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一夜之間發現上百具屍體,而且案發地在某位掛牌副市長,手頭沒什麼實權的哥們管轄地。也許是之前銀行大劫案的陰影還沒消散,他一下子就急了。登門拜訪有白城辣手神探之稱的仇天。希望這個常年奔波在刑事偵查一線的大隊長能接手調查,好讓他向上頭交代。
“死亡上百人。而且沒人開槍?”仇天嘩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嚴肅的臉上寫滿驚訝之色。
“嗯。”那遊離市政高層邊緣,手頭上卻沒什麼實權的副市長重重點頭,鎖眉道。“今早凌晨四點接到市民報案後我就帶人趕了過去。當真是橫屍遍野,血流成河。光是在河裡打撈的屍體就數十人。根據法醫鑑定,許多屍體都屬於一劍致命。”
“用劍殺人?”仇天張大嘴巴,雙眼發直。
他曾處理過不少道上幫派火拼案。可這種大型火拼通常都會有線人爆料。最後的傷亡人數也能得到嚴謹的控制。可這一次,他一點風聲也沒收到。這讓仇天大爲苦惱。
“最重要的是——”副市長嚥下一口唾沫,艱難地說道。“這些屍體大部分爲外籍人士。而且全都查不出底細。”
“黑戶?”仇天出聲問道。
“極有可能。”副市長愁眉苦臉道。“仇隊。這次案件就拜託你了。請一定幫老哥一把。”
仇天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說道:“您放心。我會用心辦案。”
送走副市長,仇天立刻通知部下着手調查。而派人前往第一現場的同時,他吩咐部下蒐集昨晚因冷兵器受傷進醫院的病人資料。
忙碌了一上午,連午飯也顧不上吃的仇天從案發現場回到辦公室,埋頭分析醫院的嫌疑人。
桌上羅列的全是昨晚進醫院且是被冷兵器擊傷的病人資料。仇天先是簡略翻閱,將許多在警局留有案底的道上混子扔給部下,讓他們一個個去醫院審訊。之後將主要視線停留在那些生面孔身上。
他去過案發現場。也檢查過屍體的傷勢。正如副市長所言,多是一擊致命。年齡從二十歲到四十歲不等。每人身上或附近均有冷兵器防身。甚至許多人的衣服上,還有同一個標識:GOD。
仇天不知道這個標誌意味着什麼。可通過他在案發現場蒐集的證據不難發現,這並非一次普通的火拼。起碼不是白城那些下三濫的混子能製造出來的慘案。
嘩啦。
仇天翻開最後一份病人資料。甫一瞧見資料上的名字與照片,他便震住了——
楚河?
他受傷了?
往下翻閱詳細資料,竟還是被鋒利的利器貫穿身體!
仇天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一名中年男子被長槍貫穿身體,釘在了橋上。
迅速將楚河定格爲犯罪嫌疑人。仇天起身,大聲喝道:“行動!”
……
夏荷請假了。楚河也請假了。夏荷已顧不得一起請假是否會讓學生遐想翩翩。如今楚河住在醫院養傷,她必須全天候照顧這個爲自己而身負重傷的男人。
爲家裡那對師徒做了飯菜,夏荷便打包來醫院喂楚河。
今早楚河便已經醒了。對於楚河的恢復速度,連醫院那位副院長也驚歎奇蹟。從頭到腳摸了他好幾遍,嘖嘖稱奇:“小夥子,你的身體素質可真夠
好的。普通人起碼得一個星期才能醒。沒小半年別想下牀。”
楚河只是微笑道:“一個星期我就能下牀。”
醫生當然不信他一個星期就能下牀。卻也沒說什麼,將他交給了美麗的夏荷。
坐在牀邊,夏荷小心翼翼地取出飯菜。飯是稀飯,菜亦是她精心烹飪的精緻小菜。易消化、有營養,下飯。
保溫盒效果極好,取出稀飯時還冒着熱氣,夏荷捧着稀飯吹了吹熱氣,柔聲道:“楚導,吃兩口吧。”
楚河因爲傷在胸口,剛醒來也不便起身,就這般躺在牀上進食。抿了一口稀飯道:“好吃。”
夏荷雙眼蘊滿水色。輕聲道:“您都傷成這樣了,就不要再誇獎我了。”
“誇獎都不行?”楚河咧開嘴,笑道。“怕自己會驕傲嗎?”
夏荷偷偷抹了抹眼淚,哽咽道:“醫生說若是再往左側偏兩釐米,便會刺穿您的肺葉。”
“別擔心。楚導是有精心計算過的。沒事。”楚河笑道。“怎麼。只給楚導吃一口啊?”
