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尉遲南暴吼一聲:“妖女,你自投羅網,老子便殺了你!”說完,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其餘諸將也紛紛上前。因爲進議事廳是不能持有兵刃的,因而諸將都是赤手空拳,一個個青筋暴露,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小妞立時撕成碎片。
羅雲連忙擋在她身前,厲聲喝道:“誰敢動手!”
雄闊海看不過眼,也跳了過去,笑哈哈的說:“你們這是幹什麼,一二十個大老爺們,要羣毆一個小女子麼,這俺老雄卻是看不過眼啊。”
羅藝沉着臉,目視羅雲,問道:“雲兒,這是怎麼回事?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羅雲揮手示意讓諸將往後退,護着新月娥,便把那日陣上單挑落敗之後的事,細細講了一遍。
當然,他不會白癡到把新月娥倒追的光榮事蹟講出來,而是在言語中,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義正言辭語重心長的男人,通過孜孜不倦的講大道理,使得新月娥放棄了追殺他的念頭,棄暗投明,然後被他的一片肺腑之言感動得五體投地,被他的高尚和正直所深深吸引,竟然一見鍾情,愛上了她。
新月娥在他身後,覺得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聽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吐出來,忍耐力着實無人能比。
因爲新月娥並沒有站出來反駁,衆人都把他的話信以爲真,紛紛的嗟嘆不已。
“看起來很兇悍的一個女人,原來喜歡聽人講大道理,失策,失策,我要是早知這一點,陣上何必與她交手,直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她歸降罷了。”王伯當不由得懊悔的抱怨起來。
羅雲嘿嘿的冷笑,歷史上看了人家喊打喊殺,現在人歸老子了,你又心裡不平衡了,哎,得不到的總是好的,一點不假。
南延平則很認真的說:“我家那口子最近總是和我鬧彆扭,我如今知道,打罵並不管用,還是要給她大講道理,講上一天一夜,她就老實了。”
尉遲南哈哈一笑:“是極,俺最近看上個美麗女子,不知怎樣去追求,如今開了竅了,便去給她講上一天的道理,定然乖乖的投懷送抱,結爲眷屬。”
羅雲心中一陣惡寒,似乎看到了尉遲南被人砸的滿頭是包的德性。
羅藝見這幫人越說越不像話,乾咳了兩聲,議事廳登時肅靜下來。
“新月娥,你救我孩兒之命,羅藝感激不盡。你要留在涿郡,也未爲不可,只是,你要與我孩兒成親,那就萬萬不能了。”
羅藝此言一出,新月娥眼淚便流了下來,心中一片悽苦。
羅雲不忍,上前抗聲道:“父親,你這是做什麼,若是沒有月娥,孩兒已被默刺手下千刀萬剮,焉能站在你面前講話。幽州之虎,更是一個天大的笑柄,月娥對孩兒情深意重,又有救命之恩,父親如此專斷,孩兒實在想不明白。”
“你懂得什麼。”羅藝沸然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我知她雙親俱已亡故,然尚有兄長新文禮,你想,他兄長肯點頭答應麼,肯來涿郡給你二人主持婚事麼。”
新月娥擦了擦眼淚,大聲說道:“奴與羅雲真心相愛,幹我哥哥什麼事。”
羅藝呵呵一笑:“新姑娘,你想得未免太過簡單。你我皆是世代將門,大戶人家,豈能像那升斗小民一樣,隨隨便便,不合章法?凡事都要符合禮數,合於規矩,日常小事尚且要如此,何況婚姻大事,豈能草率。”
新月娥委屈之極,便要大聲反駁,羅雲暗中拉了她一下,笑道:“既然如此,月娥先跟着我,成親的事往後再說,這樣總行了吧。”
羅藝臉色微寒,道:“羅雲,爲父的話,你敢是聽不進去了麼。”
“不是啊。”羅雲撓着頭皮,伸着腦袋:“父親,人家爲了救我,已經是和楊林那邊鬧翻了臉了,剛纔一番交戰,也殺了他不少人,我現在讓她走,豈不是讓她深入虎穴,自取滅亡麼。如果父親願意讓我當一個不仁不義忘恩負義的人,我是沒什麼關係,現在趕她走就是了。各位,以後到處宣揚下哈,羅藝之子,幽州之虎,乃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威風得緊,好讓天下英雄都知道我的名聲,以後誰也別來投奔我,免得被我過河拆橋,反咬一口。都記得宣揚啊,我羅雲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夠了。”羅藝無奈的呵斥道:“我只說一句,偏你有一百句等着,這逆子,你要留她,悉聽尊便,只是要娶她過門,除非新文禮點頭,否則再也休想。”
