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殺他個刺刀見紅
安娜正要幫於效飛發報,於效飛忽然又制止了安娜進行呼叫。最近這一段時間他們發報發得太多了,幾乎是一兩天就發報一次。而且是中國、外國的密碼混用,發報頻率也是各種都有,這無疑會增加敵人對他們電臺的興趣,足以把他們當成非常重要的國際電臺來對付。要是那樣,敵人會投入更大的力量來對付他們,而真的是那樣,他們被破獲的危險就成倍地增加了。
於效飛對安娜說:“把電臺借給我,我到外面去發報,以後不要再在家裡發報了,不要給敵人找到你住處的辦法。”
安娜對於效飛的謹慎非常佩服,就把電臺交給了於效飛。
於效飛來到了租界邊緣的藥水弄,找到了一所空房子,這個地方真是無比荒涼,自從日本鬼子來了之後,原來人煙稠密的貧民區,已經變成了人跡罕至的亂葬崗,中國人被害死了,還不如一隻螞蟻被碾死那樣有個聲音。
於效飛繞着這個房子轉了一圈,看到這一帶幾十米的距離內根本沒有人,這才拎着一個小提包下了汽車。手提包裡,一隻裝着食品下面,是一卷裹得很緊的電線——天線。於效飛把它拿出來,放開,輕輕一拋,扔到最近的一棵樹上。爲了讓電線在樹枝間隱藏起來,他順着樹幹把天線往下拉,讓天線順順當當地貼到樹上。
於效飛再環顧一下四周,看到確實沒人,就取出一尺方圓的袖珍無線電臺,熟練地接上天線,打開電臺,轉動調頻旋鈕,戴上耳機。
緊急呼叫幾次之後,終於聯繫上了。於效飛俯身在收發報機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一張已經編制好的密碼紙,飛快地按動電鍵。密碼報文是精心編制的,一切都是爲了能夠在發報的時候儘量縮短時間。電臺既是間諜最有用的工具,也是出賣他們的最可怕的幫兇。多少間諜就是正在電臺邊上發報的時候被順着信號找來的敵人破門而入,逮捕起來的。
這次沒有那麼順當,戴笠不在電臺旁邊。但是,於效飛急於和戴笠本人聯繫,只好開着電臺,等待戴笠的回話。
等着等着,戴笠那邊就是沒有消息。於效飛看着手錶的指針“嚓嚓嚓”地飛快跑着,這秒針每跳動一下,追捕他的電臺的人就近一步,可是,他急需要戴笠的回答,就是不能關機。
過了好久,戴笠終於回話:“我根本沒有派其他人去行刺日本信使,你上當了!”
於效飛大吃一驚,糟了,自己救錯了人,既然於鬆橋不是戴笠派來的,那麼他和那些日本特務的槍戰,很可能是日本特務機關爲了欺騙自己在自己面前演出的一場戲。爲了實現他們的目的,殺自己人,這種骯髒卑鄙的勾當,他們經常這麼做。這一次自己失手了,引狼入室了。
不過,於效飛轉念一想,不對呀,我到那兒的時候,於鬆橋根本不知道我在呀?他們用不着給我演這場戲呀?難道說,又是戴笠那邊出了事?
不管怎麼說,現在得馬上這個於鬆橋解決掉。另外,真是什麼事都不能跟戴笠他們說了,否則真是會有殺身之禍!
於效飛再也不敢報告戴笠自己取得了什麼進展,只是說自己正在緊急進行,已經有了一些成果,不久之後必然回去,過幾天有需要求助的時候再報告,同時需要一個不必發報的聯繫途徑。
戴笠剛剛告訴了於效飛,於效飛就發出了結束信號,立即關機了。
於效飛火急收拾電臺,當他跳到樹上,要把電臺天線收起來的時候,一眼看見遠處幾輛小汽車直朝這個方向駛來。監測電臺的人到了!
於效飛收起天線,又把電臺收拾好,按照那些汽車行駛的速度,帶着電臺逃走是絕對不可能了。於效飛的腦子飛快地轉着,在想辦法。最後,他決定,不帶走電臺,自己逃出去。他飛速地在地上挖了一個坑,把電臺放到裡邊,然後再把旁邊的垃圾蓋到上面。看看一切清理乾淨,這才跳過矮牆,向遠離汽車駛過來的方向跑去。
於效飛接連越過幾個沒有人的院子,看看已經距離剛纔發報的院子非常遠了,這才朝旁邊一拐,去取自己的汽車。他在內心裡暗暗祈禱,希望來的人不多,沒有封鎖整個地區,沒有發現他的汽車。否則他的交通工具就會落到鬼子的手裡,不但今後的行動不方便了,而且那也會成爲鬼子追捕他的線索。
到了汽車旁邊的時候,於效飛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汽車這邊沒有鬼子的身影,他急忙跑到汽車那兒,發動汽車,急急離開。看來尋找電臺的人是一邊開車從幾個方向過來,一邊用幾臺電臺對他進行交叉測定的,所以沒有能夠判斷出他的準確位置,他突然中斷電臺發報,讓那些人失去了他的位置,那些人還在朝前尋找,沒有及時對這一地區進行封鎖。
於效飛的汽車飛速朝前行駛,他必須儘快跳出鬼子的包圍圈。在跑出幾條街口的時候,前邊出現了路障。於效飛把汽車停下,攔截的人走了過來,於效飛一看這些人,心裡略微輕鬆了一點,這些人是租界的巡捕。看來剛纔那個是鬼子,他們已經不顧規矩,越過了租界自己來搜捕他了。
來的是一個華人巡捕,他問於效飛:“先生,你這種身份的人,怎麼會到這邊來呢?”
