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同歸於盡
就在於效飛焦急地等待慕容查找結果的時候，呂天祥進來報告：“市長和客人的車隊已經到達飯店了。”
於效飛“嗯”了一聲。
現在知不知道鄧麗賢的真實身份已經不重要，即使現在不能肯定她是特務，爲了謹慎起見，也不能讓她接近廚房重地。現在最讓於效飛不放心的是，一直到了這樣最緊要的時候，還是沒有一點周山猿的消息。
電話鈴響了，於效飛抓起電話。電話是劉楚雲打來的，劉楚雲幾乎是帶着哭聲報告：“我剛纔發現周山猿了！”
“他在那兒？！”
“我把他給跟丟了！我願意接受處分！”
於效飛趕緊說：“你別急，說清楚點！”
劉楚雲小組按照於效飛的命令，沒有馬上逮捕姓江的胖老頭兒和周山猿的交通員於小姐。不出於效飛所料，周山猿果然來找於小姐瞭解情況。一直在嚴密監視胖老頭兒的偵察員們立刻包圍上去，警覺的周山猿立刻就發覺了，他縱身一躍，就躍過了車水馬龍的馬路，接着就混進了人羣，轉眼消失了。
於效飛心裡也十分懊惱，周山猿是一個極其狡猾、極其危險的特務，本來到處尋找他還找不着，就怕他突然從暗處殺出來，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又驚動了他，不知道他還要在恐慌之下做出什麼無法控制的舉動來。
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是慕容。她已經查到了一個和要查找的女特務的特徵非常相似的人的檔案。
於效飛讓她馬上報過來，慕容報告道：“唐麗，又名TAMMY，是軍統特務頭子周山猿的情婦。曾任軍統秘密交通員。曾配合周山猿進行過多次特務破壞活動。”
看來，唐麗也是毛人鳳爲了配合周山猿的行動而佈下的一着棋，爲了今天的行動，他們早就作了佈置，讓她以蘇北逃難者的身份，嫁給一個三輪車伕，準備長期潛伏下來。周山猿鑽進上海後，她又和周山猿重新搭上了關係。
現在，最大的危險來自於專業的殺手周山猿。所有這些他的助手，本領有限，而且全部已經被掌握了，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就是這個神出鬼沒，本領高強的周山猿。於效飛想了一下，命令慕容馬上過來，同時下令還在那邊待命的劉楚雲，立即逮捕姓江的胖老頭兒和周山猿的交通員於小姐。
劉楚雲心裡一直憋着一肚子火，這幾天，情況極其緊急，他的戰鬥熱情也極高，偏偏就是他和他的小組，沒幹過一件漂亮事。他一心要抓的大特務周山猿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可是他竟然眼睜睜地放過了他！現在終於有命令要他逮捕姓江的胖老頭兒和周山猿的交通員於小姐，他馬上帶着人擼起袖子衝了進去，把正在等着刺殺市長成功立功領賞消息的兩個人抓了起來。
於效飛的命令是，讓他們逮捕了這兩個人之後馬上就地審訊，弄清周山猿的隱藏地點和他的行動方案。一肚子火的劉楚雲拍着桌子，連喊帶叫地追問胖老頭兒和周山猿的交通員於小姐。
這兩個人雖然也早就多次被捕過，但是那都是因爲銷贓盜竊之類的小事，被特工機關逮捕，這麼大的場面他們那兒見過。而且，到了槍口頂到腦門上的時候，他們才明白，幹這事可不光是能發財，也能掉腦袋。兩個沒有受過對抗審訊訓練的“運用員”很快頂不住了，象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事情全都交代出來了。
於小姐說，周山猿住在恩利和路附近一棟普通的老式四合院，共有10多間房子。正門開了個雜貨鋪，側旁有一扇小門通向後面的大弄堂。大弄堂四通八達，連接着外面的里弄，極便於躲匿和逃走。周山猿就是看中了這些有利的佈局和地理位置，才把這裡做爲他的聯絡據點。
今天一早，周山猿對他們說：“今天共產黨的頭頭都會出席，這對我們是絕好的行動機會。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要趁此機會同心協力，積極行動，完成黨國交給我們的任務。”
他洋洋得意地給他的組員們分配了任務：“等我得手後，你們幾個立即帶着炸藥包，到南京路上的大新、永安、先施、新新四大公司樓上往下甩，只要在人羣中炸響，就記上一大功！諸位切記，這是我們最後的動作，一旦成功，我們就可撤回臺灣去領賞了……”
劉楚雲心急如火地追問：“那他到底要幹什麼？”
“不知道。”
這時，在這邊飯店裡邊，慕容已經趕到了，於效飛命令她和其他幾個偵察員，馬上把被騙到其他單獨房間幹雜活的唐麗逮捕起來，押到後面的僻靜房間。
慕容對唐麗進行了搜查，從她身上搜出了幾小包烈性毒藥，看來她洗過的菜是沒個乾淨了。
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觀察的於效飛發現，唐麗雖然被捕了，但是卻沒有一點害怕的表示。於效飛相信，這肯定不是隻因爲唐麗是一個職業特工，比胖老頭兒他們更堅定，更有經驗的緣故。唐麗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現，可以確定，唐麗必定有一個計劃，她在等待這個計劃實現，她在等着一件大事發生！
