等於是當着滿府的人,被一再的叫外號。
忠勇伯是又惱怒,又窩火,可就是不敢拿面前這位祖宗怎麼樣,不僅如此,還必須要笑臉相迎。
“您老這話說的,下官欺負誰,也不敢欺負您老的孫女呀。”忠勇伯陪着笑道。
忠勇伯話說完了纔想起來,您老有孫女嗎?
可這話,他還真不敢問。
誰都知道,這老頭的孫女,當年夭折後,在京城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沒欺負?”老頭對着忠勇伯怒吼一聲,隨即就放軟了聲調,對着站在旁邊的紫衣女子道:“銀花寶貝孫女,你說,是不是他們忠勇伯府欺負你了?”
老頭話音一落,忠勇伯府的人都大吃一驚。
其它人雖然不知道老頭的身份,可是看忠勇伯的態度,也知道這老頭是他們惹不起的,現在銀花竟然成了他孫女,能不讓人吃一驚嗎?
不過,除了王氏和蘇明遠夫妻外,其它各房的人倒是喜出望外。
忠勇伯一怔之下,率先反應過來,沒等銀花開口,搶先道:“軒兒媳婦,這都是誤會,你娘她有口無心,你就別和她計較了。”
忠勇伯心裡是又驚又喜,不管何故,銀花成了這位老王爺的孫女,對他們忠勇伯府來說,都是喜事一件。
“爹,我已經懷了蘇家的孩子,娘卻說我不貞不潔,楨潔對於女人來說,比性命還要重要,娘如此對我,純粹是想要我的命!”
銀花說到這兒,氣的臉通紅,眼中更是含了淚。
老頭一見銀花這個樣子,雙眼一瞪,四處尋摸了一下,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見一個偷着跑來看熱鬧的丫頭手裡拿着一根燒火棍,於是,老頭大步走過去,在那丫頭還沒反應過來前,一把將燒火棍搶了過來。
“蘇黑狗,你教妻無方,竟然如此對待本王的孫女,本王今天打折了你的狗腿!”
老頭大喝一聲,舉着燒火棍就向忠勇伯衝了過去。
老頭這一行爲,院子裡的人立刻就瞪大了眼睛,隨後就亂成了一團。
忠勇伯抱着腦袋四處躲閃,邊閃邊大叫——
“老王爺息怒!……”
雪花和韓嘯進來了時候,正好趕上這一幕。
見到銀花已經回來了,並且安然無恙,雪花立刻鬆了一口氣。
其實,雪花自己前生今世都被人劫持過,內心最害怕的還是銀花出什麼意外。
不過,她雖然一直心急如焚,卻控制着自己不敢去往那方面想,現在見到銀花不僅回來了,還帶回如此有氣勢的一靠山,簡直喜出望外。
雪花此時手裡也正拎着她那根寶貝燒火棍呢,看到老頭的這番舉動,立刻笑了。
老頭不僅追着忠勇伯打,還連上前勸阻的蘇明遠、王氏等人一起打,院子裡簡直亂成了一團。
“二姐,這誰呀?”雪花興致勃勃的問道。
“他說他是靖王府的老王爺。”銀花低聲說道。
雪花一聽,明白了。
怪不得能打得忠勇伯抱頭鼠竄呢,原來這就是大燕聞名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王爺。
據雪花得來的消息,這可是大燕的活祖宗,連太后都要叫一聲“王叔”,皇上都要叫一聲“叔爺爺”。
平時,太后和皇上對這老爺子,都是禮讓三分的。
不過,這老爺子早就不問政事,只是常年在外,遊歷天下。
“二姐,你怎麼認識的這老爺子,而且還把你認做孫女了?”雪花好奇的問道。
銀花聽了雪花的話,神色有一絲異樣,低聲說道:“我是在咱奶的墳前認識的。”
“咱奶不還……”雪花剛想說咱奶不還沒死嗎,然後明白了,銀花說的是她們的親奶奶——吳如鳳,不是還沒死的連氏。
銀花看了看活力十足,火氣十足的老王爺,不由想起了遇到老王爺的那一幕。
那是今年清明時候的事兒了,因爲當時李達在京城忙鋪子裡的事情,沒能趕回去,給吳氏上墳掃墓的事就由銀花擔起來了。
當時天下着小雨,銀花舉着一把油紙傘,提着冥紙祭品到了吳氏墳前一看,嚇了一跳。
——吳氏的墳上躺着一個老頭。
老頭身上已經被淋溼了,旁邊還扔着個酒罈子。
老頭彷彿聽到了聲音,微微睜開了眼。
“如鳳……如鳳……你來了……”老頭看着銀花,有些迷糊的眼中迸出了驚喜。
銀花一愣,“老爺爺,您快起來,地上涼,容易生病的。”
銀花說完,放下手裡的籃子就去扶老頭起來。
老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已經恢復了清明。
“你是……”
“這是我奶的墳,我是來給我奶上墳的。”
銀花脆聲說完,看了看吳氏墳前被老頭弄得一片泥濘,暗想,她奶不會怪罪吧?