夏荷聞言忙不迭又省出稀飯,耐心吹成溫熱方纔放入楚河口中。
一頓飯吃完竟是花了半個鐘頭,楚河也不知是吃飽的,還是等飽的。砸吧着嘴巴道:“小夏,下次做飯能多做點嗎?楚導這身強體壯的。你帶來的這點還不夠塞牙縫。”
“醫生說您剛醒,身體機能還沒恢復。不宜吃太多。怕傷了您。”夏荷柔聲勸說。“等您好了。我給您做一桌好吃的。”
楚河無可奈何,只得認命。
咚咚。
夏荷正收拾完餐具準備給楚河削水果,房門被人敲響。
“我去開。”夏荷放下水果刀,拉開房門。
“仇叔,您怎麼來了?”夏荷意外的望向站在門口的仇天。
“楚河在這裡吧?”仇天見是夏荷開門,也是吃了一驚。
“嗯。在裡面休息。”
“你先出來,仇叔跟楚河有幾句話要說。”仇天說道。
夏荷當即猶豫起來,卻聽牀上的楚河笑道:“小夏,楚導沒煙了,下樓幫我買一條。”
趕走夏荷。仇天讓部下在門外等候,反手關上房門。步履平穩地走在牀邊,目光深沉地凝視着滿面微笑的楚河。
“仇隊,坐。”楚河怒了努嘴。
仇天落座,目光仍是直勾勾地盯着楚河。似乎在等待什麼。
“仇隊,您該不會好那口吧?”楚河故作驚嚇。“我取向正常得很。”
仇天沒理會他的玩笑話。指了指他的胸口:“怎麼傷的?”
“摔的。”楚河微笑道。神色如常。
“摔出一個大窟窿?”仇天微微皺眉。“據醫生介紹。傷口再偏個幾公分。你可能就沒命了。”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運氣挺好。”楚河打趣道。“仇隊,給根菸抽唄。醫院把我的煙給沒收了。”
仇天沒拒絕,點了一支菸,塞進他的嘴裡,先是沉凝半晌,遂又鄭重其事地說道:“小楚,昨晚白城發生了命案。死了上百人。上面極爲重視,並責令我爲此案的負責人。”
“是嗎?死了那麼多人。太遺憾了。”楚河噴出一口濃煙,砸吧着嘴巴。
仇天微微眯起眸子:“
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祝您早日破案。”楚河說道。
仇天深吸一口冷氣。旋即便是安靜地端詳楚河。緩緩道:“你是神兵團的人。我本沒有資格審訊你。但職權所在。有些事兒,我必須問個清楚。”
楚河見仇天毫不退縮,似乎並不會就此罷手。不由伸手夾住香菸,噴出一口濃煙道:“仇隊。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我來就是聽你說話。”仇天平靜道。
“這件事兒,您最好不要太深入追查。”楚河斬釘截鐵地說道。“查也沒用。還會害了您自己。”
“也就是說,這件事你知道?”仇天微微眯起眸子,反問。
楚河無奈地搖搖頭:“我能跟您說的就是這些。首先您比我更清楚。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您沒有拉我回警局的權限。”
“但我會派人監視你。”仇天直白地說道。
楚河一怔,苦笑道:“那是您的權限範圍。我無權拒絕。”略微一頓,楚河又道。“仇隊,您也許發現了,那些人均是外籍人士,別說在華夏沒有出入記錄,在國外也是沒有具體資料分析的。簡而言之。他們活着,這世上沒人知道。他們死了,同樣不會有人知道。”
仇天怔了怔,忽地睜大了雙眼,一字字道:“楚河。你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
“哦?”楚河略微意外地盯着仇天。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警察。”仇天板着身軀。“我不管那些人是富甲一方的商界大佬,又或者是生活在最底層的窮苦百姓。還是你口中的沒人知道他們是誰的黑戶。這些對我而言並不重要。”
“那什麼才重要?”楚河好奇地問道。
“他們被殺了。”仇天神色凜然道。“這是刑事案件。是命案。我問你,如果昨晚的那場殺人案發生在白天,發生在鬧區。會有多少無辜市民受到傷害?”
楚河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我是警察。”仇天鏗鏘有力道。“我的目的是追查真相。將那些破壞治安,威脅市民生命安全的歹徒繩之於法。送上法庭。”
“如果法庭宣判他們無罪呢?”楚河反問。
“我是警察。”仇天一字字道。“不是法官。”
楚河笑了。
艱難地豎起大拇指:“我從沒見過像您這麼正直的警察。”
仇天並未因楚河的誇獎改變tai度,沉聲道:“你現在是我眼中的嫌疑人。所以你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彙報給我聽。”
“我明白。”楚河輕輕點頭。“我也還是那句話。如果沒有必要,不要調查得太過深入。”
仇天緩緩起身,神色複雜地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好好休息。如果找到足夠的證據,我會請你回警局問話。”
“隨時接受調查。”楚河微笑道。
仇天點頭,緩步離開病房。
只是在拉開房門的那一瞬,仇天忽地轉過頭來,目光深深地盯着楚河:“我答應小夏的母親要好好照顧她。我不希望她因爲你而受到傷害。”
楚河抽了一口煙,笑道:“我答應她的父親要好好照顧她。我同樣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仇天怔了怔,似回憶起一些往事。神色恍惚道:“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