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現在也沒辦法主動去選擇站哪邊,張靜的態度還沒找到機會去摸。所以雖然肝兒疼,還是隻能硬着頭皮撐着,只希望自己不用再撐很久。
“這個文憲,事事都要我回去方能做主,養來他何用!”
張靜看着抱怨的文瑞,那樣子和因爲不想做功課就和自己耍賴的文祈一模一樣,不由笑出了聲:“文管家那是仔細,莫要錯怪於他。這是蕉葉齋的巧果點心,文兄,你同文祈都來吃些兒墊墊,便回去罷。”
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裡提着的一個籃子放到桌上,從裡頭取出幾個裝了各色小點心的小碟子來。然後過去把文祈抱來給文瑞,自己抱了三伢子去洗手。
“你要趕爲兄回去麼?”
文瑞覺得真委屈。這才見面多長時間啊,就因爲文憲一句話,又要被張靜往家裡趕。決定了,回去就跟文憲說,敢再沒事就找自己回去,就讓他和小蜆子一起每天給自己倒夜香去!
“啊?這個自然不是,只是……”
“不妨不妨,每次文憲要小王回去,總歸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理也罷。倒是賢弟,連日忙碌,眼下當可告一段落了罷?”
張靜歪着頭想了一會兒。
新學府的落成典禮是定在了八月十二,中秋節之前的這天正好是個吉日。這次典禮差不多要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也就是七月中就要開始忙碌。
不過眼下才剛到六月下旬,邀請的工作已經七七八八落實,學府裡基本上已經接近完工,就剩下部分粉刷還差那麼一點。所以現在工地上只留了十來個本地匠人跟着工頭做收尾,從鄰縣來的匠人大部隊都已經趕在盛夏前開撥返鄉。
所以,眼下,似乎,真的可以有那麼半個來月的時間,不用跟之前那樣忙的兩眼發黑了哦?
意識到這點的張靜心情突然就變的輕鬆起來,笑容也自然浮現了出來:“這個還要回學裡再問過夫子,不過應當能有幾日閒暇。”
聽到確定的回答,文瑞精神了:“賢弟快些兒去問問罷。這天氣漸次的便熱起來,爲兄有個消暑的好去處,倘學裡有閒,爲兄想邀賢弟同先生一同前往。”好吧,其實只想請張靜一個而已,不過考慮到那地方的特殊性,嗯,連錢夫子一起拖着比較保險……
“哦?文兄此話實在令人好奇,是甚去處?”
“這個暫且還是要保密的,哈哈。”
兩個大人專注說話,未免就忽略了倆孩子。文祈突然哇啊一聲大哭起來,把兩人都唬了一跳。
原來看大人注意力又轉移開,文祈就去繼續巴着三伢子不放。而三伢子終於熱的不耐煩,也就不再手下留情,狠狠的把文祈的爪子掰了開來拍掉,自己走到一邊。
文祈吃痛,又見三伢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爬上凳子自顧開始練字,委屈的不行。心裡一委屈,那撒潑耍賴的勁兒就上來,小嫩嗓子可勁兒的嚎,真的是傾瀉出了滿腔哀怨一樣。
文瑞頭疼。
回想到剛纔三伢子看兒子那一眼,一下子就琢磨出了中間的意味深長。所謂弟不恭而兄則狠,一邊感嘆宋家這小兒子看着不言語,其實是真聰明,一邊蹲下身去嚇唬兒子:“你再嚎!夫子要回來了!”
