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270 點火
程小野身子虛得厲害,百里玉衍乾脆抱起她,跟在豹皮裝身後出了陸風寨。
離開之時,程小野不經意間的瞥見豹皮裝的眼睛。冰冷的眼底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欲言又止、不甘,還有幾分其它的情緒。
“我想去找小荼。”豹皮裝離開後,她無力的拉扯着百里玉衍的衣襟道。
“娘子,你現在連路都走不了。”百里玉衍實話實說。
軟香散的藥力要十二個時辰後才能徹底消散,他們的馬又沒了,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沒有可能追得上兵役的隊伍。
“你懂醫術,你有辦法的對麼?”程小野拉着他衣襟的手緊了幾分。
當初蘇晴兒瀕臨死亡,他都有辦法救她活過來,現在他應該有辦法讓她恢復吧?沒想到,在她滿是期待的眼神中,百里玉衍搖了搖頭,“娘子,方纔杜鐸的話你也聽到了,軟香散的毒,服用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清除,爲夫沒有辦法。”
她閃着波光的眸中涌上失望,鬆開了抓在他衣襟上的手。
十二個時辰……
程小野悲傷的閉上了眼睛。十二個時辰相當於一整天,等她體力恢復,押送兵役的隊伍該入慶州了。到時孟荼被送進軍營中,想再救人,就難了。
百里玉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說話抱着她一直下了山。
整整一夜,心煩意亂。
對於百里玉衍詭異身手的懷疑,杜鐸身邊那個穿豹皮衣服的男人的莫名其紗的眼神,都不及程小野對孟荼擔心的萬分之一。
她一句話都不說,只想儘快恢復氣力,好抓緊時間上路。
時間過去了十個時辰,百里玉衍走過來,想試試她的脈搏,看毒清的怎麼了樣了。
程小野悠的想起自己身孕一事,在他指腹快搭上自己脈搏時,手腕一翻握住了他的掌心,“相公,我沒事了,我們出發吧。”不知爲何,她忽然不想告訴他自己有了身孕一事。
“好,那我們走。”百里玉衍淺淺一笑,順勢拉起了她。
在她臥牀休息時,他已經備好了馬,襄鄉到慶州,騎馬只需用半日,倆人天黑前便趕到了。這一路上再沒聽到兵役隊伍的消息,到了附近一打聽才知道,兵役隊伍午時便進了慶州城。
“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程小野唏噓。
“娘子莫擔心,晚上去趟慶州大營便是。”百里玉衍毫不在意的態度,讓程小野心寬了幾分,同時對另一件事的擔憂又得了幾分。
牽馬走在街頭,一片蕭條之色,路過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見到他們頭也不擡的便走過去了。
程小野環顧四周,發現整條街上連個飯館都沒有。
“連着打了幾個月仗,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走不了的,也都縮在家中閉門不出,怎麼還有可能出來做生意。”百里玉衍笑,淡漠的表情彷彿在談論着什麼無關緊要之事。
的確,如果不是孟荼被抓來這裡,這戰爭好似真的與他們無關。
程小野心中唏噓,不經意的攥緊了手中的馬繮。
忽的,前面突然衝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他手中捧着一張餅,低着頭連啃邊跑,一不小心,與程小野撞了個滿懷。
剛啃了幾口的餅被撞飛了。
乞丐看都沒看程小野,猛的撲過去將餅撿了起來。餅上沾了灰,他心疼的又是吹又是拍打。
程小野剛想過去,就見方纔他跑出來的那個巷子裡,衝出來幾個拿着叉子棍子的男人。他們看到小乞丐,指着便喊:“他在那兒!敢偷糧食,看不把你打瘸了。”
小乞丐聽到喊着,慌忙向前跑去。
一羣人叫囂着從程小野面前經過,而她此刻卻沒有多餘的心思管這些閒事。
“娘子,我看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吧。”百里玉衍道。凡是有戰事的地方,城中治安必定不如平時,救孟荼也非一日便能成之事,還是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程小野點頭,沒有反對。
如水眸光落在方向小乞丐逃跑的地方,那孩子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樣子,個頭與孟荼差不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得過去,她心中有些莫名的難過。
亂世之秋呵。
午夜。
寒風吹過,蕭瑟的街頭連個行人都沒有,偶爾一兩聲鳥啼,是老鴰發出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淒厲而晦澀。城邊破舊的廟宇中,一個乞丐模樣的孩子正撫着被打青的臉頰掉眼淚。
