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冠說話功夫轉身而入的還是那窩藏少年的房間,反手關上房門,摸着下巴望向牀上之人。
他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關於擇地起居一事,唐冠一開始竟然想將宅邸建在那平康里處,後來親自一探,又覺得朝中本已是是非之地,何苦爲了一時好奇選擇那種地方。
再言之,那地方不比別處,好奇心一過,也就不了了之。
“這倒是個問題啊。”唐冠眼睛微眯,走到盆前卻不下手,他知道這機會難得,尋常官員哪怕是各部長官想要,都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官署與私宅是有很大區別的,而唐冠所討要的正是私人宅邸,只要地契在手,王朝不衰,便永遠是自己的,並不是後世那“七十年產權”的房產證。
長安城各坊各有特點,這種劃片而治的方法也頗爲先進,要知此時的歐洲還處在國家概念與宗教觀念的拉鋸戰中。
南北城間大同小異,只有個別坊中,纔有區別,唐冠沉吟功夫將臉洗淨,擦拭完畢後,因爲晨間噩夢的低迷減緩許多。
再次望向牀上之人,眉頭微微一皺,轉身打開一絲門縫道:“小七,你過來。”
小七在門外候着唐冠帶他去看那所謂的大房子,聞他呼喚想要推門而入,唐冠卻將門頂住,讓他不得而入,唐冠就這樣通過門縫說道:“小七,你去把常大哥叫來,橫盆壞掉了。”(注:水盆)
小七見狀微微一愣,壞了就壞了吧,還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不過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唐冠這才合上房門,七手八腳的整理着身上衣物,上前兩步,伸手在牀上之人的鼻間一探。
“你的命倒是挺硬。”
這分不清男女的唐門之人,身上本就有刀傷。又遭受常鷹重擊,此時竟然呼吸逐漸平穩,不像是昨夜氣若游絲。
就在唐冠沉吟之際,門突然被打開,一高大身影進入房間。
“小郎君。”
此人進門便出聲呼喚,唐冠聞音回過頭來說道:“常大哥。待會你不用隨我出去了,就在這看着他。”
常鷹本在房中與武承嗣相談甚歡,被小七連拖帶拽而來,便有不好預感,聞聽此言果然如此,從唐冠答應隨武承嗣一起外出擇地。他便想到了這個問題。
常鷹先是眉頭一皺,而後點頭道:“也好,今日周國公身旁伴有大批侍衛,料來無礙,你早去早回。”
唐冠見常鷹一點即通,面上一喜,笑道:“常大哥。記住,殺人誅心啊。”
常鷹聞言一愣,而後微笑搖頭,唐冠這才轉身出了房門。
小七見他出來,上前道:“修好了?”
“嘿嘿,快了。”唐冠雖然有時與小七無話不談,可卻也要分時候,房中之人是見不得光的,倒不是他不信任小七,而是告訴他也無濟於事。
兩人說話間行到武承嗣所在房間。進門便見他在自斟自飲,面上一絲焦慮的神色都沒有,唐冠進門便出聲道:“相公久等了。”
武承嗣聞音擡頭,見他此時精神抖擻,不復適才剛剛甦醒。一副低迷的模樣,笑道:“郎君好精神,不知郎君心中可有佳園?”
唐冠攜着小七入屋,說話間便坐了下來,而小七卻佇立其身後,默默察言觀色,他知道要適應自己這位二哥的生活,便要去模仿。
尤其是最近幾日,唐冠愈發忙碌,他愈發察覺這種行爲的重要性,一個小扒手,因緣際會之下到了長安,他本就懂得如何在市井之中生存下去,在哪裡生存其實都是一個道理。
小七也逐漸瞭然,唐冠帶自己所看到的的一切,無非就是民間走卒的升級版,豪紳愈加豪闊,權力愈大,慾望愈大,朝中大官皆是如此,伴隨着慾望,誕生的一系列發泄產物,青樓,荒誕而又怪異。
明目張膽的將人性推演到極致,王朝就是這樣,帝國也不過如此,只是將權與欲明目張膽的擺在了檯面上。
作爲一個帝國,不僅是國中政治人物野心勃勃,整個國家都應該是極富侵略性的,這一點看後世的西方諸強,與這時文化還未成型的友邦日本便可以看出,可是漢人的帝國卻並非如此,這也是中華一個特色,就算武力再強盛,也只有擊敗之心,卻沒有徵服的意圖。
閒話少提,其實在小七眼中一切都沒有變,大官是豪紳的加強版,他們更加可怕,出言斷人生死,不像惹怒豪紳,打兩下了事。
而同樣可憐的發泄產物青樓女子,也就是妓女,只不過愈發騷媚。
這就是圈子,什麼人有什麼樣的圈子,就像唐冠如今擇地起居,武承嗣親自來操辦,這儼然就將其視作閣中同僚的圈子。
事實也是如此,裴炎貶爲庶人,雖然對武三思等人來說有些不盡人意,可也不失爲一樁好事,如今幾人各個都有了高升的預感。
只是許久未見的劉郭兩位宰相,不知是哪一番心態了。
小七望着唐冠與武承嗣談笑風生,沉思之餘,也有了感悟,善於模仿的人,不見得就沒有自己的東西。
但尚且年幼的他,卻想漏了一節,小七本是極爲嚮往江湖的少年郎,可隨着唐冠在官場走馬觀花後,這個想法被逐漸拋之腦後。
誠然,一切實質沒有變,可表面變化卻讓人眼花繚亂,可是江湖還是那個江湖,就像唐冠房中靜靜躺着的那個唐門之人!
“哈哈,周國公果然大雅非凡,賢弟打心眼佩服。”
“郎君纔是見多識廣,不如咱們親身一探?”
小七默默不語,他沉吟功夫,武承嗣便與唐冠交談甚歡,唐冠先是承認自己人生地不熟,一切儀仗他來操辦。
武承嗣也不含糊,一口氣將城中幾個有數好地羅列出來,唐冠也一一應下。
“好,那有勞老哥了”唐冠說話間起身,武承嗣也站了起來。
幾人轉身出房,小七這才緊步跟上。
門口舍人見幾人出屋,慌忙將門打開,唐冠微笑望向門外,可一眼之後不由眼皮一跳,隨即心中喝道:“好一個貪生怕死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