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外偷聽的張靜自然不可能知道那麼多,他只知道按屋子裡頭那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拼湊出的說法,文瑞的爛桃花是真多。
這要是以前也就罷了,偏偏自己和文瑞的關係纔剛莫名其妙的轉向了個相當奇怪的方向。他自己都還沒理清所有這些事,馬上就被人不自覺的告訴他,那個男人風流成性不是什麼好鳥,離他遠點比較好。
這種感覺實在是微妙,張靜下意識的就想給文瑞找藉口開脫,於是想起文瑞之前和他說的那些關於時局的事。那麼這些爛桃花早不出來晚不出來,現在突然爆出來,和文瑞正在做的事會不會有關?如果確實有關,那也就情有可原。
一會兒想到文瑞看起來十分濫情的薄情,一會兒又想到他可能也是爲形式所逼。張靜完全忘記了自己來廚房這裡的初衷,站在廚房門口就開始發呆。
文瑞在前頭終於半交代半忽悠的把錢老夫子給說服了,發現還沒有人來通知開飯,擔心張靜在後頭會不會又給他娘纏住說成親的事兒。心思一上來也坐不住,藉口如廁,撇下老夫子一個人在客廳裡喝茶,就往後頭找過來。
結果後院一圈沒看到人,張媽媽也在擔心,又想起小時候兒子的調皮,已經在開始瞎猜:“張靜說去催飯,只是不知怎地去了二刻鐘不止。莫非餓極,現在廚房吃了?”
文瑞心說他先生還在前頭坐着,他要真敢先在廚房裡偷東西吃,回頭還不被老先生罵死。不過這話他當然也不敢給張媽媽說,只得連忙又告辭出來,往廚房這裡找過來。
不想過來就看到張靜站在原地發呆,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張靜那愣愣的樣子現在文瑞也是越看越可愛,趕忙快步走過去招呼:
“賢弟如何站在這裡?不覺勞累麼?”
張靜想的太出神,聽到身邊有人說話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回神:“啊,文兄你來了。”
張靜愣的時間有點長,屋子裡女人們的說話聲又挺大,就等張靜回神的功夫,文瑞也聽清了裡頭在說什麼,臉色馬上就難看起來。
再想到張靜就呆愣的站在這裡,只怕是聽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幾個女人都說了什麼,但是歪曲誤解肯定少不了,還不知道張靜會怎麼想。這麼一想,心裡更加火大,恨不得馬上進去把那幾個女人都辭退。
不過眼下有比處理多嘴的下人更重要的事。看張靜終於回過神發現自己,表情卻還是呆的,完全沒有了以往見到自己的那種靈動,文瑞就覺得心裡那個內疚啊。
自己那點破事要是早跟張靜都坦白了多好,張靜又不是那種多嘴或者多事的人,自己到底在提防些啥呢?現在好了,讓他從別人嘴裡聽到了被扭曲過的事情,只怕打擊不是一點兩點的重。
“賢弟……”
“咦?啊!”終於真正回過神來的張靜纔想起自己來廚房的目的,橫豎眼下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文瑞,乾脆一頭快步進了廚房,“鄭媽媽,今日要加菜。”
文瑞心裡“咯噔”一下,好容易哄的張靜和自己都水乳交融了,結果現在這架勢,怎麼貌似要重新開始冷戰啊?!
這麼想着,連忙跟了進去:“賢弟……”
廚房裡的三個女人本來正說的熱鬧,張靜雖然是新學府的少東,在她們看來也沒什麼關係,所以除了鄭媽聽到張靜的招呼轉過身來聽他吩咐之外,其餘兩個女人在毫不避諱的說。
諸如那蕊珠什麼打扮穿什麼衣服五官雖然漂亮到底多了些風塵氣,春娘年紀雖小氣勢卻很倆還到底是中丞大人家的姑娘,不過她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如爺屋裡頭那些姑娘們又漂亮又賢淑。
結果半句話剛出口就看到文瑞也跟了進來,於是餘下的半句硬生生的含在了嘴裡。
文瑞自然不可能在這裡跟她們一般見識,瞪了她們一眼,反正等她們回去自然會有人收拾。那兩個女人一看這架勢不好,連忙給文瑞請了安就溜了。只留下鄭媽媽一個人,心裡頭忐忑不安。
張靜交代完事情就要走,文瑞一把拉住:“賢弟且稍等,方纔似乎讓賢弟聽到些話頭,鄭媽媽,你可仔細些說說,你們到底說的是甚?”
文瑞這也是着急了,想要解開誤會,就不想他既然知道直接處理那兩個女人不好,這麼問鄭媽效果其實也差不多。
果然鄭媽嚇的直接跪了下來磕頭不停:“啊呀王爺恕罪!”
張靜本來只是覺得堵,一看到文瑞這架勢,更加的氣悶起來,上前一步扶起鄭媽:“媽媽莫擔心,人在做天在看,但凡問心無愧,他又何懼!既然做了,總不能堵住別人口,教別人只做看不到的!”
