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誠送了老程回到客廳,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林夏,語氣不似剛纔的溫潤和氣,很是冷冰:“我讓司機送你。”
林夏搭着腳,似乎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這麼迫不及待趕我走啊。也是,戲也演完了,我該退場了。”整了整一副,她起身,動作閒散,有種習以爲常的自然。
什麼是兩相生厭,大概說的就是這對父女吧。
林志誠眼裡嫌惡一波一波的,覆在在滄桑的眸子中:“這陣子別惹出什麼事來,競選要開始了,最好給我安安分分的。”
競選?要是讓個衣冠禽獸當了市長是不是就會勤政愛民了?林夏還真是想笑呢。她雲淡風輕地說:“不過是走走過場,市長大人的位子你不是勢在必得嗎?”
不然費了這麼多苦心便白費了,市委局的林市委書記可是年年好評啊,也不枉她來替他演父慈女孝了。
不過,客觀的講,除了林夏自己,也找不出另一個被林城北這般容不得的人。
林志誠怒瞪着眼睛,一雙鳳眼與林夏有幾分相似:“你懂什麼,政治場上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他容不得任何變故。
她冷笑着,冷若冰霜地回視:“我是不懂,那比得上你的虛僞,你與程叔叔二十年交情,居然在他面前還裝慈父,林志誠,你真的好假。”她繼續笑得諷刺,“很讓你失望吧,程叔叔自小不喜歡你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女兒,偏偏疼寵我這個不爭氣的小女兒。真是苦了你了,爲了程叔叔支持,你假裝了這麼多年很累吧?我真爲程叔叔不值,他這輩子最失敗的事情就是被你的虛假騙的團團轉。”
林志誠喝止:“你給我閉嘴,要是敢出去亂說,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脖子上有隱隱約約的筋脈,一張臉紅紫摻半,着實難看,真是被氣壞了吧。似乎也只有林夏能讓林志誠這般失了所有風度。
林夏差點笑出聲,眼角完成鋒利的幅度,眸光似刃:“你還真是好笑,我怎麼不記得你什麼時候把我當女兒了,你的女兒不是隻有林初嗎?七年前就是。”
七年前,林志誠將她趕出去,她便不是他林志誠的女兒,除卻這個姓氏,她已經還的差不多了。替他演了這麼多年的戲,也夠還他的生養之恩了。所以女兒二字,她擔當不起!
林志誠的眸子瞬間冷到了極點,嗓音沉悶得嘶啞:“別提醒我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一夜之間,他們父女之間針鋒相對,恨意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wωw¤тт kΛn¤¢o
七年前啊,在這個林家大概誰都不願再想起。包括林夏,她不閃不躲地對上林志誠的凌厲眸光:“哼,彼此。”
七年前,母親死了,父親……沒有了,她林夏忘記了很多東西,也記着了很多東西,比如,永遠記得眼前這個男人如何親手隔斷了他們的血緣之情。
其實比起林初,林夏更像林志誠,一樣的倔強固執,不願退讓分毫。所以他們僵持,彼此仇視。
“你和那個江在鋮要怎麼樣我不管,總之不要做什麼丟了林家臉面的事。”林志誠警告道。
這樣的林志誠林夏討厭極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可恥的人:“你現在是在用長輩的語氣跟我說話嗎?我受用不起。”
林夏睃着林志誠,眼睛裡猝了毒,說狠辣也不爲過。她覺得可笑極了,這個男人何來的資格這樣教訓她,這樣佯裝成家長在這說教,他們有什麼關係嗎?就算是有也是厭恨。
林志誠轉過身去,下逐客令:“你走吧。”
林夏望着林志誠的背,想來可笑,曾經她也曾趴在他背上,被他疼寵着,要是知道會有這一天,那個時候林志誠怕是會毫不猶豫地摔死她吧。
林夏冷嗤:“我其實也很討厭來陪你演戲,司機就不用了,我怕我受用不起。”
林夏轉身,突然覺得這個地方那般討厭,似乎多待一秒都是難以忍受。
門口處,林夏才幽幽地傳來一句極盡諷刺的話:“哦,忘了提前恭喜你榮升市長。”
市長嗎?要是你當不成市長了,怕是會暴跳如雷吧,還真是想看看呢。林志誠,這是你欠我的,我會討回的。你想要的,我林夏就想毀。
脣角勾着一抹冷冽的笑,她走出了大門,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如果可以,這一輩子她都不想踏進一步。
高高的鐵閘門前,一輛銀色的豪爵停靠,冷冷的月光在車上籠了一層淡淡的灰白。
車窗上,林初一張精緻的臉龐美得亂人心滯,淡淡的彩妝,只是眉間有些陰翳,她看着江在鋮,清泠的眸子有幾分盪漾的微光:“在鋮,非要這麼做嗎?”
