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街中十分擁擠,孫向的馬術卻是頗好,加上少年人愛炫耀,策馬輕輕鬆鬆的兩個縱跳,便來到了街對面。他人緣很好,在場的一小半人都識得他,恰好這彤雲散也是十分打眼,神駿異常,人羣當中立即就是喝彩聲連綿不絕。
這時候的東林書院與之前林封謹進來的時候可大不相同,已經是該來士子都來了,就是不該來的,也是在這裡彷彿若守着缺的候補官,一定要在這裡等候着入學名額。所以書院當中的士子何止比林封謹來的時候多了十倍?
並且這些人裡面,還有豆蔻年華的女子,卻是在女子書院就讀的,膽小的便是隨着兄長,未婚夫一道來,而北地女子颯爽潑辣,也不乏有的膽大的若是北齊的郡主之類的,也是敢於和幾個朋友一起出來應酬交際。
但有一點,這時候風氣依然是十分講究貞潔,正常的交往不禁,但要想滾牀單,少女們受到的教育便一定是要洞房花燭夜大腿才能夠張開的,何況能夠進入書院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未婚先孕這種事情肯定是要嚴防死守。
書院這方面也是十分謹慎,因此便是有發乎情的,卻都是止於禮,東林書院建立以來,還從沒有發生過那種未婚先孕的醜聞,不過兩兩相識,明媒正娶的還是不在少數,避免了盲婚啞嫁的尷尬,因此也成就了蠻多的才子佳人的佳話。
這時候孫向一過街,自然有相熟的同窗過來交際。無非就是在說兩件事,一是什麼時候得了這麼神駿的一匹馬兒。一是說好了得的馬術,孫向聽得也是心懷大放,正要分辨說馬兒是借朋友的,卻見到旁邊的不遠處,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卻是眼睛都不眨的盯了過來,他的心中頓時突的一跳。
這女孩子叫做溫莉,乃是孫向暗自仰慕了許久的,並且家世什麼的也調查得清清楚楚。恰好比孫向高一些,可以借丈人家的力,卻也沒有高到對方看不上自己的地步,並且性格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此時被暗戀的女子注目,孫向那一句借朋友的便頓時說不出來了,哈哈一笑含糊的道:
“偶得之,偶得之。”
孫向也是個精明人物。卻是看準了林封謹家中豪富,對錢財不怎麼看重,對這馬兒貌似也是淡淡的一點兒也不着緊的模樣(那是因爲林封謹有藍公子騎),所以只要坦白告之用來泡妞,林封謹借給自己玩玩問題不大,應該是不會來拆穿自己。
不過孫向卻沒注意到。他的這句話又被遠處走過來的刁師兄那羣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徑直奔到了溫莉不遠處,立即便笑道:
“溫師妹,這麼巧你也在?”
兩人也不是陌生人了,溫莉臉色微紅,怯生生的道:
“孫師兄好?你是過來找朋友還是吃飯?”
孫向笑道:
“今天顧同師兄在月考裡面險死還生。所以擺了大手筆的流水席,他弟弟顧羨便拉了我們過來吃大戶。咱們一起進去吧??”
溫莉聽了甚是意動,不過旁邊的她的幾個手帕交卻是紛紛反對,嗔道今天大家不是明明說好了要去吃素席,只在這裡等人的嗎?
孫向卻是老油條了,趁熱打鐵道:
“素齋有什麼好吃的,這幾位師妹不如也一道去?我可告訴你們顧羨還帶了兩個人來哦,這兩個人可都是書院當中的有名人物。”
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子立即笑道:
“你就想哄咱們莉莉進去,我纔不相信。”
孫向立即道:
“司馬防算不算是有名人物?”
旁人一聽司馬防,都是大奇,因爲這廝的性格孤僻,又是若學霸一類的人物,偏偏還深得師長的歡心,有人都在說,他很可能都會得傳大儒鄭玄的衣鉢。他平時很少來這些地方交際的,沒想到今天居然會來。
那大眼睛女孩子一怔,眉毛一挑喜道:
“司馬師兄居然會來?上次見到他在自然學刊上面刊登的鐵浮於水之論,正好有些問題,要和他辯上一辯。”
這大眼睛女孩子叫做秦蕊,不消說也是個學霸,大概是因爲物以類聚的關係,所以此時已經摩拳擦掌要好好的與司馬爭辯一番了。一下子就從反對者變成了擁護者。
不過她和溫莉依然是要偷偷的看一眼旁邊的一個女孩子。
這女孩子眼眉都是細細的,頰上有一對酒窩,但笑的時候很少,能看見這對酒窩的卻是不多,她的皮膚十分光滑細膩,似乎吹彈得破,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嫺靜的氣質,見兩個人都望着自己,忍不住抿嘴一笑道:
“你們是知道我聞不慣酒味的,放心放心,我不會阻你們好事的,我去周家買幾個素合子,先回寢室去等你們可好?”