於效飛說:“我是來幫巡捕房的查爾斯探長過來找東西的,你們不也是來找東西的嗎?”
那個巡捕沒有說話,想了一下,說:“先生,我去給查爾斯探長打一個電話,行吧?”
於效飛點點頭,把手放在方向盤上,默默地等着。
過了一會,那個巡捕回來了:“對不起先生,你可以走了。查爾斯探長請你小心,說我們最近在協助日本人查租界裡邊的共產黨電臺,你有事找他本人去辦吧!”
於效飛說:“你回去的時候麻煩你告訴他,我和他最近做的生意不順手,讓他多想辦法。”
那個巡捕很恭敬地說:“我一定轉告。”說完,揮手告別。
於效飛離開了包圍圈,心裡一陣輕鬆。他來到自己的住處,取出武器,這次他要和於鬆橋來一個了斷。
於效飛來到他的備用隱蔽房屋,悄悄從後門進去。於鬆橋正在前邊的客廳裡邊,他的傷經過於效飛的治療,好得非常快,他在抓緊時間恢復體力,正在練一套拳法。
於效飛在旁邊看了一陣,於鬆橋練的不是日本的空手道之類的,說明他可能不是日本人,但是,即使他是中國人,被日本人收買了也是一樣。
於鬆橋一套拳練完,來到沙發上坐下,晃動了一下胳膊,他對自己身體的恢復速度很滿意。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背後一股風聲撲來,急忙跳起,不料突然覺得全身麻木,身體幾乎不是自己的了。
於效飛冷冷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了起來,他用日語說道:“你的任務完成得很不好,犧牲了很多皇軍的生命,他們可全都是帝國的精英。”
於鬆橋呆呆地坐了半天,這才說道:“你說什麼呢?我一句也聽不懂。”
於效飛想,要麼他就真的不是日本人,要麼他就是一個好演員。
於效飛又用中國話說:“帝國對你的行動很不滿意。帝國如此辛辛苦苦地爲你提供條件,甚至犧牲了很多皇軍的生命,你卻一點進展也沒有,竟然搞到自己人的頭上來了,帝國對你非常失望!”
於鬆橋一驚,如果不是於效飛用點穴制住了他,他真的會跳起來。
他說:“怎麼,你不是軍統的人嗎?”
於效飛心裡也暗暗吃驚:“你怎麼會認爲我是軍統的人呢?”
“我知道,你用的是點穴法,我加入軍統的時候,那期教官是劉金聲,他是山東人,他做現場表演的時候,以他的同伴爲試驗品,他用食指一點,那個人立刻癱躺在地,面無人色。約過20分鐘,再在他身上一點,神智就恢復過來,10分鐘後就能立起。這種點穴的武功一般不輕易傳授,也不好學,我們幾個班的學員最後都沒學好。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軍統的人。”
於效飛心裡暗暗後悔,沒想到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露出了馬腳。他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軍統的人的?”
“就是現在,以前我也不知道你是那條道上的朋友,但是你救了我,你絕對不是鬼子的人,我心裡清楚。到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戴老闆的人。”
“你爲什麼要去妓院那兒?”
“老闆一直命令我們除掉李士羣,那天陳恭澍打聽到李士羣在鹹肉鋪請客,我們就去伏擊他,因爲軍統的人老是走漏風聲,所以特別派我們的人過去。”
“你們的人?”
“你多次救我,我也不好意思瞞你,我是杜月笙的徒弟,我既受軍統的領導,又受大哥的指派。這次沒有想到,對手這麼硬,我的弟兄全都完了。”
“你知道那所房子是誰的嗎?”
“不是你的嗎?”
於效飛沒有回答,轉身來到於鬆橋的面前,在他身上連點幾下,解開了他的穴位。
於效飛在於鬆橋對面坐下,問道:“現在你的任務失敗了,然後你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這樣吧,你回大後方去,替我帶個話,就說我馬上就回去,另外替我向杜先生問好。你這次立了大功了,你打傷了從東京來的日本和談的特別信使,戴老闆正在找他呢!回去請賞吧!”
於鬆橋一陣狂喜:“真的嗎?可是,封鎖得這麼厲害,根本沒有路子。”
“我有。非常安全,你馬上走。”
於鬆橋感激地一抱拳:“多次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如有差遣,定當效犬馬之勞。”
於效飛安排於鬆橋從戴笠告訴的路線回重慶去了。然後又馬上找到潘漢年。
這次沒有那麼順當,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潘漢年才從外邊急匆匆地跑進來。這次潘漢年不是於效飛剛見到他的那種大富豪的樣子,反而象是一個給大買賣跑街的樣子,就是推銷員之類的。看來潘漢年也是經常化裝的變色龍。
潘漢年一看於效飛就急急忙忙地說:“我正好要找你,日本信使要走了!”
