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追趕安大頭的目的絕不是爲了跟着它的腳步找到方克文,而是擔心它出事,想把它帶回去。上前拍了拍安大頭的腦袋,指了指身後的道路,示意它跟隨自己離開。
可此時卻有一滴鮮血從上方滴落下來,正落在羅獵的雙腳之前,羅獵擡頭望去,卻見頭頂大樹之上一道黑影飛撲而下,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那人撲倒在地。
安大頭嚇得狂吠不已,撲上去向那怪人咬去,被怪人一巴掌拍得橫飛了出去,撞在土牆上沒了聲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那怪人的利爪抓住羅獵的左肩,五指深深刺入羅獵的血肉之中。羅獵臨危不懼,右手的匕首也抵在了怪人的小腹之上,沉聲道:“方先生,你別逼我。”
方克文擡手將羅獵推倒在了地上,自己捂着右肩的傷口,陰測測望着羅獵,他被刺傷的地方仍未癒合,鮮血沿着他手指的縫隙不停涌出。
羅獵站起身來,手握匕首嚴陣以待。
方克文向後退了一步,嘶啞着喉頭道:“再敢阻止我,休怪我不念舊情!”
從他的這番話羅獵判斷出方克文仍然良心未泯,至少他還念及自己昔日對他的恩情,羅獵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麻雀,你也一樣。”
方克文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羅獵手中的匕首上:“這是什麼?”在身體發生變異之後,他頭一次感覺到害怕,連子彈都無法穿透自己身上的鱗甲,可是這匕首卻能輕易刺穿,給他的身體造成傷害。
羅獵道:“我勸你還是面對現實,興許你還可以治好。”
方克文冷笑道:“我現在的感覺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好。”自從被麻博軒和羅行木陷害困在九幽秘境,方克文就從未有此刻這般自信且強大過,他感到自己周身充滿了力量,甚至可以爲所欲爲,掌控一切。
羅獵點了點頭道:“興許你這樣想,可是小思文見到你現在的樣子會不會也這樣想?”
“你住口!”方克文被羅獵激怒了,他向前跨出一步,揚起宛如鬼爪的左手:“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輕易將你撕成兩半。”
羅獵寸步不讓道:“你大可一試,誰先死掉還未必可知。”
方克文道:“我欠你一個人情,今天我放過你。”
羅獵淡然道:“錯了,你欠我兩條人命,小桃紅母女的性命是我救的,所以你必須要還,放過麻雀!否則你就是不仁不義,恩將仇報。”羅獵絕非討價還價之人,當初營救小桃紅母女也不是爲了有朝一日得到方克文的報答,可是如今的方克文實在變得太可怕,他必須抓住方克文內心的弱點,改變他報復麻雀的念頭。
方克文怒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羅獵道:“我可以幫你保守秘密,如果你膽敢傷害麻雀,膽敢對我任何一個朋友不利,我就將你的事情公諸於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方克文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天日的怪物!”
方克文宛如一頭憤怒的雄獅,彷彿隨時都可能向羅獵撲過來,羅獵半蹲着身子,手握匕首嚴陣以待,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退縮的意思。
遠方傳來瞎子幾人焦急的呼喚聲,一時半會兒他們找不到這裡。
方克文終於點了點頭道:“你我之間,恩仇兩清,他日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騰空越過土牆,向遠方逃去。
羅獵望着他的背影道:“這世上能傷到你的絕不止我一個!”雖然方克文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可羅獵從今晚的對峙之中仍然感覺到他良知尚存,如果方克文當真對自己起了殺心,那麼自己很難逃出他的魔爪。羅獵的最後這句話卻是對方克文的善意提醒,吳傑已經前往津門追殺方克文。
方克文離去不久,瞎子幾人就趕到了羅獵身邊,看到羅獵肩頭受傷麻雀擔心得就快落下淚來,彷彿受傷的不是羅獵而是她自己,甚至比自己受傷更加難受。
瞎子確信羅獵性命無恙,又趕緊來到安大頭身邊,安大頭髮出幾聲嗚咽,從地上爬了起來,它剛纔被方克文拍了一巴掌,不過還好只是被暫時打暈,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內傷,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
瞎子看到安大頭醒了,對安大頭又摟又抱,感嘆道:“冒失鬼,你以爲自己是誰?還連累羅獵受傷。”
阿諾道:“你看清那怪人是誰了?”
