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大劉又和張靜聯繫過一次, 因爲他現在的情況不比之前,沒辦法直接從張靜腦袋裡“看”到這裡的具體情況,張靜沒敢把他跟文瑞的事兒說出來, 大劉也沒發現。
這讓張靜多少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雖然有點愧疚騙了他劉大哥, 但比起馬上要面對暴走的大劉, 他決定還是能拖就拖。反正將來肯定能找到機會慢慢扭轉劉大哥對文瑞的印象, 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抱着這樣鴕鳥的想法,張靜同樣心安理得的把文瑞已經知道了大劉的存在這件事兒也給直接忽略了,只給大劉講了不久後要認文祈當乾兒子。
對此大劉倒是沒什麼想法, 在他的時代兩家關係好,互相認個乾兒子乾女兒什麼的也不算啥, 反正也就是口頭上互相承認, 平常有事時候互相照應下。
但實際上在張靜這會兒, 認乾親絕對不算個小事兒。雖然因爲各種原因,文瑞也不能大張旗鼓的辦, 但除了不對外宣傳,其它該有的他都堅持一樣不能缺,所以這一個月的準備時間滿打滿算也就是剛剛夠而已。
首先就是張家要給文祈準備的東西,他自然不會想看到張靜爲此操心,所以除了張媽媽堅持要親手給文祈做的一身小衣服以及安命金鎖之外, 其它的東西也都歸入了睿王府的開銷裡頭。
其次自己這裡要準備的也不少, 各種必需送的肉布之類的還好辦, 這個是有規矩可循的;另外表達自己心意的部分因爲可以自己做主, 文瑞幾乎陷入了選擇困難症的狀態。最後還是文憲看不過去直接包攬了全部準備工作, 把文瑞打包丟回學府纔算。
這事兒雖然沒人到處說,但畢竟還是有動靜的, 特別是睿王府那頭,明顯來往的人變多了。因爲東西可以直接送去新學府,但要結賬之類的,各家的掌櫃還是得帶着夥計來登門拜訪。
春娘自從中秋那次之後收斂了一些,但這不是說她就真的偃旗息鼓,只是文諳提點她不要操之過急而已。現在王府裡有這樣的動靜,她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偷偷的讓手下的丫鬟聯絡府外的小廝也不知道打聽了多少次,這才被她大概聽到了一點風聲:坊間傳聞睿王爺有個兒子這事兒可能是真的!
文瑞作爲公衆人物,也算是深諳“假作真時真亦假”的精髓,所以他從來沒避諱過讓文祈喊自己爹爹,但也從來沒公開承認過這個兒子。
這一來是他也不想讓兒子從小就不認自己這個親爹;二來他沒有對外承認過,那麼一般來說一個沒有被承認的孩子,就算是真的親生的,也和假的差不多,而他對文祈的態度又如此的自然,反而容易讓人產生捉摸不定的猜測。
一直以來這套做法很奏效,他身邊多了個小孩兒這事兒瞞不過去,但從種種跡象來推斷出的他和這個孩子的關係的說法則千奇百怪都有。裡頭比較主流的說法就是睿王爺好心收留了個小孩兒,孩子他娘好像是個青樓女子,生了養不起,這小孩兒實在是命好,撞上了貴人。
這是他目前比較喜聞樂見的傳言,反正大家吃不準就行,再過不久變了天,就不用擔心文祈的身份會給小孩兒帶去什麼危險了,眼下只要能再確保文祈的安全一段時間就行。
可惜的是這種大家都差不多接受了的說法在特別有心、或者說一定要找出這中間疑點的人來說,還是會充滿了各種矛盾的地方。而很不巧的,文瑞府裡現在有個春娘。
蕊珠沒想過她不上門,人家居然會主動找過來。看到女扮男裝點名自己的春娘,有一瞬間她幾乎要抓狂大喊“你個陰魂不散的惡婆娘”。
中秋那晚她印象實在太深刻,對方一副王府主母的嘴臉,明明應該是大家閨秀,結果罵起人來比她這個青樓出身的還要狠毒,好多話她聽了都面紅耳赤,對方也能眼都不眨就脫口而出。
春娘最後決定自己來找蕊珠談也是經過了反覆的思考,她從小腦子就不算笨,只是女孩子,年紀又不大,本來見過的世面不多,說真的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兒在她的經驗裡多半也都是紙上談兵,偶爾聽她老孃跟老爹說起過而已。
這次確定了文瑞有兒子這件事,她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出面。不管怎麼樣算計,但凡讓文瑞有一點點把事情和自己聯繫到一起,那都肯定討不了好。思索半天,想起來中秋那天找上門的那個女人,突然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覺。
文諳提醒過她,文瑞身邊有影衛,雖然有多少不是很清楚,但肯定王府裡也有人天天看着。所以今天出門是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成功的,特別注意要讓人不知鬼不覺。
現在看到蕊珠瞪着自己的樣子,才覺得這一趟辛苦其實真值,這女人眼裡有□□裸的對文瑞的霸佔,絕對能爲自己所用。
當下臉上扯出了一絲笑意:“本小姐來這裡是想問問,妹妹這裡可有一種藥?”
蕊珠準備好了一大堆各種刻薄話,卻沒想到春娘一開口是這麼一句,不由一愣:“啊?”
“不知妹妹可知小王爺身邊有個孩子?”
蕊珠警覺起來:“那是坊間傳言,如何可信!”
