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王府娶親,從昨天中午接到聖旨開始,全府上下總動員,又在外處借了不少丫鬟婆子,張燈結綵忙活了一宿,好不容易在天亮前把死氣沉沉的靖王府打扮得有點兒喜慶的模樣了。
吉時已到,月月拉着紅綢的一端在喜婆的攙扶下邁進了大廳。從現在開始她這個假冒的青樓名妓就真的登堂入室做了靖王府的王妃。不爲什麼榮華富貴,更不是情投意合,紅綢揉在掌心,脣角的微笑在紅綃的遮掩下凜冽綻放。
“一拜天地!”隨着喜樂聲,喜婆扯起嗓子喊道。
赫連獄端着手肘,冷眼瞧着月月獨自跪在蒲團上俯身拜倒。
喜婆從未見過拜堂的時候只有新娘子一個人在磕頭,不由得愣在旁邊傻傻地盯着靖王,接下來的話不知該如何喊出,喧囂的喜樂聲也隨着賓客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消失得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看什麼看,繼續!”赫連獄一斂眉,一瞠目,冷冷地說道。
前來觀禮的朝中大臣與王公貴族忍不住擡頭瞄了一眼佇立在大廳中央的靖王,心裡頓時一陣唏噓。赫連獄身上豔麗妖嬈的喜袍更加襯托出他尊貴倨傲的風liu邪肆。
“二……二拜高堂!”喜婆顫着嗓音繼續高喊。“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婚禮就這樣匆匆的結束了。月月優雅的站起身,一點兒猶豫的情緒都看不出來,扯起紅綢朝門口行去。
“你竟然敢走到本王的前面?”赫連獄幽深的眸子猛然一凜。那眼光看得周圍剛剛鬆了口氣的賓客不自主地又緊張起來。這個靖王純屬找茬,剛纔撇下新娘子一個人拜堂,現在新娘子一個人進洞房他反倒不樂意了。
方向沒有變,腳下的頻率也沒有變,月月擡起手,腕子一抖,紅綢順勢拋了出去。喜婆嚇壞了,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無意識地伸手接住了綢子的一端。
完了!喜婆摸到紅綢的一霎頓時感到頭暈目眩,隨手丟下大不吉利,自己拿着,嫌命長了不是,乾脆兩眼一翻假裝暈死,昏倒前還不忘把紅綢鋪在胸前,萬不敢惹上塵土。
月月走得瀟灑,看的人卻是心驚膽顫。靖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弟,不僅是皇親國戚更是兵權在握,平日裡連與他說句話都要再三斟酌,小心翼翼,哪裡敢有人甩他的面子。
“反了!”赫連獄劍眉微挑,怒喝一聲,刷地從腰間抽出流光寶劍,邁開步子就朝門口衝了出去。
大廳裡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膽小的文官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戴着紅色面具的銅燃離門口最近,瞧着自家王爺渾身殺氣執劍而來,也來不及考慮什麼身份尊卑,疾步攔在門前,單膝跪倒在地。
“王爺請三思!”銅燃豁出去了,就算王爺真要斬下他的頭,他也要阻止。皇上賜婚,全國皆知,如若王爺一時衝動在婚禮上殺了新娘子……
“讓開!”赫連提劍指向銅燃,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倘若王爺非要殺了王妃泄恨,就請先處死屬下吧。”銅燃一邊說一邊朝金烈與銀火使了個眼色,他二人在赫連獄長劍出鞘的時候就已經尾隨了上來。
“王爺請息怒!”金烈與銀火都不是糊塗人,連忙與銅燃並排跪在赫連獄的身前。
“你們也反了?”赫連獄咬牙說道,臉上一副惡相,心裡的憤怒卻已然消減了一半。該死的女人,她有恃無恐,仗着皇兄賜婚竟然無視本王,本想給她個下馬威,不想反被她擺了一道。
“王爺請息怒!”陸紹一揮手,府裡的侍衛家丁,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就連那些前來賀喜的朝中大元也紛紛跪倒,莫名其妙的替新王妃求起情來。
有臺階自然下,赫連獄當然知道事情的利害輕重,長劍一收,朝着月月消失的方向呼喝道:“陸紹,多派些人三天之內給我教明白她,以後如果還敢這樣沒規沒矩的就算是皇上賜婚,本王也照樣休了她!”
