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最後的賭局5

沒人發現,會場少了一個美人,自然是林初美人。

林夏只顧着看戲,也沒注意到那些不動聲色,看着連續進來的黑衣男人,到現在都沒見着藍烈那老男人,八成是留着自己壓軸。倒是有幾個熟面孔,尤其是走在前面,那個林夏看着有點狐假虎威的男人,湊到江在鋮耳根子前,說:“那個男人我認識,藍烈的手下,叫什麼成哥。”

這張不說化成灰也認得,但是就算整容了林夏都要有把握認出來,因爲與林夏惡緣不淺啊,當初她去鳳舞‘採新聞’就是這人帶頭把她逮了,給她困了繩子,最重要的一點,對她下毒未遂,這樣的深仇大恨歷歷在目,林夏又怎敢忘記呢?雖不說能報仇雪恨,但是也能用眼神好好‘問候’一番。

江在鋮回頭睃了林夏一眼,那廝正惡狠狠地盯着某個男人,江在鋮真是很頭疼,這個女人什麼時候能安寧一點,一介弱質女流居然還這樣不知死活地懂歪腦筋。

江在鋮,忘了,林夏怎麼是一介弱質女流呢?她要弱質便沒有那個女人堪當強悍那個字眼了。

江在鋮心裡尋思,思忖一番,沉沉嗓音:“良成,待會記住,離他近點。”

有良成,這個女人應該不會有事……真是讓人擔心的女人。江在鋮還是有些隱隱不安,更血腥,更恐怖的場景他見了很多,但是第一次這樣不安,看了看身後的女人,眉頭緊蹙,他現在就有些後悔了,如果送走的不是林初而是她的話……

這個認知亂了江在鋮的心智。

林夏自然是不知道此刻江在鋮心裡的百轉千回,也不知道江在鋮的如意算盤,只是怔怔看着那個叫良成的男人,腦中便想起鳳舞那些恩怨糾葛,頓時心驚肉跳的,指着江在鋮的鼻子便是一陣義正言辭,義憤填膺的控訴:“你好狠的心啊,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啊,那可是敵軍,那個良成曾經還要給我下藥呢,此人陰狠毒辣,你居然讓我靠近他,安得什麼心啊。”林夏越發忿忿不平,惡狠狠地盯着某個‘心腸惡毒,手段狠辣’的傢伙。

江在鋮就知道林夏會是這個表情,也不多說廢話,俯在她耳邊輕聲而語:“他是——”話還沒有說完,藍烈便在一羣黑衣男人之間走來,江在鋮吞回所有解釋,暗暗說了一句,“來的真快。”

林夏也瞅過去,果然看到藍烈那張讓林夏渾身不舒服的臉,這人曾經扇過林夏耳根子,林夏一直記着呢,越發覺得這個老男人面目可憎,出個場還弄這麼大排場,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黑幫老大似的,學學人家江在鋮,同樣混黑道的,看看人家一身優雅,一臉妖孽,端的是衣冠楚楚,真是沒腦。

林夏又將視線從良成身上改瞪到藍烈身上。

江在鋮有些無語了,這個女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死活,擔驚受怕的人一直是他自己。他無奈,一把抓過林夏的手,再一次慎重吩咐:“沒時間和你解釋,等會盡量待在良成身邊,他會護你。”

林夏一臉不解,看看江在鋮,再看看那個不怎麼讓她舒服的良成,可是江在鋮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那邊藍烈已經走過來,林夏便乖乖什麼也不說了,老老實實看着,這個時候沉默是最安全的做法。

大理石鋪的地板蹬蹬地響着,藍烈拄着柺杖不疾不徐地走過來,笑得深意不明,毛骨悚然,偏偏還不忘客套:“江總裁好久不見啊。”