“怎麼了?”
“他們似乎得到了準確的情報,有人要攻擊信使,他們剛剛去搜捕那個刺客,但是受到了重大損失,然後他們又發現了和重慶聯繫的電臺,但是晚了一步,人已經跑了。信使本來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遇到了這種情況,自然要馬上走。”
於效飛皺着眉頭說:“這是最壞的情況了,到了這步,只好強搶。”
“鬼子說的那個人是你嗎?”
“是我。只是他們沒有完全弄對。我把安娜的電臺給弄丟了。不過,我已經安排於鬆橋從戴笠說的那個路子回去了,我把事情給他安上了,他一回去,大家都會以爲就是他歪打正着地行刺了日本信使,現在他完成任務,回到重慶了,這樣可以麻痹那邊的日本特務,爲我爭取時間。我故意說得含含糊糊的,讓他們以爲我沒有弄到準確的情報。”
潘漢年對於效飛如此快速地隨機應變,十分讚賞,他又問:“你準備怎麼行動?”
“這次只能使用暴力了,這次要讓小鬼子知道知道咱們中國人的厲害,用八路軍的話來說,就叫殺他個刺刀見紅!”
“你一個人嗎?”
“不,鬼子的那些保鏢非常特別,一個人過去會耽誤事。我得找幫幫手。”
潘漢年皺着眉頭說:“最近新四軍的人不在附近活動。”
“調戴笠的忠義救國軍的人,我現在是全權特命大使!”
“一定要小心!”
“領導同志,只是需要提供最可靠的情報,能做到嗎?”
“我儘量爭取最詳盡的,我們在內部有同志。”
於效飛守在家裡等待潘漢年的消息,電話鈴聲一響,他一把抓了起來:“日本信使要坐火車去南京?那次車?”
上海開往南京的火車如期而來,於效飛和忠義救國軍的人埋伏在樹林裡。在火車已經從他們的面前開過去一半的時候,於效飛用力向下一揮手:“起爆!”
根據情報,日本信使就坐在這在節車廂裡邊。一聲巨響,一團巨大的火球,從鐵路路基上突然出現,列車猛然跳起,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象是正在爬行的蚯蚓,一下子把身體拱到了空中。
於效飛狠狠地罵道:“狗日的日本鬼子,嚐嚐張作霖被炸的滋味吧!”
列車從空中重重跌落,一下子翻倒在路基下面。整個列車裡邊傳出一處哭叫聲。於效飛朝忠義救國軍的人一揮手:“衝過去!活捉日本信使!”
忠義救國軍的人喊叫着殺了過去,後邊的車廂裡邊坐的全都是地位較高的鬼子和漢奸,這是一次特別列車,因爲有特別信使在裡邊,出於安全的需要,其他人不準乘坐這次列車。
這樣,這次車上的鬼子武器也很多,尤其是那些日本保鏢,反應迅速,列車一穩定下來,忠義救國軍的人一靠近,他們馬上掏出槍來,從車窗裡邊伸出頭來,朝靠近過來的人射擊。
忠義救國軍是戴笠的敵後武裝,武器可比新四軍強多了,在沒有防備,被日本保鏢打死幾個以後,立刻臥倒,架起機槍掃射起來。
機槍子彈雨點一般飛向車廂窗口,幾個剛剛受到襲擊,頭腦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日本保鏢被子彈很快打成了篩子。但是,他們爲其他人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別的鬼子反應過來了,整個列車裡邊到處都伸出了槍口,子彈亂飛,忠義救國軍的人前進受阻了。
於效飛大怒,佔據了這樣的絕對優勢,居然被小鬼子頂住,無法前進。他喊道:“你們幾個,用機槍壓制住其他車廂的火力,你,把機槍給我,跟我上!”
於效飛有打火車的經驗,他組織的攻擊很快見效了,忠義救國軍的捷克式輕機槍歡叫着,遠遠比日本機槍強大的火力壓制住了鬼子的反擊,無數的子彈飛了過去,打得鬼子不敢露頭。於效飛幾步跳到了車廂窗口旁邊,把槍口伸了進去,直接頂到敢於反抗的鬼子的胸口上掃射。
特別信使車廂裡邊的幾十個鬼子沒有一個會動的了,於效飛縱身跳了進去,在成堆的死屍中間尋找兩個日本信使。終於,他發現了一個胸口染滿血跡,歪在角落裡邊的鬼子。
於效飛朝他腦袋上踢了一腳,把他的臉踢正過來。於效飛仔細一看,這個人的相貌和照片上的日本信使非常相似。
於效飛大喝:“你的報告呢?”
日本信使冷笑着說:“愚蠢的支那人,我們的報告就要飛走了,你上當了!”
於效飛大驚,正要詢問,日本信使高喊一聲:“天皇萬歲!”
他一口吞下了戒指上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