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裡暈出的燈光，照亮小巷的一片地方。
身形單薄的白衣男子，領着一個食盒，站在紅色的光暈裡，盯着白府後院的門凝視良久，久到他已經麻木，打算轉身離開之際。
後院的門。
開了。
一抹鮮紅的身影，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邊。
一眼。
萬年。
而後笑了。
“你穿喜服很好看。”
白卓言整理了一下因爲跑來有些凌亂的衣衫，淡然地朝着他走去，臉上掛着風流倜儻的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能不好看嗎？爺穿紅衣好看，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好看！”
蕭白鳳被他驚世駭俗的話，羞紅了臉。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跑到這裡幹什麼？”
“既然知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又爲什麼提着食盒站在這裡？”
蕭白鳳看着他，回答的認真：“我要走了，不知爲什麼，在洪城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來這裡吃頓飯。”
白卓言的眼睫輕顫，袖中的手微微蜷起，他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我就是聞着你的飯香來的。來，讓我看看，你都帶了什麼？”
白卓言說着，就要去扒拉他手中提着的食盒，被他按住了手。
蕭白鳳看着他，眼中帶着哀傷：“言哥哥，你不該來這裡，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既然娶了媳婦，就不該負她。”
白卓言低垂着頭，良久才擡頭，笑着看他：“小白鳳，我以爲這輩子，你都不會再這麼喊我了。我答應你，我不會負了她。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陪你吃最後一頓飯。”
微微斂下的眉眼，帶着幾分拘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好。”
“你說什麼？”白卓言擡眸，驚喜地看着他。
“我說好啊，陪我吃最後一頓飯，然後看着我離開，你回去哄你的小媳婦。你這個老牛吃嫩草的傢伙！那麼漂亮的媳婦，真是便宜你了。”
“怎麼？嫉妒？嫉妒也沒有你的份，你只能站在邊邊上看着，誰讓你如今不是蕭家的大少爺，不過是個窮大夫呢？”
“哼！”
“來來來，別生氣了，我們來吃飯。”白卓言拉着他，在後門的門檻上坐下，將食盒裡的飯菜拿了出來，兩道小菜，一葷一素，還有兩壺小酒。
時光彷彿倒回了除夕那夜。
也沒有過多久，可如今，他已經成親。
兩人吃着笑着，不談離別，不談曾經，也不談未來。
直到酒喝完，最後一根菜也被吃掉。
已經坐在那裡發了良久的呆的蕭白鳳道：“夜深了，我該走了，你該回去了。”
他轉頭，看着身側的人：“言哥哥，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你看着我離開，我們背對背，一起離開，好不好？”
“好。”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溫柔。
蕭白鳳一笑，站了起來，將面前的碗筷收拾到食盒裡，“我數一二三。一、二、三。”第三聲落下，白卓言做出轉身的姿勢，蕭白鳳立刻轉身。
再慢點，他怕自己的淚水就要落下來。
他走了，腳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因此，他並不知道，在他身後，白卓言食言了。他沒有轉身，不過是原地踏步，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視線，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良久，收拾了情緒，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尉遲沁泠。
見他看見她，她走了過去，將手中的披風披在他的背上：“夜深了，相公，該歇息了。”
“謝謝。”
這是他的新婚妻子，一個識大體的新婚妻子，那雙眼睛看透世事，卻不說破。
沒有比她更適合當白家主母的人。
她很好，很好，很好……
巷口拐角，蕭白鳳蹲在那裡，泣不成聲。
祖父，我弄丟了一個人，一個不想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