衆人都是豎起了耳朵聽着,大氣也不敢喘一個,這其間不少認識藍烈的商人,這藍烈是什麼人大抵知道,心裡有數這次絕對不是小打小鬧,這有數便越發心慌了,有些膽小的已經縮到角落裡,顫顫發抖去了。暗自想着怎麼這麼倒黴,參加一個慶典,本想撈點什麼利益,卻碰上這樣的事,這攙和進去了不死也傷啊。

一雙含了精明的桃花眸閃過幾分笑意,心底有了注意,看了看手上的鑽表,笑得越發肆意了:那邊也快開始了吧在,這一杯羹得分勻了……

商人本色啊……誰知道趙墨林打得什麼主意,但是永遠記住一點無奸不商。

會所裡安靜極了,音樂早就停了,許多人都看着江在鋮嗎,等着他如何處理。

那邊江在鋮款款走了幾步,合身的黑色正裝半敞着,幾分慵懶,幾分邪魅,冷不防說:“我可不認爲我們有什麼交情需要經常見面。”

藍烈頓時臉色鉅變,他難得客套,江在鋮卻這般自找死路。好,好,反正今日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了。

藍烈柺杖拄得穩,一步一步走得那叫一個生龍活虎,似乎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個讓他困擾忿恨了十幾年的男人給宰了,臉上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可是我卻等着一天等了很久呢,江在鋮,我們之間的賬拖了太久了。”他的一條腿,他的半壁江山,今天都要討回來,連本帶利!

相比藍烈的激憤,江在鋮顯得更加雲淡風輕,只是笑着說:“我也想算清楚了。”

這樣笑臉迎人的江在鋮,千萬不要以爲這樣笑着的他無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某奇葩越是笑得邪氣,肚子越是裝得多陰毒。

此刻的江在鋮顯然就是有毒的,隱而不發的毒藥,待到發作,定是叫你毫無活路,立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才叫毒辣。

論起毒辣,江在鋮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現在也就趙墨林心裡透亮,知道江在鋮這番雲淡風輕,肯定是都萬無一失地謀劃好了,心裡也放心幾分了,既然如此,不會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了吧,至於外邊那一團亂,也要有人去收拾不是?趙墨林亦笑得奸邪恣意,竟和江在鋮的笑入木三分得相像。

這兩個男人一路貨色,笑着送人上路。

藍烈步步爲營,逼近江在鋮,沒有江在鋮的好皮囊,一笑有幾分扭曲可怖:“江在鋮你還是那麼有恃無恐,居然就這樣等我來,真的那麼自信嗎?”

藍烈走幾步,身邊那些‘黑衣保鏢’就根跟幾步,林夏鄙視,居然也不嫌累,這樣步步謹慎,但是林夏的定再怎麼謹慎也是翻不出江在鋮的手掌心的,那廝的手段她有數。學學人家江在鋮,一個人處變不驚得很,人家都是來陰的,哪像這樣傻帽啊。林夏一邊看着一邊心裡鄙視。

在反觀江在鋮,那廝:牛!江在鋮正笑着搖晃着一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酒,林夏想着這杯酒不知道是不是暗藏玄機,那邊江在鋮便又幽幽開口,還是不敢妖孽張狂:“自不自信你等會就知道了。”一口酒無比優雅地倒進嘴裡,眼神一冷,滿臉寒氣卻還是俊逸非凡,完全闡述了什麼叫妖孽,“我們之間這些寒暄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也不想鬧到中央局,那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還是不要連累的好。”

林夏瞭然,江在鋮應該是早就打算好了,這些無辜的人不是他們動不得,而是動了會很麻煩,還不如放了走,羣衆演員戲也演完了,該撤了,就算看見點什麼,懷疑點什麼,但是這在場的藍烈與江在鋮可以一個比一個難得最,自然守口如瓶。