接下來,老頭把給吳氏上墳的祭品——都吃了,然後一臉悲愴的走了。
銀花望着老頭的背影,您老一副傷心的樣子,幹嘛還那麼能吃呀?
雪花聽完了銀花簡單的訴說,忽然腦洞大開,這老頭和她奶不會是……
算了,先人已矣,別亂猜了。
“二姐,那你怎麼遇上的這老爺子,還成了他孫女了?”雪花問道。
“我今天和我婆婆吵了一架,想着這日子沒法過了,就衝出了伯府,可是又不知道去哪兒,就想先逛逛,仔細想想以後怎麼辦,結果就遇到了這老王爺,他硬把我拉去了附近的酒樓,又要認我做孫女,又要來給我出氣。”銀花看着院子裡亂糟糟的樣子,低聲說道。
雪花看着老爺子的威風樣子,掂了掂自己手裡的燒火棍,也有點手癢癢。
“二姐,你說我是不是幫幫老王爺,把你們這忠勇伯府砸了?”
銀花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在這府裡過下去了,你二姐夫若是不和我搬出去住,我就……”
就怎樣銀花沒有說下去,不過雪花明白,怎樣銀花也捨不得蘇明軒。
雪花看了銀花一眼,“二姐,看我的。”
雪花說完,臉上立刻露出了無上的威嚴和氣勢,對着王氏厲聲道:“忠勇伯夫人,本郡主的姐姐你也敢欺負,!本郡主的壞話你也敢說!你以爲本郡主手上的棍子是吃素的嗎?!”
雪花說着,揮了揮手上的燒火棍,霸氣十足的大步就要向屋子裡走。
雪花這一說話,一直追着忠勇伯打,並且順便把蘇明遠也打了幾棍子的老王爺停下了腳步。
“你就是今天砸了明王府的……那個丫頭?”老王爺看着雪花,氣喘吁吁的道。
“回老王爺,正是孫女。”
雪花連忙停下腳步,對老王爺,她也不敢怠慢,而且,她是靖王夫妻的義女,當然也就是老王爺的孫女了。
“好!砸得好!很有我老人家的風範,明王那小子,本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雪花微微一笑,沒接話。
她不能說明王那小子,她也早就看着不順眼了,這種話,也就老王爺能說。
老王爺上下打量了雪花一通,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不錯,這麼好的丫頭,便宜了你小子了。”
這話,是對着韓嘯說的。
韓嘯立刻黑了臉。
“銀花丫頭,以後你要和你妹妹學着點,誰敢欺負你,你就給我狠狠地打,萬事有爺爺呢。”老王爺滿是霸氣的道。
“爺爺,這個府裡我不想再住下去了。”
“也好,區區一個伯府,的確配不上本王的寶貝孫女。”老王爺聽了銀花的話,點了點頭,“那好,你跟爺爺回靖王府,爺爺再給你找個好婆家。”
老王爺這話一落,連雪花都嚇了一跳。
“不行!銀花……是我媳婦!”隨着一聲大喝,氣喘吁吁的蘇明軒跑了進來。
蘇明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冷的天,額頭滿是汗,衣服被風吹得凌亂不堪,頭上的帽子也歪了。
銀花一見蘇明軒的樣子,立刻滿臉心疼的快步走了過去。
“看你,怎麼跑成了這個樣子?”銀花說着,掏出帕子給蘇明軒擦汗,“小心受了風,染上寒氣。”
蘇明軒一把握住了銀花的手,“娘子,你不會不要我的,是吧?”
