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真的來過?”站在釀酒間,看着已然冷卻的火爐,剩下的果木,還有一隻只已經蒸煮完畢,封存完畢的酒罈,月月的眼前莫名其妙的溼潤了。
怪自己醉得太沉了,怪他來得太不是時候,她有很多話要跟他說,還有很多事情要與他商量,可是現在又剩下她自己了,剩下她獨自一人面對三日後的花盞節。倔強如她,只好脣角輕扯,無奈一笑,順下眉眼,出了酒窖,讓那夏日的暖風吹散了身上淡淡的酒氣,以及心頭斑駁的顧慮。
背月山莊花盞賞寶的帖子就像雪片一樣撲進了傲天國的每一座富貴之宅,天子管家之名更是早已遠播四方,不管是好奇湊熱鬧也好,誠心來鑑賞寶物也罷,反正,響水鎮今晚的客棧是全部滿員了。
——“背月山莊到底還藏了什麼寶貝?能比得上金羽霓裳?”
——“雖然金羽霓裳已經是極品了,但是月傾城既然敢搬出天子管家的稱號相邀全國貴胄富紳前來賞寶,那寶物定然稀罕,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聽兄臺如此一說,我等還真是期望之極,希望明日花盞賞寶能夠名副其實啊。”
月傾城憑藉金羽霓裳一夜成名,不服之人比比皆是,此刻竟然有人出來替他說話,客棧雅間裡的貴人們不僅都探頭望向了大廳中央的那名詭異男子。只見男子長了一張白嫩嫩的娃娃臉,身上鬆鬆垮垮的套了一件粉紅色的寬袍,袍面上繪了層層疊疊的桃花,每朵花還都繡了金邊,冷眼一瞧,直晃得人一陣眩暈。這裝束未免太扎眼了,不過跟男子的相貌結合在一起卻有着無以言表的和諧。
“這個人好奇怪啊。”赫連瑾放下門簾,饒有趣味地望向對面的赫連獄,這麼與衆不同的人靖王一定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陳喬暮。”赫連獄自然知道皇兄這一眼的目的,他第一眼瞧見陳喬暮竟是如此裝扮的時候也着實吃了一驚。
“他就是傲天國的藏寶第一人陳喬暮?!有點兒意思。”赫連瑾先是一驚,緊接着燦然一笑,雖是同胞兄弟,可是赫連瑾的笑容比靖王的可要柔和多了。
陳喬暮爲何會來?這就要從月傾城被封爲天子管家的消息傳到陳府那日說起了。金羽霓裳失竊後,陳老爺連續失眠了好幾晚,捨不得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對自己與陳府命運的擔慮,好在皇上沒有追究,金羽霓裳順順利利的在四國鬥寶宴上勝出,而盜竊之人也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天子管家的榮譽,只是這位偷走金羽霓裳的人竟然是個沒名沒號,無根無靠的年輕小子,他不服,非常不服,連續不服了一個月。於是,在收到月傾城的請柬時,陳喬暮絲毫沒有猶豫的就趕到了響水鎮,他要親眼看看夜闖陳府盜走金羽霓裳之人究竟長的是什麼模樣。
爲了明日的花盞賞寶會,背月山莊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了。所有的廂房全部要收拾得一塵不染,只待天一亮,以全新的面貌迎接陸續而來的貴賓。
二更天,四輛馬車準時到達了背月山莊的後院,二十四壇釀好的蓮花醉偷偷搬進了廚房,紙封未啓,瓷壇散發出的香氣就引來了兩個巡夜的家丁。
——“這是什麼酒啊?聞得人直淌口水。”
——“是咱家少爺釀的荷花酒吧,有次下完雨,我親眼瞧見清管家派人下池子裡去摘了好些花瓣,說是要曬乾了兌酒麴。”
——“這荷花也能釀酒,真新鮮。”
兩個人圍着酒罈轉了一圈,然後交換了一下無奈的眼神,舔舔嘴脣,意猶未盡的離開了廚房。
二人剛離開,清和就從房樑上躍下身來,走到壇邊扇了扇鼻子,心說:“樓主藏了十年的酒能不香嘛。也就是應月公子的急吧,換個人,一罈都沒有。”
月月的蓮花醉雖然緊趕慢趕地也釀製完畢了,但是畢竟放置的時候太短了,遠比不上這十年沉窖的醇厚潤澤。所以慕容雲海回到風吹別調後便央着錦娘連夜送了二十四壇上好的蓮花醉。天子管家可不能太小氣,這酒水尚好尚足,這人、這莊自然就增色了幾分。
山中晨色靜謐美好,尤其是環在半山腰的淡淡薄霧,遠遠望去,活脫就是一個半掩輕紗的嬌羞少女。晨霧中的背月山莊尤其美麗,綠樹繞徑,小溪細流,亭臺清秀,水榭幽幽,靜成了一幅寧神的畫卷。
悠揚的簫聲突然響起,就像是一隻輕靈的鳥兒飛入了畫中,婉轉動聽。
順着簫聲來到了蓮花池邊,一位**少年佇立在一葉小舟之上,年齡大概只有十八九的樣子,清瘦挺拔的身影,淡淡的表情,一把晶瑩剔透的玉簫貼在嘴脣上,清澈有神的眼睛看向遠方,隨着小舟盪出的漣漪,樂聲中忽然徒增了一絲憂傷。
曾經,她是赫連獄的一日王妃,是靖王府的替歡奴,現在她是至堯的睿敏郡主,傲天的天子管家,她可以是瞿月月,可以是月傾城,可以是任何一個她想要的角色,但是今夜過後,她將會變成誰?她真的不確定。
小舟彷彿是在簫聲中行走一樣,輕飄飄地沒有方向,它帶着她從荷葉間劃過,途徑每一朵粉紅的荷花,每一莖青青的蓮蓬,最後停在池水的中央,久久。
太陽升得越高,山莊裡面越是熱鬧,彷彿是在與烈日攀比一般。晌午過後,所有的廂房全部住進了它的貴客,每一份請柬都沒有浪費,相邀者全部蒞臨。
“草民給靖王千歲請安了!”清和跪在地中間,小心唱道。進屋的一瞬間他用那雙烏黑的眼睛偷偷地瞄了一遍,房中一共五個人,站着的是金烈、銀火與鐵焰,坐着的二位皆是氣宇非凡,肯定有一個是靖王,另一個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
“月傾城呢?怎麼不來見?”赫連獄冷着臉沉聲問道。
“回王爺,我家公子實在是忙得脫不開身啊,只好派小的先過來請安,我家公子說了,王爺寬宏大量,不會計較這些小事的,今晚賞寶會一結束,他立刻就過來負荊謝罪。”清和低着頭振振有辭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