他便是今日街頭那個小乞丐,他偷了一個餅,後來被抓到,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抹乾眼淚,他頓了頓,擡起了頭。
昏暗的視線下,看不清他臉上究竟是傷多一些,還是污垢多一些。臉上的灰被淚水染花,青黑交錯的,辨不清他本來的模樣。
許久,他起身,拖着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腿向前走去。
慶州軍營。
士兵營中鼾聲四起,趕了大半個月路的兵役們終於到目的地,一個個睡得正沉。睡在人羣中間的孟荼眼睛睜開一條縫,藉着窗子傳進來的昏暗的光看了看四周。
見大家都在睡覺,他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在梅縣被抓時,母親慘遭毒打,他這一路上擔心母親的傷勢擔心的要死。可是押送兵役的官兵怕他們逃跑,用鐵鏈將他們鎖到了一起,他藉着上茅房的機會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臉上帶着極力掩飾的慌亂,他躡手躡腳的從通鋪上爬了下來。
穿好衣服鞋子,偶爾臨鋪一個小小的轉身,都能讓他心驚肉跳,冷汗直冒。他屏住呼吸,繞過其他人,到了門口。
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了許久,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將門開了一條縫隙。
探出腦袋四顧左右,原來值守的衛兵坐在門口睡着了,他口中輕出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門縫開大了一些,扁着身子擠了出來,又同樣小心的把門關上。
出了門,他亦不敢弄出任何的動靜,踮着腳尖躲進一棵大樹後面察看動靜。
與此同時,那個因爲偷餅被打的小乞丐也摸進了軍營中。
他悄悄潛進一間營房中,忍着滿屋子的臭腳丫子味,偷偷摸摸的找尋着什麼。將屋中每個人都看了個遍兒,發現沒有他要找的人,他又悄悄的潛出去。
矯健的腳步聲傳來,他的身影火速消失在一棵大樹後面。
一排巡查兵扛着長矛,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看都沒往他這個方向看。他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眼睛盯着巡查兵離開的方向,半蹲着身子向後倒退。
他打聽到新來服兵役的人都被關在這邊三間的房中,他已經看了兩間,還有一間。
就在這時,他屁。股後面忽然撞到了什麼,揚手一摸,毛茸茸,熱乎乎,軟綿綿的。低頭一看,一隻灰不溜丟的老鼠就在他手下。老鼠估計又冷又餓,被他碰到,竟然也沒跑。
“啊……”
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起在午夜突兀的響起,他一蹦三尺高,從樹後面躥了出來。
他這一驚叫,隱身在不遠處的孟荼聽一怔。
這聲音,是黃金花!
她竟然跟着兵役隊伍一路到了慶州。
“幹什麼的?”巡查兵聞聲趕來。
“我,我是討飯的。”黃金花絞着手指,低頭望着腳尖。
走了近一個月的路,她那又精巧的鑲金線繡花鞋鞋底幾乎被磨穿,鞋面也已經髒得辨不出顏色。加上她此時衣衫污穢,頭髮蓬亂,臉上又帶着傷,一看便是拿人東西被打了。
“小乞丐跑軍營裡來做什麼,想偷東西麼?”一個士兵上來就想扭她手臂,她一看形勢不便,拔腿就跑。
“還想跑?抓住他!”士兵喊道。
幾人呼呼啦啦追了上去。
黃金花沒跑幾步,前面又一夥巡查兵出現了。眼看她就要被抓住,孟荼從樹後面站了出來,“喂,我是被你們抓來服兵役的,我現在要逃了,你們快來抓我啊!”
說罷,他轉身拼命的向外跑去。
“好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麼?”逃跑竟然還明目張膽的!衆士兵一聽,立刻放棄沒什麼用處的小乞丐,向孟荼追了過去。
“快跑!”孟荼扯着嗓子喊道。
黃金花知道,他是對自己喊的。一個月前,梅縣徵兵正鬧得厲害,爲保平安,孟母連學堂都不讓他們去上了。可她一時貪玩拉着孟荼去了村口,結果害得孟荼被抓,孟母被打,她想救孟荼出來,一路尾隨押送兵役的隊伍來到了慶州。
這一路她吃了不少苦頭,也學得更加機靈了。
孟荼引開了巡查兵,她並沒有接着離開,而是向新兵營房跑去。那裡面的新兵,多數是被逼迫而來,如果把那裡面的新兵都放出來,他們一逃,軍營必定大亂,這樣一來,孟荼便有機會可以逃脫。
計劃不如行動,趁着士兵們都去追孟荼的空檔,她又悄悄潛回了方纔去過的房間。
新兵營前守衛的士兵絲毫沒有被方纔的吵嚷聲所影響,倚着牆,睡得正香。黃金花黑亮狡黠的眸轉了兩圈兒,拿火摺子點着了衛兵的衣袖。
新的一年到了,陪着曉妍的寶貝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