銀花臉一紅,嗔了蘇明軒一眼,“呆子,說……”
“我孫女就是不要你了!”猛然傳來的一聲大吼,打斷了銀花和蘇明軒的卿卿我我。
老王爺說完,走過來拉銀花,“你連自己的媳婦都護不住,任她被人往頭上潑髒水,哪有資格做我的孫女婿?”
蘇明軒被老王爺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是死拽着銀花不撒手。
其實老王爺這話說得有點冤枉蘇明軒了,銀花和王氏的矛盾,蘇明軒並不太清楚,也不知道王氏竟然說銀花不潔的話,只知道王氏想給他安排通房,銀花不同意,他跑去找王氏表了態,堅決不要通房,就到翰林院上差去了。
銀花因爲心疼蘇明軒每日辛苦,也沒把這些事和他說,夫妻二人每天甜甜蜜蜜一晚上,蘇明軒就去翰林院發奮圖強了,誓言要給銀花掙個一等誥命夫人。
今天蘇明軒聽下人說了這事兒,差點沒嚇死,一路從翰林院飛奔了回來。
“爺爺,相公他……”
“他什麼他?”老王爺一瞪眼,“他再不鬆手,本王砍了他!”
蘇明軒聽了老王爺的話,一把將銀花攬進了懷裡,大聲說道:“頭可斷,血可流,媳婦不能丟!”
雪花“噗嗤!”一聲,樂了。
她二姐夫這話再加上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真的很雷人。
老王爺的眼裡,也露出了笑意。
老王爺看着面前昂然而立的男人,一身儒雅的白色學士袍服,頭髮有些凌亂,一雙劍眉也沒能掩去身上那種濃濃的書卷氣,但這書卷氣中卻又隱含着凜凜正氣,眸光清澈,如水明朗,一看就不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
不由地,老王爺心裡暗暗點了點頭。
歹竹出好筍,這小子倒是個可塑之才。
再看他緊緊摟着銀花,生怕媳婦被搶跑了的樣子,老王爺知道,蘇明軒確實把銀花放到心尖上了。
“咳咳!”老王爺故意威嚴的咳了一聲,沉聲道:“腦袋掉了還怎麼保護你媳婦?迂腐!”
蘇明軒毫不示弱,“媳婦要是沒了,還要腦袋幹什麼?”
“你就這點出息?!”老王爺一聽,立刻瞪圓了雙眼,“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就該頂天立地,忠心報國,結果卻沉迷兒女情長,不思進取……”
雪花聽了老王爺的話,嘴角抽了抽,老王爺,您這是站在哪頭的?
銀花扯了扯老王爺的袖子,“爺爺……”
“老王爺說的對,犬子就是該教訓。”忠勇伯聽到老王爺如此說,立刻連聲附和。
老王爺被銀花一拉,再聽忠勇伯一說,反應了過來,他貌似不該這麼說。
於是,老王爺把眼一瞪,對着忠勇伯開噴,“對什麼對?我教訓孫女婿,管你什麼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輩子碌碌無爲,只靠着祖宗餘蔭過日子。”
老王爺把忠勇伯說的老臉通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他這一家之長,一府之主,今天可是當着全府人的面,徹底的尊嚴掃地了。
“還有你們、你們……”
老王爺說着,用手指着院子裡的蘇明遠等人,“一個個的只知道吃喝玩樂,正事不幹,沒事還帶着挑撥是非!”
老王爺指到誰,誰就縮縮脖子,向後靠靠,更有心虛的偷偷抹抹冷汗。
比如,蘇明軒的大哥,蘇明遠。
雖然蘇明遠拼命向後抽,想降低存在感,可是老王爺還是盯上了他,重重的哼了一聲,“你作爲忠勇伯府的長子嫡孫,自己不學無術,卻還妒賢嫉能,嫉妒你兄弟將來襲爵,所以故意挑撥是非,引起你母親對你弟弟夫妻的不滿,想借此拆散你弟弟夫妻,達到你能重新襲爵的目的,你的這點小伎倆,能瞞得過本王的眼睛嗎?”