不知道爲什麼,林初明知道林夏只不過是替身,可是當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傳聞還是會心慌意亂,還是會害怕。如果那個人是別人,她不擔心,可是那個人是林夏啊,與她長着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恨自己,而且十年前的那個女孩……這些都讓林初不安極了。可是她卻沒有理由暫停這場遊戲。
江在鋮望着林初的眼,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說:“林初,這樣對你最好,我只要你沒一分一毫損傷。”他摟着她,涼涼的吻落在林初額頭,“相信我,不會很久,我便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江在鋮的女人。”
只要剷除了所有顧忌,他便會向世界公佈他江在鋮的女人,只是在這之前他不敢冒一點險,那邊也已經在動手了,相信永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徹底解決了。
林初偎在江在鋮的懷裡:“可是中間有多少未知,我不敢設想。”
萬一,林夏動了別的心思,她該怎麼辦?
萬一,江在鋮被林夏迷惑了,她該怎麼辦?
萬一,江在鋮知道了十年前的事,她又該怎麼笨?
這麼多的萬一,這麼多的不可預知,她害怕啊,她不敢賭,這個男人她已經泥足深陷了,是萬萬放不了手的。所以她容不得一點變故。
江在鋮緊緊摟着林初,撫着她的肩,聲音繾綣:“林初,十年了,在我還不會愛的年紀裡,心裡就只有你了,不要懷疑,我非你不可。”
其實江在鋮也不知道這話是在告訴林初,還是告訴自己,他已經分不清了。
十年前,自從林初走近他的視線,那片荼靡花林,還有那個樹下的人影就寫進了他江在鋮的生命裡,他花了十年,將她銘記,早就如信仰一般刻在了心口。
林初,林初……這個名字在他不懂愛的年紀,便是唯一了,所以不會改變,他自己也不允許任何改變。
只是江在鋮不知道,他心口的位置只是‘林初’兩個字……
林初伸手去回抱着江在鋮,貼着他的胸口,她呢喃着:“在鋮,是你,將我變得這般不自信了,變得這樣患得患失,害怕別人將你搶走,害怕會抓不住你,真想把你藏起來,誰也看不到,那便是我林初一個人的。”
她以前不是這樣,她是那樣驕傲,那樣自信,可是自從遇上了江在鋮,所有的優越感,所有的自信全數被磨合了,這個男人讓她變得卑微,變得毫無自信,這樣不像自己,她是林初,是政界千金,是紅遍南北的藝人,可是在江在鋮面前也只不過是一個害怕抓不住愛情的女人。
到底她在害怕什麼,很多很多,歸根結底不過是害怕這個男人不愛自己罷了。再如何驕傲桀驁的女人在愛情面前也只是無可奈何地任感情擺佈。
江在鋮撥了撥林初額上的碎髮,寵溺地說:“好,你想怎樣都依你。”
懷裡這個女人是他愛了十年的女人,是他從十六歲就想共度一生的人,有什麼不能答應,有什麼不能給的,又有什麼不捨得,只要她要,只要她想,他可以將這個世界碰到她手上。
林初嬌羞地笑着,眉眼彎彎,眸光似暖玉,兩頰的酒窩淺淺,她望着江在鋮嗔怒一般:“在鋮,怎麼辦?還沒有開始,我就開始瘋狂地妒忌起林夏了,你不僅讓我不自信,還讓我這樣善妒。”
她真的妒忌林夏,這麼多年,第一次妒忌林夏,二十多年來,林夏有的她都有,甚至超過了她,可是當江在鋮的名字與林夏寫在一張報紙上,出自於一個人的口中之時,她還是會發狂一般地嫉妒,這才發現,之前她擁有的那麼多,根本不算什麼,只有這個男人才會讓她這樣瘋狂,這樣妒忌林夏,甚至是厭惡。因爲那本該是她的位置。
可是到底是誰的位置呢?是誰替了誰?她最清楚不是嗎?不過她要自欺欺人,她要讓不存在的事實,變得真實,所以她理所當然地忘了其實她纔是那個替身。
江在鋮看着林初清凌凌的眸子,他說:“這個世上,只有你林初一個女人與資格爲我江在鋮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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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最真實的話,可是爲什麼到了嘴邊卻有些酸澀了,看着林初的那雙眸子,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雙一模一樣的眸子,不是這樣溫婉,而是冷得徹骨。江在鋮沉沉的黑眸中,逐漸兩雙眼重疊,有錯開。
他突然狠狠地抱緊她,心裡一遍一遍對自己說:這是林初啊,是林初,是你最愛的女人,她的眼,她的眸,她的酒窩你都刻在了心口,所以不要在錯認了……
林初爲這江在鋮這一句話興奮不已,她是個戲子,本最該敏感的,可是她卻沒有發現江在鋮語氣裡的艱澀。她在他的溫柔裡沉沉浮浮:“在鋮,記住這句話,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忘了今天的話,我怕有一天我做錯事了,你會收回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