於效飛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在緊張地思考，到底會是什麼事情呢？周山猿和唐麗顯然策動了一個威力巨大的襲擊，她的毒藥已經被搜查出來了，她洗過的菜也全都被攔截了，沒有送到廚師的操作檯上去，那麼，還有什麼可能的暗殺手段呢？
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於效飛抓起電話，電話是劉楚雲打來的，他已經按照胖老頭兒的交代，找到了周山猿的住處。劉楚雲報告道：“沒有發現周山猿。”
於效飛心裡暗罵，廢話，周山猿當然不會在那兒，那個罪犯在被人家追捕的時候會跑回自己家去？他害怕得要回家去鑽到牀底下去嗎？周山猿現在只能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即逃走，一個是趁着對方還沒有發覺自己的計劃，來一次破釜沉舟式的攻擊。
以於效飛估計，這是周山猿的最後一次機會，這些反動派總是不甘心他們的失敗，總是妄圖取得賭博式的成功，所以，周山猿非常可能跑到華懋飯店來進行一次冒險。
於效飛問：“你在周山猿的住處發現了什麼線索沒有？”
“屋子已經被收拾過，只有牆角有一堆垃圾，裡邊有些粉末……好象……是炸藥！”
於效飛忽然想起，他們確認周山猿來到上海，就是因爲從周山猿的上一個住處發現了一個炸彈上的指紋。他朝唐麗看過去，恰好看到，唐麗正飛快地朝慕容看過去。於效飛發現，她看的不是慕容的臉，而是慕容的手腕。她看的慕容的手錶。
於效飛明白了，唐麗已經把一個定時炸彈送進了宴會大廳！
原來，這個計劃已經制訂了很久了，其他的所有人，所有的步驟，全都不過是輔助行動，甚至乾脆就是煙幕。真正的最後殺手，就是周山猿最信任的自己的情婦唐麗。周山猿連續費了幾天時間，精心製造了一個能藏在熱水瓶底座上的烈性炸彈。這種炸彈，只要外界稍稍有一點震動，就會在幾秒鐘之內引爆。唐麗已經藉着幫飯店招待灌開水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炸彈放在了熱水瓶的底部，由那個毫不知情的招待抱進了宴會大廳！
於效飛喝問：“快說！炸彈放在那兒了？”
唐麗冷笑着說：“一會，你不就知道了？”
於效飛知道她這是心存僥倖，希望炸彈能夠爆炸，達到自己的目的，既然已經被捕了，這些特務就惡毒地希望能夠和於效飛他們同歸於盡。她甚至希望能夠趁着炸彈爆炸的混亂逃走。
於效飛喝令：“看住她！其他人，馬上調查剛纔所有跟她接觸過的人，查清她做過的所有事情，一定要找出炸彈！”
就在於效飛他們緊張地搜查炸彈的時候，正在飯店一側走廊站崗的一個公安局的年輕偵察員，忽然聽到從走廊深處傳來了腳步聲，他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走廊已經因爲安全原因封閉了呀？怎麼會有人從裡邊出來呢？
他正在想着，一個40多歲，身材瘦削的人從裡邊走了出來，他胸前佩帶的標誌表明，他是軍管會的幹部。
年輕偵察員略微放了點心，但是仍然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個中年幹部微笑了一下：“今天晚上可能有特務搗亂，人手不夠，我是派來幫忙的！”
年輕偵察員也笑了一下，這是事實，那個幹部鎮靜的樣子也不象是心懷鬼胎的特務。不過，抽調來進行這種會議警衛的也不是一般的人，這個年輕偵察員還是很負責任地說：“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下。”
中年幹部苦笑了一下，好象是在說這真是多此一舉，自己人還講這些制度不是多餘嗎？
他掏出自己的證件交給年輕偵察員。
不料偵察員搖搖頭：“不是，要今天晚上的特別通行證。”
中年幹部的臉色突然變了，年輕偵察員忽然明白了，他急忙伸手掏槍，僞裝成軍管會幹部的周山猿一拳打在年輕偵察員左下腹的穴位上，年輕偵察員感到全身無力，別說掏槍，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就在他慢慢倒下的時候，周山猿一刀刺進了了他的胸口，然後迅速把他拖進了走廊深處。
周山猿來到了廚房的院子，四周看了一遍，沒有發現唐麗。他慢慢回到大樓裡邊，來到宴會廳前面。宴會廳前面的走廊裡邊，幾步遠就站着一個公安人員，根本無法靠近。這是於效飛知道有人把炸彈送進了宴會大廳之後採取的緊急措施，從這時開始，再也沒有人能夠靠近宴會廳了。
周山猿遠遠地看着宴會廳，心裡一陣冰冷，他明白，他的計劃已經全部失敗了。唐麗不在廚房，說明對方很可能已經發覺了。那麼投毒、定時炸彈，差不多也已經被發覺了。他本來想在外面投擲手榴彈炸死炸傷幾個參加宴會的人，即使不能暗殺掉中共的高級幹部，至少也能製造一點政治後果，可是，現在他根本無法靠近宴會廳，手榴彈自然也起不到作用了。