羅獵搖了搖頭道:“沒看清,不過我也刺傷了他,相信他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找麻雀的麻煩了。”
麻雀眨了眨眼睛,羅獵說得如此篤定,這其中必有內情,可是他既然不想說,也不便追問。
瞎子抱起安大頭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幾人返回麻雀的住處,卻見門前停了三輛汽車,有警察正在周圍搜索,其中一輛車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長衫,精神矍鑠的老人,那老人鶴髮童顏,正是福伯,看到麻雀幾人現身,福伯驚喜地迎了上來,摘下禮貌向麻雀行禮道:“小姐,我正擔心您呢。”
麻雀詫異道:“福伯,您何時到北平的?”
“下午剛到,我先去大學找小姐,卻撲了個空,這纔來到這裡,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出了事情。”這些警察並非福伯叫來的,而是他們聽到槍聲,接到報警之後趕來。
此時有警察過來詢問詳情,麻雀前去配合調查。
福伯深邃的目光停留在羅獵的臉上,微笑道:“小姐的事情多虧你們了。”
羅獵淡然笑道:“我們是好朋友嘛,您老來了,我們也就放心了,有您保護她最好不過。”
福伯道:“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聽說院子裡有搏鬥的痕跡。”
羅獵道:“具體的事情還是讓麻雀跟您說吧,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福伯看了看羅獵染血的左肩道:“羅先生好像受傷了?”
“皮肉傷,沒什麼。”
羅獵和阿諾幾人上了挎鬥摩托車,驅車迅速離開了現場,安大頭這會兒方纔恢復過來,腦袋鑽入瞎子的懷中不停摩擦,以這種撒嬌的方式尋求安慰,瞎子一邊撫摸着安大頭的腦袋一邊道:“福伯不簡單,他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盜門高手。”
羅獵道:“他的確不簡單,以後咱們還是跟他保持距離爲好。”
瞎子道:“那怪人到底是誰?”
幾乎在此時此刻福伯也向麻雀提出了同樣的一個問題。
麻雀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他渾身長滿了鱗片,就像一隻……一隻穿山甲,我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人。”剛纔她並沒有向警察描述潛入者的模樣,因爲此事太過離奇,就算說出那些警察也不會相信,只會以爲自己精神錯亂,至於福伯她倒沒有這種顧忌,畢竟福伯是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福伯道:“羅獵他們也不認識?”
麻雀想了一會兒道:“應當不認識。”
福伯道:“你能確定那怪人是衝着你來的?”
“我可以肯定!”
福伯兩道花白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沉聲道:“你不能繼續住在這裡了,去福熙巷那邊住吧,我可以安排人手保護你。”
麻雀道:“我纔不要人保護。”
福伯緩緩走了幾步,忽然道:“你並沒有什麼仇人,你父親生前也沒什麼仇人,今晚這怪人卻想要將你置於死地,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人很可能是……”
麻雀咬了咬嘴脣,福伯雖然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可是她卻已經猜到了,自從今晚羅獵對那怪人說出認出他身份的時候,麻雀就已經猜到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方克文。如果說父親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仇人的話,那個人只可能是方克文。
只是昔日英俊瀟灑的方克文因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起在蒼白山那個滿臉瘢痕的怪人,和現在的古怪面孔相比,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可怕了。更何況麻雀曾經親眼見證羅行木的改變,方克文因爲那次探險,他的身體一定也發生了和羅行木類似的變化。
福伯悄悄觀察麻雀的表情,從她表情的細微變化中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又道:“羅先生他們怎麼在北平?”
麻雀本想回答,可是話到脣邊卻又想起羅獵的叮囑,雖然她信任福伯,可是羅獵特地囑咐她,一定要保守他們之間的秘密,於是麻雀道:“說是過來玩的。”
福伯點了點頭,似乎並未產生懷疑。
正覺寺這邊仍然沒有任何的發現,羅獵回去之後,召集幾人開了個小會,首先就是今晚遭遇方克文的事情,羅獵雖然信守承諾沒有揭穿他的身份,可是也需要提醒身邊人留意方克文再度來襲,當然,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自己今晚和方克文基本達成了共識。
張長弓聽說羅獵用那把匕首傷了怪人之後,也是打心底鬆了口氣,至少現在他們已經擁有了一件可以剋制怪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