“呀!!”兩三個女孩子一起叫了起來,既有嬌嗔,又有埋怨,還有撒嬌的味道,搞得周圍的雄性動物都在忍不住往這邊看,順帶挺挺胸膛抹抹頭髮什麼的。秦蕊更是氣鼓鼓的挽着她的手道:
“不行,大家不是說好了同去同回的麼?苻敏兒你竟然想做逃兵?”
孫向卻是不慌不忙的微笑了起來:
“你們知道爲什麼我都一直都不問苻師妹麼?因爲我知道她一定會去的。”
“騙人,我不信。”溫莉大着膽子接了一句,臉色微紅。孫向得了這種鼓勵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是因爲我恰好知道苻師妹的一個喜好啊。”
苻敏兒眉毛一挑,看起來很不服氣的樣子,被孫問這麼一說,她都真的下定決心不去了,表面隨和內心倔強的她有一種喜歡爭出個勝負輸贏的性格來。
卻聽孫向微笑道:
“我剛剛不是說,除了司馬之外,還有人要來?”
“知道知道,顧羨顧師兄嘛。”秦蕊是個急性子,立即就道。
孫向卻是笑道:
“不不不,還有一位。這個人的名氣可比我們都大多了。上至院長,下到剛入門的學弟,不知道他的人可能真是少。”
苻敏兒忽然輕笑道:
“莫非孫師兄說的是英侯?倘是他來,那麼我當然一定會去見識一下的了。”
孫向哈哈大笑道:
“這個,苻師妹說笑了.......英侯日理萬機,千頭萬緒的事情要他抓總,怎麼可能會來這裡,不過我說的這個人,彷彿十分憊懶,其實大巧若拙,身負弒師之名,卻被爭相招徠,貌似滿腹經綸,下筆卻如狗爬......這個人苻師妹你見是不見啊?”
苻敏兒臉色頓時一變,難以置信的道:
“你......你說的那個人,竟是林風雨?”
這時候隨着風雨一聯的流傳,林封謹的名聲也是大了起來,不管他怎麼說自己是看來的,但是在他之前,確實就沒有出現過此聯,所以有的人就堅信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這時候的風氣,就喜歡將人的姓裡面嵌入其官職,籍貫,或者說這人的得意之作。
比如張居正這人,在做宰相的時候就被下面稱爲張閣老,因爲他是明朝湖廣江陵(今屬湖北省荊州市)人,又稱張江陵。
李時珍著本草綱目,便有人叫他李本草,四川有個臉上有些凹凸的阿姨擅長做豆腐,所以就有麻婆豆腐,至於北京的爆肚馮等等,就不用多說了。
不過這種事情有利有弊,曾經有一個姓孫的小官兒,上書說可以在宮中多放猛犬來節約人手,並且說廣東的一種花犬最適合,悲劇發生了,他雖然意見被採納了,就有缺德的人叫他孫花犬,一輩子再也洗刷不掉這倒黴名聲。
所以苻敏兒口中的林風雨,其實就是那些支持此聯是林封謹原創的人,對林封謹的敬稱。聽到了孫向這麼一說,苻敏兒果真就安靜了下來,也不提要走的事,因爲她確實是有些好奇,這麼一個將諸多矛盾集於一身的人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這時候既然有了女賓,孫向自然就將馬兒丟給了旁邊的小二-類似於現在的泊車員,然後便要去尋顧同請他安置房間,卻沒有注意到旁邊已經有人盯住了他,冷冷一笑。
孫向和顧同兩人也是相熟的,聽他將原委一說,顧同有什麼作難的?哈哈大笑說待會兒一定要過來喝酒,然後就叫管事來安置,因爲書院有嚴格的規定,吃飯的時候男女不能混席,雖然可對坐,中央也是要用帷幕或者輕紗薄簾隔開,好在這會賓樓乃是顧家的產業,主家有所吩咐下面辦得不要太快,所以很快就將一干女孩子先安排了進去坐着。
孫向這時候剛下樓梯,迎面就接着了顧羨和林封謹,司馬防三人,他們這個年紀的,正處於是好色而慕少艾的階段,便連司馬防也不能免俗,而林封謹雖然是兩世爲人,但最近他被龍脈好好的補了一下,還是血氣旺盛,只要陪着吃飯的不是恐龍那就沒有意見了,當然也就沒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