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雪被帶入宮,關進了一間屋子裡。
出乎意料的是,北宮玉麟並沒有跟來糾纏,命人將她看好後,便離開了。
環顧四周,這裡應該是一間閒置的寢殿,桌椅倒是乾淨,就是有些陰冷,不知多久沒有人住過了。屋子外面很安靜,北宮雪心想殘月等人應該沒被關進這邊。
不知北宮玉麟會不會對小星辰不利,她心中異常不安。
身後響起腳步聲,北宮雪機警的轉過身,卻見一宮女矮着身子走了過來,“奴婢小芷,奉皇上之命前來侍候小姐,小姐有何事儘管吩咐小芷便可。”
“這是什麼地方?”北宮雪開口問道。
“薈萃宮,是以前成貴妃初到宮中時居住的寢殿。”小芷答道。
“原來是貴妃以前住的地方。”北宮雪輕聲應道。這殿看起來偏僻清冷,可想而知,當初成貴妃初入宮中時,日子並不怎麼好過。如果是以前,她也許會感慨一番,可是現在,她沒有心思考慮這些,她擔心的是辰兒與其他人的安危,“與我一同被帶進宮的人,此時關在哪裡?”
“小姐恕罪,小芷奉命侍候小姐,並不知還有其他什麼人。”小芷回答。
北宮雪狐疑,看她面色沉靜,也知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
多說無益,她見窗邊桌上擺着硯臺,提步走了過去。
硯臺中墨跡已幹,筆擺在一側,桌上宣紙鋪開,還保留着有人作畫的模樣。只是日子久了沒人清理,紙上落下一層厚厚的灰塵。
這房中其它傢俱皆是乾乾淨淨,唯這一處,灰塵滿布。
“這是以前娘娘作畫的地方,她不喜人動,奴婢們也就不敢打掃,日子久了,就變成這樣了。”小芷見她對着硯臺發愣,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
“據我所知,貴妃去世有些時日了,還是沒人打掃嗎?”北宮雪反問。
“大概是忘了。”
北宮雪挑挑眉梢。的確,有些事情一旦養成習慣,想改掉很難。就像她對百里玉衍的感情,她以爲日子久了就能慢慢淡忘,可是沒想到,日子越久,那份情感越醇厚,思念越迫切。
“小芷姑娘入宮多久了?”北宮雪轉過身,不再看那髒兮兮的硯臺。
“奴婢打小入宮,有十三個年頭了。”
“身在宮中,可思念家人麼?”
“奴婢父母早亡,宮外並無家人可掛念。”
北宮雪想借着聊天的機會,從小芷口中套話。結果幾次三番下來,她發現這姑娘機靈的很,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言辭間卻是滴水不漏!
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只好放棄,打算另想他法。
轉眼間,到了深夜。
北宮雪假寐,一直等到小芷在牀邊睡過去,她才又坐了起來。
下牀踢了踢沉睡中的小芷,確定她不會突然醒來後,她才悄悄的來到了窗邊。
用力一推,窗戶開了。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夜風從窗口灌進來,吹得人一身雞皮疙瘩。
忽然,淒厲的叫聲傳進耳朵。
“啊!”
“救我!”
“來人啊,救命!”
“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透過黑夜傳來,直叫人聽得毛骨悚然。
北宮雪豎起了耳朵,聲音時高時低,聽起來好像不太遠,而且……這聲音越聽越耳熟。
小影……
北宮雪心猛的一沉,黑暗中傳來的聲音,正是暗影。
他們在對暗影用刑!
該死的北宮玉麟,他沒有來找自己麻煩,卻在折磨他們!一想到此刻小星辰也可能慘遭荼毒,她的心猛然懸了起來。情急之下,她就想開門去看看究竟。
扭頭,一張放大的臉撞入眼瞼,小芷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冷不丁的,北宮雪被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一退,腰撞到桌角上,疼得她急了呼吸。
“小姐可是嫌房中憋悶,想開窗透透氣麼?”小芷緊盯着北宮雪,臉上笑着,眼中卻是一片冰涼。甚至,北宮雪還在她眼中看到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幸災樂禍,對她?
“呵……”北宮雪嗤笑,“我要見北宮玉麟!”
“皇上此刻已經歇下了,小姐想見皇上,還是等到明日吧。”小芷態度恭順,只是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不屑,並未將她的話當回事兒。
“好,你不去通報,我自己去找他。”北宮雪鼻孔哼出一個單音,一把推開小芷向門外走去。
剛打開門,便有兩名御林軍侍衛擋在了門前,“皇上有令,北宮小姐不能跨出這道門半步。”
“若我跨出去了呢?”北宮雪緊握雙拳,就想衝出去。
“皇上說,若小姐不聽奴婢等人的勸阻,一意孤行,便不保證令公子的安全。”小芷跟在她身後,聲音不緊不慢,卻字字凌厲。
北宮雪一怔,怒火中燒,“你說什麼?”