周山猿轉身離開，越走越快，他來到了飯店的經理室附近的走廊，見到了一個站崗的年輕公安人員，就問道：“剛纔逮捕的女特務關在什麼地方？”
那個公安人員看了他一眼，馬上回答：“就在經理室關着。”
周山猿快步來到經理室，出示了自己的特別通行證，門前站着的瘦弱的偵察員馬上打開了門讓他進去。
周山猿來到裡邊，看到唐麗正臉朝窗外坐着，他一步跳到唐麗身邊，低聲喊道：“麗麗，快走！”
正看着窗外發愣的唐麗突然舉起手中的手銬朝周山猿的手上銬下來，原來這根本不是唐麗，而是穿着唐麗衣服的慕容。
周山猿一驚，門外的偵察員一聲大喝：“周山猿，你中計了！”
門外站崗的正是呂天祥，他已經持槍衝了進來。
呂天祥的話音還沒落地，周山猿已經消失在黑沉沉的窗外了。
周山猿身手敏捷，呂天祥帶領的第一戰鬥小組沒有能夠當場逮捕他。
朱山猿縱身跳出了經理室的窗戶，三竄兩竄，已經攀上樓上的陽臺，爬到屋頂上，他剛站穩，幾把烏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腦袋，一個嘲諷的聲音說道：“周山猿，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啊！”
原來於效飛早已算準了周山猿的逃走路線，讓呂天祥他們把他趕到了這個遠離宴會廳的地方，周山猿就這樣乖乖進了包圍圈。
工商界大會在一片友好熱烈的氣氛中結束了，上海的建設從此掀開了嶄新的一頁，沒有人知道，就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之中，曾經在他們的身邊發生了這樣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次參與行刺上海市的最高領導人的國民黨精心佈置的地下軍成員被一網打盡。
下面對周山猿等人的審訊之類的就比較順利了，於效飛對周山猿怎麼計劃行刺，他是出於什麼心理，從一個以搶劫財物爲目的的罪犯變成了專門從事政治破壞行動的國民黨特務完全不感興趣。於效飛想知道的是，在上海，是不是還有保密局安排的地下軍潛伏着。
據周山猿的口供，爲了這次可能十拿九穩的消滅奸匪頭目的計劃，毛人鳳已經把上海最後的力量都授權給他使用了，插入共產黨心臟的釘子終於被拔除了。
於效飛鬆了一口氣，雖然不能說，從今以後，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但是至少再從臺灣派來國民黨特務，他們再也不能象回自己家一樣可以大搖大擺，如魚得水地活動了，等待他們的是，如同銅牆鐵壁一樣堅固的無形防線。
進行審訊，寫總結報告，總結經驗，一直忙了將近一個月，就在於效飛他們準備把犯人交給法庭審判的時候，於效飛接到了從北京來的李克農親自打來的電話：“火速趕到北京來，有重大案件！”
於效飛急忙把手頭的工作轉交給別人，自己坐上從空軍借來的飛機，直飛北京。
他剛下飛機，一輛黑色福特轎車已經等在跑道旁邊了，這是派來接他的。於效飛心想，到底出了什麼大案子了？北京的特務也抓得差不多了呀？中央、社會部、公安部，一直要建設一個純潔的北京，早就把不三不四的人從北京清理出去得差不多了，會有什麼特務潛伏在這兒呢？
汽車直開總部，只在大門口略微停了一下，就不減速地衝向後面的辦公大樓，這是李克農的辦公室所在地。
於效飛來到李克農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門。裡邊傳來了一個很和藹的聲音：“進來。”
於效飛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李克農正在緊張地看着一迭文件，他沒擡頭，只是揮了一下手：“坐下吧！”
現在的李克農，是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中共中央調查部成立於延安時代，最初的名稱爲中共中央社會部，在周恩來的直接主持下負責從國民黨統治區、日本佔領區、以及美國、蘇聯等國家收集、整理情報，供中共高層領導人決策。1949年建國之後改名爲中共中央調查部，簡稱中調部。
才幾年沒見，李克農又老了許多，他的眼鏡比原來更厚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情報工作又是一個熬心血的活，他的身體幾乎已經垮了。
就在於效飛呆呆地看着李克農的時候，李克農匆忙地擡頭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把一份記錄稿遞給於效飛：“看看這個，馬上接手這個案子。”
於效飛接過這張紙，原來這是一份電報記錄，上面寫着：“毛澤東於12月初訪問蘇聯，望採取行動。0409。”
敵人要暗殺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