老王爺一席話,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蘇明遠夫妻的身上。
“遠兒,遠兒媳婦,這是不是真的?”王氏一臉不敢置信的問道,不過,她也被老王爺提醒了。
怪不得遠兒媳婦天天和她講外面的流言,話裡話外的說軒兒媳婦不乾淨,將來蘇家的血脈怕是給混淆了。
她若不是聽了這些話,至於天天找軒兒媳婦的毛病嗎?
“娘,當然不是。”蘇明遠的媳婦急急的道。
“娘,您別聽這個老頭胡說!”蘇明遠一着急,又踩了老王爺的地雷。
“兔崽子,你說什麼?”老王爺立刻雙眼圓瞪,舉起了手裡的燒火棍。
蘇明遠下意識的就抱起了腦袋。
蘇明軒畢竟是狀元出身,老王爺這番話一說完,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根源。
“爹、娘,兒子今天有話要說。”蘇明軒一臉沉痛的一撩衣袍,跪到了地上。
既然是區區一個爵位讓媳婦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他要這爵位何用?
“爹、娘,這爵位你們還是傳給大哥吧。”蘇明軒朗聲道:“當今聖上英明,目光如炬,兒子憑自己的能力,將來也能在朝堂上也能佔有一席之地。”
“好!有志氣!這才象我的孫女婿。”老王爺揮舞着手裡的棍子,大聲道:“區區一個爵位,算個屁呀。”說完,滿臉的不屑。
聽了老王爺的話,院子裡的人心裡一起吐槽,您堂堂一個王爺,當然看不上一個伯爺的爵位。
不等忠勇伯說話,老王爺眼珠轉了轉,嘿嘿冷笑兩聲,繼續道:“爵位若是傳給那等不學無術之人,嗯,這爵位也到頭了,保不保得住就難說了,畢竟這等人襲爵,實在有辱大燕的聲威,叫外邦以爲我大燕的勳貴,都是這樣庸俗敗類,嘖嘖嘖,皇上英明,斷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老王爺的話說完了,蘇明遠的心裡是哇涼哇涼的。
大燕的活祖宗發了這樣的話,皇上絕不會同意他襲爵了。
忠勇伯聽了老王爺的話,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臉一沉,大聲道:“今天當着全府人的面,我正式宣佈,以後這爵位就由軒兒來承襲,誰有異議,逐出蘇家!”
“爹,我不……”
蘇明軒剛一張嘴,就被忠勇語重心長的伯打斷了。
“軒兒,這個爵位你必須要襲,你是蘇家的子孫,事關整個蘇家的興衰,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爹知道,今天你媳婦因此受了委屈,爹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
忠勇伯說完,轉頭對蘇明遠道:“你們夫妻整天無所事事,只知道挑弄是非,罰你們閉門思過半年,不得出自己的院子半步!”
“半年?爹……”
“閉嘴!”
忠勇伯凌厲的一個眼光看過去,蘇明遠訕訕的閉上了嘴。
“至於你——”忠勇伯又看向了王氏,“你身爲當家主母,竟然是非不分,完全失了一個主母的風範,以後就在靜思齋好好禮佛吧。”
“老爺?!”王氏如遭雷擊,淒厲的叫了一聲。
“你還嫌惹得禍不夠大嗎?”忠勇伯瞪着王氏怒喝道:“你再不知悔改,這個家就毀在你的手上了!”
“大嫂,你先別說了。”二夫人一看,連忙拉住了王氏。
“就是,大嫂。”三夫人也對王氏使眼色。
意思是,這事兒以後再說,沒看到那尊大佛和青河郡主都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了嘛,無論如何,樣子一定要做足,先送走了這兩位再說吧。
王氏一想也是,軒兒是自己的兒子,銀花是自己的兒媳婦,再如何也不會看着自己受罪不管的。
其他一衆女人見了,也上前紛紛做樣子勸說。
這個家,最終還是要由大房來承襲,她們還是要仰着大房過日子。
蘇明軒聽了忠勇伯對王氏的處置,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還是過兩天再說吧,讓他娘先禮幾天佛也好,免得天天想着往他房裡塞人。
王氏一直滿含期望的看着蘇明軒,見兒子把嘴又閉上了,又氣怒又傷心。
忠勇伯這時老臉上堆上笑,對老王爺道:“老王爺,您看下官這樣處置行不行?”