春娘努力笑出一臉的高深莫測:“但姐姐這幾日倒是得了些風傳……罷了,不提便是,妹妹莫要在意。姐姐只想問你可有種藥,能令人昏睡幾個時辰的?”
春孃的意圖裡全套其實相當明顯,不過可惜對方是蕊珠,對此完全沒注意。好在她身邊還有個春秋,一聽這話就頓時來了精神。再看蕊珠表情就知道這位的心思估計還沒找對重點,當下偷偷拉了拉蕊珠的袖子。
蕊珠不明所以,她一肚子火被春娘那連聲的“姐姐妹妹”給刺激的快要爆了。心說老孃認識文瑞的時候你個賤貨還不知道在哪兒喝黃湯呢這會兒就自稱姐姐?!
春秋跟她後頭拉袖子,她心煩意亂的扭頭就罵:“賤蹄子作甚的偷偷摸摸?!”
春娘哪裡不知道她,雖然蕊珠這夾槍帶棒的罵她她也惱火,但自忖絕對比蕊珠要有深度,暗暗憋下那股火,故意露出一臉的雲淡風輕:“妹妹若有事,只管先去。姐姐在此略歇歇兒。”
說着裝模作樣擺出一副品茶的姿勢,端着那茶盞左聞右嗅,不再看蕊珠。好歹她出門前手下丫頭裡有人反覆提醒過,這種地方的茶水裡都有東西,不能亂喝,她纔沒真下了嘴去喝。
蕊珠本來火大,春娘這句話讓她火更大,只是扭過頭看到春秋的表情才稍微冷靜了一下。這個丫頭自從跟在自己身邊,主意沒少出,不說別的,單這蕊香閣裡的花娘,在她手裡吃過暗虧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現在對方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她一下也慎重起來。
春娘再次看到蕊珠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時候,對面的女人已經收斂起了之前那種狠毒的眼神,換上了一副淺笑盈盈:“薛小姐擡愛。蕊珠不過是閣子裡的花娘,不怕小姐笑話,那種東西,都是媽媽定量給的,一般並不會有,只怕蕊珠愛莫能助。”
意料之中的回答,春娘暗暗笑了笑,面上還不動聲色:“唉……其實姐姐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不論你我姐妹能否長久守着小王爺,有那個不知何處來的野孩子,終究……”
一邊假裝愁苦,一邊偷偷去看蕊珠的表情,對方果然面色一凜,但馬上就收了起來,依然那副嬌滴滴的樣子:“那個,蕊珠不是很明白……”
春娘肚子裡狂笑,看你丫的今天能不上鉤!面上自然還是一派的正氣自然:
“其實姐姐我也是聽聞坊間傳說,妹妹可曉得那新學府?小王爺近日裡都歇宿在那學府中,並且身邊總帶着個一歲左右的孩兒。那孩童與小王爺神情酷肖,行爲親密。”
眼看着蕊珠臉上變了顏色,春娘就知道自己這辦法能成了,馬上抓緊再下最後的餌:
“聽說十四那日要在學中爲那孩童辦酒席認乾親,你想哪有人家會隨便認乾兒的?只怕……因此上姐姐纔有了些些兒的想法。只方纔在妹妹這裡坐了坐,突然也覺如此不妥。還是罷了,人各有命,總歸你我姑娘家家的,天生便是來此人世間受苦的罷。”
聽春娘這幾句話出口,蕊珠心裡連着咯噔了好幾下。剛纔春秋拖她到帳後去說的就是這個!所以就算春娘說的不是很確定,她也馬上明白過來,那就是春秋給她說的那個丹青留下的孩子!
春秋之前服侍的是丹青,就算別人對丹青屋子裡的小孩兒是怎麼回事不清楚,作爲貼身丫頭,春秋是必然會知道一些前因後果的。
其實文瑞帶走孩子送走丹青的時候,本來打算把春秋也一起贖瞭然後再轉手到別處。因爲他也一直覺得這小丫頭片子不是能讓人省心的,留在蕊香閣只怕將來夜長夢多。
可惜的是蕊香閣的老鴇見錢眼開,那個時候正好有個客人要買小妾,給的價是文瑞給的一倍,於是那媽媽動了心,就和文瑞說人已經被買走了。結果回頭那個客人就不見了蹤影,春秋就這麼在蕊香閣繼續待了下去。
等後來文瑞再發現已經是兩個多月後,那時他和張靜之間正微妙,心情整天七上八下的,而且蕊香閣這裡上下他也全部用錢打點過,讓媽媽看着姑娘別亂說文祈的事情,當時春秋看起來也確實沒有大嘴亂說,也就暫時放下了擔心。
如果他那時候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出,絕對不會那樣大意。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春秋終於還是把這事兒給蕊珠說了,並且還幫蕊珠出主意:“聽那位薛小姐的意思,只怕那孩童就是當日裡丹青那個。小王爺是個重情義的,斬草不除根,只怕……”
果然是不能留的種!那一瞬間蕊珠就下了這樣的決心。
看着蕊珠面上的神色,春娘知道自己這趟絕對沒白來。既然目的達到,有些事就是這樣稍微點撥就好,說多了將來反而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於是站起身告辭:“罷了,不說這些。你我姐妹一場,將來未必無有聚首之日,到時姐姐一定好好款待妹妹。今日裡沒得耽誤妹妹如許多時間,這些是給妹妹的,莫要告訴你家媽媽,她那裡姐姐自會另外打點。就此告辭,來日再敘罷。”
說着從衣襟裡摸出一張五十兩的票子壓到桌上果盤下,隨後轉身出了蕊珠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