“奴婢說,若小姐一意孤行,萬一惹得皇上龍顏大怒,傷到小公子就不好了。”小芷低着頭,看似恭順的模樣,卻是字字透出威脅。
北宮雪眸光凌厲,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個窟窿出來。
小芷毫無懼意,相反眉眼間帶着幾分得意。
對峙良久,最終北宮雪敗下陣來,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房中。
窗外,那淒厲的慘叫聲仍在繼續,一聲一聲,彷彿把把利劍刺在她的心頭,疼得她整顆心抽搐起來。剩下的時間,分分秒秒都變成了煎熬。
閉上眼睛,那聲音卻如影隨行,縈繞耳邊。
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衝出這間屋子。
可是她不敢。
百里星辰在他們手上,她最大的軟肋,如今被人捏人手中,除了任人擺佈,她還能做什麼?
一夜無眠,天亮時,那聲音停住了。
北宮雪站在窗前,凝望着不遠處灰濛濛的天。
“告訴北宮玉麟,我要見他!”
“皇上說了,這幾日政務繁忙,沒有時間來後宮,自然也沒有時間來見小姐您了。”小芷依然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北宮雪指節泛白,拳頭攥得咯咯響,好像隨時要揮過去一拳打在她臉上。
小芷從容一笑,該送飯送飯,該遞水遞水。
只是送來的飯,端來的水,怎麼端進來的,還怎麼送出去。
連續三日,北宮雪滴水未進。
“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萬一有個什麼好歹,您可想過,小公子該怎麼辦呢?”小芷低着頭,輕聲問道,看似漫不經心的聲音,透出幾分威脅的意味。
“嘩啦”一聲,桌上碗碟如數被北宮雪掃落在地,盤子摔得粉碎,湯汁飯菜灑得滿地都是。“去告訴北宮玉麟,他敢再拿兒子威脅我,我保證他從我身上,什麼東西都得不到!”
小芷鞋子上,裙角全是黏稠的湯汁,她退了兩步,開始彎下腰打掃地上的飯菜。
又是一日,北宮玉麟依舊沒有出現,北宮雪猜不透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若是想利用她威脅百里玉衍,那她寧可餓死在這裡!
入夜,那可怕的聲音沒有再出現,她的心卻揪得更厲害了。
不能被折騰的原因有兩種,一種是折磨人的人放棄了,另一種就是被折磨的人死了。她害怕,害怕暗影重傷未愈,抵不過那些混蛋的折磨。
不安中,又過了兩日。
第七日的清晨,北宮玉麟終於出現了。
看着一身紅衣,臉上帶着邪佞笑容的男人,北宮雪一雙鳳眸迸出仇恨的精芒,恨不能一拳打碎他那張虛僞的臉。
是的,恨不能一拳打花他的臉!
“北宮姑娘,擔驚受怕的滋味如何?”北宮玉麟淡淡的開口。
“無恥!”一句話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想到這幾日來的種種,北宮雪不經意間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承蒙姑娘誇獎。”北宮玉麟接受的心安理德,“說到無恥,當年百里玉衍挑撥北宮與東祁戰爭,趁機得漁翁之利,不知這種行爲在姑娘眼中,可算得上光明磊落嗎?”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北宮雪冷聲回答。
她猜的果然沒錯,北宮玉麟抓他們回來,就是想利用她與辰兒威脅百里玉衍。若此時她承認辰兒是百里玉衍的兒子,就相當於加重了他手中的籌碼。
“哦?”北宮玉麟挑眉,“看來姑娘是不想承認了,不過你承不承認不重要,朕已經派人去了西涼,若朕沒猜錯,此時百里玉衍該在來北宮的路上了。”
北宮雪眼中驚愕被努力露出的平靜掩蓋,“那陛下恐怕就要失望了,我想您口中那人,不會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來涉險吧?”
“是否相識,他來了朕自然會知道。”北宮玉麟終於沒了耐心,狠狠一甩衣袖,沉聲道:“這些時日你給朕老實些,若朕發現你有半點想逃走的意思,休怪朕心狠,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北宮雪冷冷睨着他,沒作聲。
她在算計別的事情。
“你真想利用我們騙西涼皇送上門來?”許久,她開口問道。
北宮玉麟警覺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後面的話。
“就算你猜的是真的,你可想過,他既然將我們母子二人拋下,又如何會管我們死活?”言外之意,既然他已經將我們拋棄了,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會再來管我們。
聞言,北宮玉麟志在必得的臉,露出一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