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回燕京過年到初回白城便前往黃浦處理毒寡婦家事,雖說期間楚河偶爾也會去蕭山別墅吃飯。可這長達四個月的時間裡,楚河與機器人姑姑見面的次數兩隻手數得過來。加上這位蕭太后並非多話之人。楚河又並不太敢跟這位機器人姑姑搭茬。故而兩人雖說偶有見面,卻並未聊太多。飯桌上也只是隨口閒聊瑣事以及詢問飯菜是否合口味,下次想吃些什麼。
說起來,楚河已許久沒跟這位機器人姑姑談心了。
可事實上,他又何曾與機器人姑姑深度聊過?
將車停在主建築旁的停車場,楚河剛要推門,木子便極有眼力勁地拉開車門,擠眉弄眼道:“歡迎大少爺回家。”
楚河見狀卻是笑罵道:“還不滾去幹活。等我執掌大權之後,像你這種整天只知道拍馬溜鬚的傢伙有一個辭一個。”
木子忙不迭求饒:“大少爺。我對蕭山別墅可是忠心耿耿別無二心。您這話太傷人了。我好難過——”
木子故作抹淚狀,將被誤解的忠臣演繹得活靈活現,分外生動。
“哈哈哈。”
裝比完畢的楚河大搖大擺進了主廳。正要往機器人姑姑的書房行去。卻見那位戴黑框眼鏡,穿得老氣沉沉的機器人姑姑正與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在偏廳會談。不由挪步在客廳等待,也不打擾。
僕人給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少爺斟茶送點心,足足忙活小半個鐘頭,那位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方纔被送出偏廳。只是在瞧見坐在客廳等待的楚河時,他才轉過身來,向楚河笑道:“這位先生就是蕭老太爺的親外孫,楚河先生吧?”
楚河見狀也沒丟了姑姑的臉面,忙不迭起身道:“您太客氣了。叫我小楚就可以。”
“那可不敢。”中年人笑道。“蕭老闆可是我們的大主顧。得罪了您,以後只怕連飯也吃不上了。”
楚河莞爾一笑,隨口應付了這個不明來路的傢伙。
待得他離開,楚河方纔挪步走向沉默寡言的機器人姑姑。好奇道:“什麼人?”
“奸猾之人。”蕭太后摘下眼鏡,吩咐僕人做飯
,便是當先朝書房走去。楚河則是亦步亦趨地跟上去,走向那條幽靜而清冷的走廊。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楚河就十分討厭這條貫穿客廳與書房、主臥的清冷走廊。不知是風水問題還是格局原因。這條毫無人氣的走廊在冬暖夏涼的蕭山別墅內顯得格外孤僻。甚至不是一條平坦的道路。越往裡走,坡度越高。
當然,這是楚河走了二十多年,在外公去世的那天才發現的問題。
坡度很微妙。若是不注意絕難察覺這個細微的現象。楚河也從來不是那種觀察入微的傳奇人物,若不是那日他精神狀態極差,腳下虛浮軟弱,只怕也難以發現。
二十七步。
楚河默數姑姑的步子。與往常一樣,機器人姑姑日復一日地花二十七步走完這條清冷的走完。轉入那冰冷生硬到呆板的書房。
“喝什麼?”蕭太后落座後問道。
“不用了。”楚河笑着搖頭。坐在了姑姑的對面。
蕭太后淡淡點頭,不再出聲。
楚河也不知找個怎樣的話題作爲切入口,二人就這般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這便是楚河始終無法跟機器人姑姑聊得風生水起的主要原因。她不願多說,他不敢多說,甚至於,楚河在面對這個總喜歡將自己往老套方向打扮的女人時,大腦總是不太好使。連平日裡的伶牙俐齒也顯得分外無力。
一段短暫而侷促的安靜之後,蕭太后頗爲意外地當先打破沉默,擡起那毫無感情的眼眸說道:“我要去一趟紐約。”
楚河先是一怔,遂又頗爲好奇道:“姑姑你平時連白城都不願離開。這次爲什麼要出國?”
“工作。”蕭太后簡略地回答。
“不能安排別人去嗎?”楚河好奇地問道。
“不方便。”蕭太后搖頭。
“要去多久?”楚河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清楚。”蕭太后道。
“——”
每一個問題都沒有得到一個詳盡的答案,楚河有些氣餒道:“姑姑你這一走,蕭山別墅怎麼辦?”
“倒不了。”蕭太
後平淡道。
楚河啞然失笑:“當然倒不了。只是蕭山別墅沒了你,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什麼?”蕭太后問道。
“說不清。”楚河無奈地搖搖頭。“以後吃飯都沒人陪了。”
“木子食量不小。”蕭太后道。
楚河一怔,遂又不自禁地問道:“我能去嗎?”
“能。”
“——”
其實楚河只是隨口一問,又或者說——她覺得姑姑今兒有些奇怪。起碼不像平日那般正常。所以纔會有這麼一個詢問。換做平時,楚河當然不希望與姑姑的生活有太多交集。尤其是工作上的——
這大概起源於他始終擔心姑姑會想辦法將蕭山別墅綁架到自己身上,所以纔會生出莫名的排斥心理。
可是——姑姑這也太直白了吧?
楚河怔了怔,遂又無奈地問道:“姑姑,你還是沒告訴我去做什麼呢。”
“我說了。”蕭太后簡單道。“工作。”
“談生意?”楚河問道。“還是籤合同?”
“都不是。”蕭太后搖頭。
“那是做什麼?”楚河意外道。
“你去,就告訴你。”蕭太后突破尺度地賣起關子。
“——”楚河忽然覺得機器人姑姑第一次那麼可愛,又第一次顯得那麼不可愛。這是很複雜的情緒,卻是很真實地存在於楚河的胸臆。他張了張嘴,良久方纔說道。“姑姑,你希望我去嗎?”
“希望。”蕭太后點頭。
“爲什麼?”楚河好奇道。
“因爲你應該去。”蕭太后意味深長道。“去了。你會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
楚河故作驚訝,不可思議道:“難道——我並不是外公的外孫,而是另有其人?”
“胡說八道。”
蕭太后眉頭一蹙,十分不悅。
這是她的逆鱗。不論楚河開怎樣的玩笑,她都能容忍。除了他的血脈與身份。這一點,蕭太后從來不是一個開得起玩笑的女人。哪怕開玩笑者是楚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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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