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師徒脾氣溫和,換了別的,馬鞭子就得抽臉上了:“我能勝你,我手下這幫士兵可不是你的對手,被你逃了,我豈非白忙一場。”
說罷,便催馬上前,到處觀望。
也是他不走運,把守的這條道,只有羅雲一個人撞了過來,等了半日,不見有人來,只得押解了羅雲,徑直去見楊林。
這時,南陽城已然攻陷,楊林坐在大堂之上,旁邊坐着宇文成都,新文禮,麻叔謀,幾個人交頭接耳的討論着什麼。
堂下,謝映登傲然而立,仰着個頭,天氣寒冷,鼻子裡不住的往外噴着白氣,這讓羅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呼雷豹噴的那團黑霧,這哥倆,真他媽的像。
“老謝,你也被抓了啊。”羅雲笑嘻嘻的看着他。
“嗯,哈哈,老羅,你怎麼被人綁成個糉子了?”謝科看着他被五花大綁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人家綁我是覺得我厲害,重視我,像你這樣的,別人都懶得綁你。”
“老羅,你就自戀吧。”謝映登一副要嘔吐的德性。
“你兩個肅靜點,這是什麼所在,還敢大聲喧譁,不想活了?”
說話的人是新文禮,隋唐第11條好漢,身長丈二,坐下一匹金睛駱駝,使一條鐵方槊,重二百斤。傳說他自己吹噓能橫推八馬倒,倒拽九牛回,所以又被人成爲八馬將軍。
羅雲連忙笑道:“這位將軍便是傳說中能橫推八匹馬,倒拽九頭牛的新文禮大將軍麼?”
新文禮生平最得意的,就是這點事兒,被敵人當面一讚,心裡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臉色也就不那麼難看,擺了擺手:“便是本官,大帥在此,你等休得喧譁。”
羅雲點了點頭,對楊林笑道:“老千歲,又見面了。”
羅雲這時臉上的黑布巾早被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他一說話,楊林便認出是戰場上放了他一馬的那少年,當即點了點頭:“你怎麼也被擒了來?”
楊林這話說得大是蹊蹺,尚師徒臉上一寒,怎麼着,難道抓錯人了,這人和老千歲有瓜葛?這下子要倒黴了。你說這個命,等了一天,就從這邊過了一個,還是個抓不得的。
羅雲無奈的笑笑:“沒辦法啊,遇到了尚師徒尚將軍,戰他不過。”
楊林臉上有點掛不住,自己被羅雲一招便打落馬下,雖然是詐術,終究也是衆目睽睽之下落了馬。尚師徒如今把此人給抓了,那豈不是說,老頭跟尚師徒的武藝差了十萬八千里?
羅雲又對宇文成都說道:“宇文將軍,神勇無敵,平日裡還不怎麼信服。前日戰場上相見,才曉得盛名之下無虛士,宇文成都,果然天下第一。”
這時,一個個頭不高,身材強壯,皮膚白嫩,長相很猥瑣的將官,陰陽怪氣的說:“敗軍之將,在這裡拍什麼馬匹。不如省點口舌,反正你也難逃一死。”
羅雲卻不認得他是哪個,便問道:“閣下是何人?”
那官哼了一聲,沒搭理他,還是楊林說道:“這位是麻叔謀將軍。”
羅雲不聽則可,一聽這個名字,頓時怒了,眼前的這幾位牛人,十八條好漢裡都是數得着的,鼎鼎大名,不可一世,只有一點,真正的歷史上沒有他們的存在,都是虛構。只有麻叔謀是見諸於正史的,可惜他的名聲,實在不怎麼好。
麻叔謀最爲人熟知的一件事,就是那令人髮指留下千古罵名的吃小孩事件。大業元年,隋煬帝下詔開汴渠,麻叔謀被任命爲開河督都護。說實話,汴渠修得還是利在千秋的,不能簡簡單單用勞民傷財來掩蓋它對後世的作用。可恨的,只是這位開河督都護而已。
這廝到達寧陵後患病,臥牀不起。爲了給自己治病,不惜殘害孩童,拿小孩的肉烤熟了當藥吃了,這樣的人,說是喪心病狂,還覺得玷污了這四個字。
羅雲怒不可遏的吼叫道:“麻叔謀,你算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我如此講話,你最好祈禱我別活着出去,不然老子定要把你挫骨揚灰,滿門殺絕,不遺餘類!”