“是!”陸紹猶豫了一下回答道。規矩?王府的規矩就是順着王爺,新王妃出身青樓,本該是逢迎討好的祖宗,可是從今天的行爲來看實在不像,想不通啊想不通。
喜宴準備了多少就剩了多少。別說熱鬧到深夜,昏黃還未到,來的賓客就一個不剩地全部告辭了。
赫連獄瞧了半天大廳正對面貼的大紅喜字,眉心一擰,對着身邊的金烈吩咐道:“天黑前全拆了。”
“是!”金烈回答得乾脆利索。他早已見怪不怪了,王爺以前娶那些個側妃的時候純屬皇上逼急了應付一下,過不了幾天就找個理由降成妾,降成奴,然後帶到邊疆賜給那些驍勇善戰的將士。這樣也好,斷了那些朝中大臣想使美人計拉攏靖王的念想。
與前廳的蕭索比起來,後院可算是“人聲”鼎沸了。
伺候的丫鬟婆子圍在院中的槐樹下,小聲嘀嘀咕咕的。
“新娘子好奇怪啊,不讓人進去伺候……”
“八成是心裡有氣,拿咱們使性子呢吧……”
“不就是樓子裡頭來的嘛,猖狂什麼啊?”
“你不要命了,敢在這裡說?她現在可是攀上高枝的鳳凰啦……”
“什麼高枝啊,我敢打賭過不了三天就摔下來了……”
“三天?依我看過得了今晚也過不了明晚兒……”
“……”
外面聊得火熱,裡頭卻是幾支紅燭守洞房,一抹紅銷掛羅帳,喜裝下面蓋鴛鴦,新娘躲在房頂上。
月月代嫁之前已經把赫連獄以往娶親的情形打聽了個清清楚楚,這新房他是不會來的,所以要報仇的話只能自己去找他。
雖然只見識過他的輕功,但是月月可以肯定單打獨鬥自己絕對不是赫連獄的對手。如果下手只能用毒,既然用毒就要知道赫連獄的書房在哪兒,趁他沒回去或者中間離開的空當,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上手腳。
夜色漸濃,月月探出頭瞧着院中聒噪的女人們已經疲了,有的倚樹站着,有的乾脆坐在花池邊搖着手中的帕子納涼。想是都在等管家的一句話——王爺今晚不過來,不用伺候,都散了吧。
晚風習習,吹得天邊的雲彩慢慢地移向那一輪銀白,月月矮着身子,在烏雲蔽月的一剎那驟然騰空而起,幾個跳躍已經離開了後院。她沒有來過王府,望着前院幾排整齊的房屋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兒找起。
這裡怎麼這樣大?月月犯愁地皺起眉心。她哪裡知道赫連獄與屬下的關係異常親近,連吃睡都在一處,所以纔會有眼前這番前院比後院大出好幾倍的景象。
早知道這樣今天就不惹惱他了,沒準明晚還能來找一趟。月月縱身跳下房檐,碼着牆邊朝就近的一排廂房移去。
咦?沒走幾步月月猛然收住身體,憑她這幾次執行任務的經驗,附近好像埋伏有人。想法剛出,就見一個黑影嗖地一下從頭上飛過,瞧那速度輕功絕不亞於赫連獄。
好險!月月倒抽一口冷氣,屏住呼吸藏進不遠處的草叢裡。
剛纔還死寂的前院頓時燈火通明,顯然是早有防備,一隊隊的護衛令行禁止,按照事前策劃好的方案有秩序的開始行動起來。
月月瞧着那些突然從暗地兒裡,假山後冒出來的侍衛,猛吞了幾下口水。剛纔自己要是再往前走幾步就進了埋伏圈,十有八九成了那名刺客的替死鬼。
“稟金主兒,來人已經被困在府內。”
“挨處搜!耗子洞也不許放過!”
“遵命!”
月月輕輕扒開草叢,舉目觀望,那名被稱作金主兒的人正是臉遮金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嚇?!挨處搜?那後院新房豈不是也在搜索範圍內,月月咬着脣,心中暗叫一聲苦哇,看來今晚註定是無功而返了,趁着大批人馬沒到後院,趕緊溜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