計劃不如變化快,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羅雲當即對新月娥說:“月娥,你聽見了,我父親已經準你留在涿郡,還不快快謝謝他老人家。”
新月娥一萬個不願意,這時也只能冷着臉,向羅藝道謝。
說完了這事,便說起當前的形勢,羅藝頗爲擔憂的說道:“這次雲兒斬殺尚師徒,儘管振奮了軍心,卻也把楊林逼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如今楊林怕是要動真格的了,敵衆我寡,不知諸位有何退敵之策。”
張公謹當即起身答道:“大人,幽州城高深堅固,易守難攻,府庫存糧亦頗爲豐足,大可嚴守城池,老其兵鋒。待楊林糧草將盡,可以一路騎兵斷其糧草供應,再出一路騎兵,攻其後路,兩下夾攻,必能破敵。”
羅藝大喜:“公瑾之言,甚合我心,乃是萬全之策。”
“何須這許多麻煩。”雄闊海起身請戰:“末將新近歸附,未立寸功,今願率本部兵馬,直搗楊林大營,破其兵鋒。”
羅藝略略皺了皺眉頭:“雄將軍稍安勿躁,楊林乃是久經戰陣的老將,統轄兵馬亦是大隋精銳,前番被我等殺的七進七出,是心念舊情,未肯付之全力。如今斬殺了尚師徒,楊林也不得不全力攻城,將軍若去,怕要遭了他毒手,不如嚴守城池,耗其兵力,老其兵鋒,再作決戰。”
雄闊海冷笑一聲:“大帥未免把那楊林看得太高,長他人志氣,弱我軍威風。不是雄某誇口,隋軍那樣無用的軍人,便再來十萬,雄某依舊殺他個血流成河,死屍遍野。”
羅雲曉得楊林用兵,只是不肯,雄闊海怒從心起:“一味怯戰,成得什麼大事待養成他氣勢,更難抵敵。末將願領軍令狀,勝不得楊林,提頭來見。”
話說到這裡,便僵住了。雄闊海並沒有要羅藝的兵馬,只用自己的人,他又是新歸附的,不好用軍中法令約束,羅藝無奈,只得任他領了軍令狀,明日出城迎敵。
這時,若是伍雲召,伍天錫,羅雲幾個肯出言勸解,可能也沒什麼事,但他們幾次三番的衝擊大陣,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覺得楊林的軍隊也就是這麼一回事,沒什麼了不起,也就不怎麼在意。畢竟雄闊海的武力擺在那裡,只要不碰上宇文成都,楊林陣中,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但羅雲卻忘了,無論古今中外,戰爭都不是一個人的事,一個人個人武勇再強,沒有精銳的部隊和合適的戰術,也很難獨挽狂瀾。
衝鋒陷陣是一回事,打勝仗,就是另一回事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商議下去,伍雲召等三兄弟久別重逢,要多歡聚,因而告辭,到山瓊樓飲酒談心去了。
其餘諸將,這兩天大戰,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傷,精神不是很好,羅藝見狀,也不再往下佈置,讓他們各自回軍隊整頓,然後休息算了。
只留下魏徵,談些未來之事。
“玄成,雄闊海一勇之夫,不曉得厲害,那楊林有上萬騎兵,一個衝鋒下來,就算他無力再強,也難逃敗績,你看這事該怎麼處理?”羅藝這一兩年,看到了魏徵的才華,事無鉅細,有疑惑的便向他請教,幾乎養成了依賴性。
魏徵深感他的知遇之恩,也盡心給他解惑:“大人,這個雄闊海,是綠林出身,徒有一身武勇,對戰爭一竅不通,只道他一個人便能打垮一支軍隊。明日一戰,能給他一個教訓,以後漸漸的自會學習行兵打仗之事,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於那些山寨的兵卒嘍囉,野性難馴,以後留在涿郡,若是不奉公守法,幹些雞鳴狗盜劫掠強姦的勾當,大人你是依法懲處的好,還是給雄,伍二人面子爲是?如今若是戰死沙場,一來免了後顧之憂,二來,也成全他們名聲,一生混跡綠林爲非作歹,死時卻是堂堂正正的戰死沙場,勝似在綠林慘淡了局。”
這話若是讓羅雲聽到,不免又要和他大聲嚷嚷,甚至一拳打過去,臉上開花。
羅藝卻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遇事多從大局着想,知道魏徵所言不虛,便也默認了。
魏徵說完,又補充道:“當然,雄闊海乃是當時難尋的虎將,能夠和宇文成都大戰,足見不凡。讓他這般戰死,實是可惜,大人還該派軍隊前往接應,不要讓他枉死在亂軍之中。此人若是用得好,將來必能成我軍一大屏障,不宜輕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