這番算是皆大歡喜,反觀那些早就戰戰兢兢的羣衆演一聽見要放人,立馬面露喜色,只有幾個大膽一點的,有幾分遺憾,捕能親睹這‘血雨腥風’,這上海廝殺鬥狠多了去了,只是這江在鋮與藍烈鬥狠可就是幾十年一見啊,明眼人哪個不知道這兩人就是水火不容,上海兩大難惹角色,這兩戶相鬥,誰勝誰負可是個熱點議題,如果江在鋮勝,白道那些個人就心安點,要是藍烈勝,那白道商場又是一番風雨了。

些許賓客暗自裡面面相覷,那邊藍烈也笑着回:“我也正有此意。”

衆人吁了口氣,少數了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出去。林夏瞠目結舌:好傢伙,這些人都是哪裡冒出來的,不是藍烈帶來的那些黑衣保鏢,那就是江在鋮的人了,果然和江在鋮一般,個個衣冠楚楚啊,同樣一身黑,藍烈的人怎麼穿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江在鋮的人怎麼就穿出一副衣冠楚楚的姿態,真是雲泥之別啊,看來這上層領導氣質還是會影響手底下人的素質的。林夏深信。

誒,那個男人剛纔還遞給林夏一杯酒呢,說當時自己怎麼看着覺得做個服務員有些可惜,原來這服務員深藏不露啊。

那邊人已經被清的差不多了,多數人還是像中了六合彩一般高興的,但是趙妖孽站在原地,自顧搖晃着手裡的酒,一點要挪窩的自覺也沒有。一雙桃花眸裝下滿室琉璃一般,便那樣怔然地看着林夏,林夏翻了翻個白眼,那眼神明顯:走啊,別在尋麻煩。

可是趙妖孽還是一點要動的意思都沒有,依舊那副深情不悔,含情脈脈,情意綿綿地看着林夏。

“趙少,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好。”黑衣男人恭敬卻不卑怯。

是良成。這個江在鋮讓她靠近的敵軍,林夏走過去,看了一眼良成,對方什麼表情也沒有,看不出什麼蛛絲馬跡,訕訕收回視線,對着趙墨林:“趙墨林,到這爲止吧,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趙墨林眼裡似乎交織着複雜掙扎,還有些許慌亂,這些從不該出現在他眸中別的情緒,一下子翻涌地讓人有些錯愕:“林夏,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明目張膽,這樣很危險。你不能留在這裡。”

原來江在鋮要藍烈的所有,不僅是鳳舞與勢力,還有……命。

那……林夏呢?

聽風與鳳舞那邊一定鷸蚌相爭了,他到底要不要去做漁翁,那林夏呢?

不行,絕對不能放任她在這裡。趙墨林心裡一番權衡掙扎之後,也不等林夏反應,一把抓住林夏的手:“走,你跟我走,他們的事你不要插手,你跟我一起離開。”

林夏慢條斯理地抽回手,對趙墨林的擔憂急切完全熟視無睹,淡淡說:“趙墨林,我和江在鋮之間的事你也別管了,對你沒有好處的。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本來就與你沒有關係,你還是不要牽扯進來。”

趙墨林畢竟身份敏感,上海政界幾乎半邊天下都是他趙家的,雖然趙墨林從商,但是他牽扯進來了,就很麻煩了,不說這個‘分贓’問題,就是趙家那一大家子的官也不好糊弄。

林夏的打算着,卻不知道趙妖孽巴不得這水越混越好。

趙墨林眉毛一挑,十分桀驁狂妄,惡狠狠地說:“江在鋮的事我沒興趣,你的事我管定了,誰知道他們這樣玩命,我也管不了他們,我只管你。”

他趙墨林不貪心,只要一杯羹和一個女人。那兩人擦槍也好,走火也好,他都樂得自在,死一個少一個,死一雙,他勝算更大。但是這個女人不行,掂量掂量那一杯羹,還是覺得某女人重一些。

不過,再重的羹,也得某人願意了,林夏一甩頭,十分堅決:“今天我一定要留下。”