文瑞心說糟糕,連忙放緩了臉色試圖補救:“本王並無意處罰你,實在昨晚府中之事稟告之人只說的語焉不詳,倒不知其實下人們都看了去。你只管放心,將方纔那二人說與你聽的都告訴本王便是。”
那鄭媽多年的廚娘做下來,年輕時不知道在多少富戶家裡輾轉過,因爲生的也還算端正,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沒少經歷。後來大曆建國那段時間兵荒馬亂,她一個人流浪在外,文憲偶然見到她覺得可憐,就帶回府裡做個廚房裡的幫手。
那時她正三十歲上下,雖然說起來是半老徐娘的年紀,但天生長的好,看上去也和二十多的少婦似的,十分招人。本來覺得打仗的年頭混飯吃不容易,已經做好了可能得被主家怎樣的準備,沒想到文府裡上下自律,管理也好,竟然不知不覺順心如意的就幹了十幾年。
如今情況更好,因爲文瑞幾乎可以說是從小吃她做的飯長大的,她在府裡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現在文瑞到外頭住,也把她帶着,雖然名義上仍然是文瑞的廚娘,實際上地位是和新學府裡那些管事的差不多。
一輩子好不容易到這一天,自然不希望毀於一旦,現在文瑞說了只要據實報告就不追究,她哪裡還敢隱瞞,一五一十酒吧那些女人說得話又都複述了一遍。
張靜之前剛聽過一次,現在想走卻又被文瑞攔住,於是不得不再聽一次。因爲已經知道了前後情況,再被告知一遍,心裡的難受勁兒就別提了。要不是顧慮到直接甩開文瑞跑出去實在難看,他是再也不想在廚房裡待哪怕一會兒。
文瑞心思通透,看張靜表情就知道他難受。不過有些事不正面來處理看來是會變成大問題,所以現在必須要抓緊補救。
握着張靜手的手略微的用了下力,彷彿要傳達出自己的心意一樣。文瑞聽鄭媽把差不多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這才皺着眉繼續發問:
“昨晚府中竟然如此鬧騰,那些管家護院如何不處理?那春娘是太子認了乾妹後送來的,本王只得將她供養在西院裡,至今不曾去見過她,卻也不知人品如何。只她爹爹乃朝中大員,如何能教養出如此潑辣女孩?怕不是有人亂傳?”
這話聽起來是在提問,實際就是在給張靜解釋:我可沒亂來,這是被硬塞的,暫時沒辦法,只能先當菩薩供起來。
這些問題鄭媽自然不可能知道答案,哆哆嗦嗦的跪着頭也不敢擡:“民婦不知,王爺恕罪。”
文瑞擺手:“你起來吧,好好準備午飯,今日裡錢老夫子同張家主母都在這裡吃,莫要怠慢了。”
鄭媽惶惑的磕頭謝了文瑞不追究,這才起身去仔細準備午飯。文瑞不給張靜說話的機會,直接拖了人到廚房外,走出幾步四下沒人才喊:“十四。”
隨着他話音落,張靜只覺眼一花,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名僕從打扮的漢子,朝着文瑞就單膝下跪行禮:“叩見王爺。”
仔細一看卻是認識的,是平日裡幫學府後廚送柴擔水的李四。就聽文瑞道:“你去把十一喊來,順便,請文管家也來學裡一次。昨晚之事,我倒要好好問個清楚。”
那李四答應一聲“是”,張靜完全沒看清他怎麼動作的,就發現他平地消失了!吃驚之下擡頭四下裡去找,卻發現那人已經躥到了三丈外的屋頂上,向着城門的方向飛速掠去。不過幾個眨眼,就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
張靜目瞪口呆,雖然之前見過文十一,但那只是普通的見面,文十一還沒機會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功夫。今天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所謂的“武林高手”,那一瞬間突然就明白了他大劉哥爲什麼聽到綠林豪傑之類的會那麼激動,就剛剛李四那一手,他光是看都覺得帥呆了啊!
文瑞轉頭想和張靜說話,就看到張靜望着文十四離開的方向發呆。那樣子在現在的文瑞看來實在是可愛的不行,可是一想到對方發呆的對象不是自己,又有些小小的酸意。心說上房之類的,我也能做的很到位,而且姿勢還漂亮!看來將來一定得找機會在張靜面前露一手,免得被看輕了!
張靜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就發現文瑞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下子臉就燙了:“小弟從不曾見過江湖人,那個……”
“不妨事,愚兄小時家中收留不少江湖人,其中不乏武藝高強之輩,那時第一次見他們展露本領,興奮的每日不肯好好入睡,只吵着要去拜師學藝,並且還在屋中四處攀爬翻騰,着實讓孃親奶媽都頭疼了多時。”
文瑞一臉正經的爆着自己小時候的醜事,張靜終於被他逗的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文兄又要妄自菲薄,只怕亦是身手不凡,這纔敢如此宣揚,只因偏不怕嘲弄了罷。”
看到張靜臉上表情鬆動,也終於肯和自己說話了,文瑞這才鬆了口氣:“賢弟莫怪爲兄四處招惹,那春娘實是不得已才留在府中。稍後十一到了,讓他同你細說,也好證我不曾空口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