麻叔謀被罵的呆了,半晌才怒容滿面的叫道:“你這殺千刀的賊,作了俘虜還敢辱罵本官,既然你想早早歸西,本官便成全了你!”說罷,飛起一腳便踹了過去。
羅雲被捆的不能動彈,旁邊的謝映登可沒有,見他來得猛,擰身上前,右腳使個絆子,麻叔謀只顧得作猙獰狀,不曾顧得腳下,哎呦一聲,筆直的飛了出去,摔了個狗啃屎,楊林等人看着好笑,忍俊不禁,念在同僚情面,沒好意思大聲笑。
麻叔謀被一個俘虜跌得那麼狼狽,還摔在一衆將官面前,登時惱羞成怒,抽出了佩刀,口中大喊:“反了,反了,好賊子,你有種!”
咆哮着一刀劈了過去,尚師徒一邊不願意了,心想老子抓來的人,憑什麼讓你給劈了?萬一這小子真和老千歲有點關係,不爭被你宰了個人,尚爺的仕途就戛然而止了,越想越怕,不由自主的飛起一腳,把麻叔謀給踹了出去。
尚師徒是隋末排得上號的戰將,這一腳之威非同小可,麻叔謀如何經受得住,踢得他屁滾尿流,滿嘴的鮮血,好半天才站了起來,又羞又怒,憤憤的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走了麻叔謀,羅雲怒火平息,對楊林恭恭敬敬的說:“老千歲,草民有要事稟報。”
楊林擺了擺手:“講。”
羅雲笑了一笑:“還請千歲屏退左右。”
“放肆!”新文禮拍案而起,剛要怒斥,楊林一招手:“諸位將軍請先行退下。”
新文禮忙道:“千歲,這廝狡詐多端,還該小心爲上。”
楊林搖了搖頭:“什麼樣的人物老夫沒有見過,有何懼哉,無妨。”
新文禮,尚師徒終覺不妥,羅雲見這個光景,又道:“也請宇文將軍一併留下。”
二將見宇文成都在屋裡,都安下心來,羅雲連尚師徒都敵不過,真要耍什麼花樣,宇文成都一隻手就能拍死他,於是相繼起身告退。
其他人等,包括謝科,都被轟了出去,屋中只剩下楊林,宇文成都,羅雲三人。
楊林乾咳了一聲,道:“人都下去了,你有何話說,速速道來。”
羅雲雙膝跪地,用悲切的聲音喊道:“伯父,請救侄兒一命。”
楊林皺了皺眉,也不扶他:“你叫我伯父?”
羅雲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家父幽州羅藝。”
“啊!”楊林聽了這句話,大驚失色,臉上肌肉明顯的一哆嗦。
宇文成都一直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一邊打哈欠,一邊擺弄他白如美玉的手指,聽了這話,眼中射出一道寒芒,不由將頭擡了起來。
楊林平靜了一下心情,面色如常,問道:“你說你是羅藝之子,有何憑證?”
“請伯父鬆綁。”
楊林身邊有宇文成都,不怕他暴起發難,便給他解開了身上的麻繩。
羅雲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給楊林,口中說道:“伯父請看。”
楊林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失聲叫道:“哎呀,你真個是羅藝的兒子。”
原來羅雲這次出遊之前,羅藝怕他年少輕狂惹事,給了他這枚玉佩,道:“這是我與靠山王楊林結拜時,他送與我的信物,你如果有什麼麻煩,來不及找家裡的救兵,便去尋楊林,他與我有八拜之交,必不會坐視不管。”
羅雲本不願吐露身份,到了這個時節,保命爲先,哪怕楊林後來翻舊賬,大不了慫恿羅藝提前造反就是,反正不出今年,天下就要大亂了。
楊林見信物爲真,態度立變,請羅雲坐了下來,埋怨道:“賢侄,你不在涿郡助你父親,怎的到此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父親知道麼?”
羅雲侃侃而談,毫不露怯:“小侄這次出來,本是外出遊玩,尋朋訪友的,偶然遇到幾個弟兄,說起南陽之事,無不爲伍大人嗟嘆。那幾個弟兄說要來南陽搭救伍雲召,小侄本來不肯,聽說征伐的主帥是伯父,才鐵了心,到此一番胡鬧。”
楊林聽了這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這麼大了,還跟孩童一樣頑皮。你如今被我俘虜,我還能搭救。然而戰場上瞬息萬變,刀槍無眼,若是戰死了,要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羅雲淡淡一笑:“小侄此舉,卻是魯莽了。一來,是爲了朋友間的義氣,這也是小侄的毛病,爲了朋友的事,九死而不悔。二來,卻是爲了完伯父你的名聲。”
楊林奇道:“你爲朋友兩肋插刀,我也理解,還當顧及國法。又說完我的名聲,此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