她不害怕,不知道爲什麼,按照常理她還沒有膽大到遇上這種情況還沒有一絲怯意,可是她總有種篤定江在鋮在這,她就不會有事。她必須留下,爲了她的賭局,爲了她四個月的結果,還爲了……爲了江在鋮,她承認,她不能置身事外,雖然她什麼也做不了。

林夏越是決然,趙墨林就越是激憤,他心裡自然明白林夏哪裡來的勇氣,又有幾分是爲了誰,骨子裡的驕傲也好,不甘也好,他絕不示弱:“今天我一定要帶你走。”

一時僵持不下,林夏冷若冰霜,趙墨林深沉堅決。空氣中頓時一股火氣,和一股酸氣流淌,火氣是林夏的,這酸氣嘛,自然是趙妖孽的,就算是這種時候,都不忘好好發酵酸氣。

這時一直站在林夏身旁的黑衣男人開口:“林小姐請留下來。趙少還是不要管得好。”

這良成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啊,這份鎮定從容,囂張霸氣,是在不像藍烈那個莽夫養得出來的人,難道真是江在鋮的人?林夏不禁你多看了幾眼,這時這人也不知道練就了一身什麼本領,泰山崩於頂,也完全沒有一點表情。

那廂趙墨林本來就被林夏激起一肚子火氣,這時被這‘藍烈走狗’一攪,攪得趙墨林更是火氣沖天,懶得裝紳士,將斯文剃了,直接就敗類了,一開口就是一頓粗話連篇:“丫的,老子想管就管,我帶走我的女人誰敢攔。”

林夏着實被某人這一嗓子吼得有些錯愕了,這趙墨林什麼時候不是一副斯文敗類,楚楚衣冠的紳士樣,和那中世紀的貴族一般,面子上掛的那都是優雅,這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爆粗口,真沒看出來,這廝居然發起狠來的樣子有點像山大王。

不過……林夏怔怔看趙墨林,不過,這趙妖孽就算吼得面紅耳赤,依舊一雙桃花眼魅惑,不減半分妖孽氣質。林夏收回視線,與這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想法,一貫的冷靜平淡:“趙墨林,我說最後一次,我的事情不要你費心,我有分寸,今天我來了就想好了所有後果。”

不知死活,冥頑不靈,死性不改,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一系列的話在趙墨林腸子裡遊蕩了一邊,卻被一口火氣堵在喉間,一時氣極,只從牙齒裡擠出一個毫無威脅力的字:“你——”

“走吧。”林夏再度下逐客令,十分乾脆果斷。這渾水她堅決不讓無辜之人涉足。

“趙少請。”良成千古不變的神情。

趙墨林頓時心裡百轉千回,卻什麼也不說,就死死盯着林夏,眼神裡翻滾着灼熱的東西,似夜裡的星子,細細碎碎的。他咬咬牙,還是垂下手: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不要那被羹的,只是你不屑一顧。

既然情場失意,那商場他自然不能失意,江在鋮,你等着被宰割吧。

最後一次,只要他跟他走,他便不管什麼代價也要帶她走,他低低嗓音問得婉轉小心:“你非要留下?”

只要你肯走,我便不管任何代價……

只是……她擡眸,眼裡沒有一色動容,只是字字鏗鏘:“我必須留下,我不想走,藍烈也不會讓我走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藍烈絕不讓她走,趙墨林就算可以帶走她,那肯定意味着他要放棄什麼,付出什麼,她什麼都可以欠,卻絕對不欠情債。

趙墨林苦笑,暗罵自己又自以爲是了,這個女人怎麼會走呢,算了,他肯給,可是她不稀罕。心裡縱使千般擔心也沒有用,平日流光溢彩的桃花眸淡淡碎光,他擡眸,抿抿脣,拾回一貫的桀驁,仿若無事地罵着:“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識好歹,我走了你不要後悔。”擡腳想要很瀟灑地轉身,但是還是沒有出息地支吾了半天,悶悶囑咐,“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一有不對躲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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