老王爺冷哼了一聲,對銀花道:“寶貝孫女,你覺得呢?你要是覺得輕了,現在就和爺爺回去,爺爺再給你找個好婆家。”
銀花聽了老王爺的話,一臉的爲難。
她能說什麼,處置的是她婆婆,她不做樣子求情,就可能在背後被人說是非了,她若是說輕了,難道還能讓人把王氏打一頓嗎?
“娘子,你不能不要我!”蘇明軒聽了老王爺的話,卻是一下子把銀花摟了過去,“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我就不活了!”
蘇明軒不知不覺的就對銀花用上了撒嬌的語氣。
雪花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的樂,可以想見,在閨房之中,他二姐夫肯定是軟的硬的一起上的。
忠勇伯聽到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對媳婦竟然用這種語調說話,滿頭黑線,連連搖頭。
當然,是在心裡頭搖頭,有不滿他也不敢露出來。
老王爺彷彿也聽不下去了,一揮手道:“好了,好了,就這樣吧。寶貝孫女,這根燒火棍你拿着,這府裡要是誰敢欺負你,你就給我狠狠的打!凡事都有爺爺在後面給你擔着,不管是誰,你打死了白打!”
老王爺說完,把燒火棍遞給了銀花。
好嘛,滿院子的人都看着那根燒火棍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那哪裡是燒火棍呀,那分明是尚方寶劍呀。
“二姐,我這裡也有一根燒火棍,要不……”雪花顯擺了一下手裡的燒火棍,“算了,你有了身子,別累着,我這根就我留着吧,以後誰要是欺負你,你派人通知我,我來幫着你打!”
雪花說到這兒,環視着滿院子的人,冷聲繼續說道:“本夫人今天可是打了一個郡主,砸了一個王府,而且,郡主打了白打,王府砸了白砸,你們以後誰敢欺負本夫人的姐姐,本夫人不僅要打人,還要把你這忠勇伯府給砸了!”
她就不信,若是有人不怕死的欺負銀花,旁人還會冷眼旁觀?
她就不信,這府裡的人不怕她砸忠勇伯府?
韓嘯站在旁邊看着他的小女人耍威風,放狠話,覺得有點頭疼。
他怎麼覺得這個小女人對此有些上癮了呢?
直到把老王爺和雪花送走了,忠勇伯府的人才紛紛吁了一口氣,然後看向銀花,那目光已經不是看一個小輩媳婦了,那是看活菩薩了,就差直接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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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坐在馬車裡,擺弄着手裡的燒火棍,滿臉遺憾的道:“今天本來想把忠勇伯府也砸了的,給二姐狠狠的出口氣,可惜,竟然沒派上用場。”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哭笑不得。
這次他肯定了,這個小女人真的上癮了。
“累了吧?歇一歇。”韓嘯說着,把人抱進了懷裡。
雪花被韓嘯一說,再一靠上那個寬闊強勁的胸懷,確實感到腰痠背痛,一股疲憊涌了上來,不過,她雖然累,但是更餓。
“爺,我們去香滿樓吃飯吧?吃了飯再回去。”雪花在韓嘯懷裡,眨着晶亮的眼睛說道。
天知道回去後她能不能痛痛快快的吃飯,老夫人那裡還有一關呢。
“去香滿樓!”韓嘯冷聲對着車外吩咐道。
馬車立刻轉了一個方向。
“累了就先睡一下,到了爺喊你。”韓嘯低聲說道。
他沒忽略,雪花的眉間露出了疲累的樣子。
“嗯。”雪花低低的應了一聲,偎在韓嘯懷裡,幾乎立刻就進入了夢鄉。
韓嘯的眼裡閃過了一絲心疼。
“平穩點。”韓嘯低聲對車外吩咐了一句。
馬車慢了一些,車裡幾乎感覺不都顛簸了。
韓嘯靜靜的看着懷裡的小女人,看着那恬淡的睡顏,看着向小貓一樣偎着他的樣子,深邃的眸中,幽不見底。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