要說錢夫子的威懾力還真的很好用,文祈頓時就收了口,直看的一旁張靜十分無語。
這些天有流言說小王爺開始會帶孩子了,文祈跟着他爹唸書,往往都不哭不鬧乖乖唸完——流言提供者:小四。
現在看來,小四的情報掌握本領實在還有的練啊。
文祈被唬住之後終於開始老老實實吃點心,張靜也過去讓三伢子停了筆過來一起吃,又和文瑞說了會子閒話。直到錢夫子回來,文瑞巴巴的把邀請他們出去玩兒的事給敲定了,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應付估計已經決定要以下犯上的文憲。
轉眼進了七月,天氣便熱辣辣起來,每天午後的日頭都足夠曬的人發暈。
天太熱,上課也沒有效率,而且有不少學生家裡還租着地種,本來這段時間就是農忙,他們都是需要回去幫忙的,所以學裡也慣例的調整了每日的課程。
現在除了馬上要入秋闈的學生有自發來學裡唸書的,其餘只念文科的學生都只有早上辰時一個時辰的功課,之後就放學了;而相對要學算學之類的學生,比單純的文科生再多加一個時辰,到午時放學,下午就都沒課。
天熱的不行,夫子們也都上了年紀,雖然大家都還有這個心,但身體也是需要顧慮的,沒人能真的不顧性命的教育後代,所以沒有自己的課的話也都會在家避暑,一般學裡這一個多月還是比較清閒的。
今年雖然因爲新學府的事情很快又得冒着酷暑忙碌起來,但眼下,最熱的這幾天,張靜他們到底還是稍微有了幾天休息。於是抓緊時間安排文瑞和新夫子們見面,而文瑞也抓緊時間,乾脆一起邀請了這班老頭去他口中的好去處消夏。
自然的,邀請了新來的夫子,就不能不邀請原先學中的那些,最後出發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僱了七輛,每輛四面都下了席簾,車上放了冰,又安排了小廝打扇,這才排成一列,往城郊而去。幸而那些年輕的助教不在受邀之列,不然這個月睿王府的開銷肯定會被屈山狠狠的抱怨的。
文瑞肚子裡苦笑,自己這就叫典型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最終結果和預期的相去了十萬八千里,連目的地都不得不改了東郊獵場山腳下的蘆莊。
怎麼想心裡怎麼不甘,看看夫子們在後面的馬車上,飲冰喝茶吃西瓜,個個逍遙的很,也不用他去招呼,也就不去管這班老頭,輕輕踢了下馬肚子,靠近張靜身邊:“賢弟,可還受得住?倘熱的不行,可要停下歇息片刻,食些瓜果?”
這些西瓜水果都是睿王府自家田莊裡的產物,在前天就放到後院大井裡鎮着,到今天出發前才取出來,自然冰涼爽口。
張靜怕熱,早問過了文瑞,要去的地方可不可以便服,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今天穿了一身土布的短打就上路了。此時騎在馬上,又把袖口褲管都捲了起來,頭上罩了箬笠,感覺倒也還好:“還行,並不太熱。文兄可還受得住?”
文瑞這會兒還是一身的白綢長衫,大概是礙於身份,他這制服就基本一年四季不見換。眼下日頭毒辣,他又光着頭,也沒個帽子斗笠什麼的遮擋,張靜看着都替他覺得熱。
張靜一路來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皮膚曬的粉嫩粉嫩的,這會兒仰着紅撲撲的小臉兒關心自己,文瑞都有種要飄起來的感覺,哪裡還覺得到熱!何況他從小練武,這點忍耐力還是不缺的:“不妨。只是愚兄有件事要偷偷告訴賢弟曉得。”
“嗯?是何事?”
“其實今日那去處並非爲兄本來想請賢弟前往的去處。”
“啊?”
文瑞露出一臉無奈:“都怪愚兄太着急,一時忘了學中夫子人數衆多,那去處要人少些,才最有妙處。只是邀請出口,總不能反悔,不得已下,只得改道蘆莊。”
張靜聽的不由愧疚:“打擾文兄了。”
“誒,你說哪裡話,你我兄弟,有何打擾的。不過那去處實在妙,爲兄還是想邀請賢弟去上一趟。你看今日之後可還能有閒暇?”
張靜一聽,樂了。
“閒暇近日倒還有些……可還要請夫子?”
文瑞知道他說的就是錢夫子,不過有鑑於這次一個學府的夫子都請了,他的小小私心自然不希望下次的時候再有其他人出現:“不瞞賢弟,那裡價格不菲,所以麼……”
眼看張靜聽到價格不便宜臉上開始猶豫,連忙補充說明:“那開銷賢弟不用擔心,所謂不菲也就是與普通比較,其實不是很貴。只是愚兄覺得,在夫子眼裡,可能……”
想到文瑞這次大手筆邀請一學府的先生出來玩都被錢夫子責怪了一通太過破費,要不是大多數夫子表達出了“老夫很想去”的想法,這一次還未必能成行,張靜覺得自己能體諒文瑞的這種猶豫:
“那倒是。只是……”
文瑞對着張靜狡黠的笑:“我們偷偷去,誰也不曉得就是了。”
張靜一邊感嘆文瑞是真懂抓自己的罩門,一邊內心裡着實的掙扎。
古人說得對,由儉入奢易,幾次跟着文瑞進出那些高檔場所,身體裡那種享樂的本能不可避免的被勾引了出來,雖然還沒到會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但總覺得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可是又有一個小人在悄悄的說:反正連劉大哥都說過,人的本能就是追求快樂,這沒什麼不對,只要自己享受的東西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正當獲得的,這就沒什麼可恥的。
雖然說現在只要跟着文瑞跑就有這些享受,好像和自己的努力沒啥關係,但這位小王爺認自己這個朋友,也算是自己的一種勞動所得?
文瑞看他不言語,面上臉色變化,十分生動,就猜到一定是在思想鬥爭了。有掙扎就說明心動了,心動了,自然就好辦,當下一錘定音:
“那就這麼定了,過幾日爲兄準備好便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