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儲存庫可沒那麼好找,儲存庫是這裡最重要的地方,起碼有數千萬人的記憶保存在裡面。
如此重要的地方,保密性自然是非常高,除了相關的工作人員以外,任何人都難以進入。
不過,這麼重要的地方,肯定會有辦公室。
經過幾番週轉,我和羅春燕找到了儲存庫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十幾個工作人員,幾乎都是年青的男女,他們身上穿着藍色的格子靜電服、戴着藍色的格子靜電帽,一個個的坐在電腦面前,全神貫注的看着電腦裡面的數據。
進去之後,我和羅春燕先是彬彬有禮的向大家問好,然後問他們,誰是儲存庫的最高負責人?
“請問有什麼事嗎?”一位五十多歲的、體態有些臃腫的男子站了起來。
“您好,您就是這裡的負責人吧?”
“我是這裡的主任,是這個儲存庫的最高負責人。請問,您們有什麼事嗎?”
“您好,我是昨天在您們這裡做記憶植入手術的一位顧客……”我說,接着,我又說;“我是一位失憶者,我很想知道自己是誰,昨天在你們這裡做完記憶植入手術之後,我的腦海中終於有了以前的記憶,可是,在以前的記憶中,我竟然是一個流浪漢,而且,我已經有三十多歲了——我不相信我以前是一名流浪漢,也不相信我已經有三十多歲了。”
“您的意思是?我們在給您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弄錯了?”
“是的。”我直接回答。
“不會,我們記憶儲存公司成立這麼多年了,在全國各地做過的記憶植入手術、加起來起碼高達上千萬次,但從來沒有出現過將顧客的記憶弄紊亂的現象發生——不過,像您這樣接受不了事實的顧客倒是有過,其實您還不算離譜,有的失憶者在做完記憶植入手術之後,發現自己竟然是潛逃了多年的殺人犯,或者是一名強幹犯,甚至是出賣國家利益的民族敗類,在得知自己以前是什麼人之後,情緒非常不穩定,有的甚至因爲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去而鬧自殺,所以,先生,您的反應很正常,我能夠理解。”主任說。
“……”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因爲他說得很有道理,也許我以前真的就是一個流浪漢呢?
只是,這個主任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我發現他好像有點心虛,是在佯裝鎮定,至始至終,他的目光始終不敢跟我對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羅春燕打岔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親眼看見我朋友出的車禍,是我親手救的他,試問,流浪漢會有車嗎?而且,我當時救我朋友上來的時候,他的一身都是名牌,流浪漢會是這樣嗎?”
“這???”主任有些語塞。
“這樣吧!”羅春燕說;“主任,您可以叫一下昨天給我這位朋友提取記憶的工作人員嗎?我想親自問一下這位工作人員,看他在給我這位朋友拿記憶儲存芯片的時候,有沒有跟別人的記憶儲存芯片弄亂?”
“這???”
“主任,請麻煩一下,否則,我們只有報警了。”
“這個?”主任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道;“哦,他今天沒來上班。”
“什麼?沒來上班?”
“是的,所以,不好意思。”
“???”
我和羅春燕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麼巧呢?
……
離開記憶儲存庫之後,我和羅春燕都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難道在儲存庫幫做記憶植入手術的顧客提取記憶芯片到手術室的那個工作人員、真的沒來上班?
我有點不太相信。
羅春燕也有點不太相信。
當然,我們也不能就這麼武斷的下定論,也許那個工作人員是真的碰巧在今天沒來上班呢?
所以,我們決定先暫且等一等,明天再去找那個工作人員,看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記憶芯片弄錯。
……
第二天,我跟羅春燕又去省城西郊的記憶儲存庫找那個工作人員。
儲存庫辦公室主任告訴我們,他還是沒有來上班。
第三天,我們又去找,他依然沒有來上班。
第四天,我們繼續去找,他還是沒有來上班。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這個工作人員仍然沒有來上班。
“報警吧!肯定有貓膩。”羅春燕要我報警。
我想了想,咬牙道;“好,報警。”
我向附近的派出所報警,將我在記憶儲存公司做記憶植入手術之後的情況一五一十向警察反應。
讓我萬萬想不到的是,警察居然把我拘留了。
警察說,早在幾天前,記憶儲存庫的工作人員向他們報警,說有一個年青男子經常騷擾他們的工作,記憶儲存庫的工作人員將這名男子的視頻發了過來,他們警察正想抓捕,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說真是冤枉,明明我腦海中的記憶不是我的,我只是去問他們,在手術前後,有沒有出差錯,我並沒有騷擾他們的正常工作。
羅春燕也向警察們解釋,我並沒有騷擾他們的工作。
警察們將信將疑,將我關押了二十四個小時後,才把我放了。
從拘留室出來後,我休息了一天沒上班,因爲拘留室裡面的環境太差了。
羅春燕問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要不就真的接受自己在以前是個流浪漢算了。
我說;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我是誰,否則,我會崩潰的。
羅春燕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正常人,肯定會很痛苦。
我說;是很痛苦,非常痛苦,腦袋有一種要爆炸的感覺。
羅春燕問我;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報警,竟然派出所不管,我就像分局報警。
羅春燕說;我之前以爲報警有用,但你在派出所被拘留後,我發現報警一點用處也沒有,因爲,你腦海裡面的記憶是一種除了你自己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你有什麼證據能夠向警察證明,你腦海裡面的記憶是你所說的那樣,當然,你也可以再輸入記憶,證明你腦海裡面的記憶是你所說的那樣,可又怎麼能夠證明呢?除非讓警察或者法官把你輸入的記憶植入他們的腦海,可警察和法官們會答應嗎?要知道,做植入記憶的手術,只有完全失去了記憶的失憶者、或者是失去了部分記憶的人才可以做,而且填補的記憶,正好是失去的那段記憶,否則,誰知道會產生什麼後果?
羅春燕說得很有道理,其實我也並不想一定要去分局報警。
問題在於,如果我不報警的話,那麼,我的記憶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而沒有以前的記憶,我也就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是誰了。
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向分局報警。
……
這天,我一個人去了分局。
到了分局之後,我把在記憶儲存庫做記憶植入手術的前前後後的情況向報警處的警察反應。
這個警察是個年青人,二十多歲,可能是剛從警校畢業不久,我在向他反應的時候,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就像是聽繞口令一樣的看着我,等我說完了之後,他才問;“你剛纔在說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明白,不好意思,請重複一遍,慢慢說。”
“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我說。
然後,我梳理了一下思路,把語言好好組織了一遍,然後,對他說;“我是一個失憶者,前幾天,我在我們省城的記憶儲存庫做記憶植入手術,做完手術之後,我感覺被植入我腦海裡面的記憶不是我自己的。”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來報警,是想告訴我們,記憶儲存公司的工作人員,把你的記憶弄亂了,給你植入的記憶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另外一個人的。”
“對,就是這個意思。”
“你有確鑿的證據沒有?”
“沒有。但我相信,我腦海裡面的記憶,不是我自己的。”
“有點棘手。”警察說,想了想,他說;“好吧,你先回去吧!我先向我們領導反應一下,到時候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