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向後退了三步方纔將對方強大的力量完全卸去,足尖一點騰空上了八仙桌。
花旦跳上了另外一張桌子,雙方之間相隔只有一丈,彼此的目光於虛空中交接在一起,互不相讓。花旦仍然捏着戲曲的腔調:“大膽遼賊,爾乃何人?速速報上名來,我穆桂英槍下不殺無名之輩。”只是手中攥着的明明是一根棍子,槍從何來?
羅獵看到他到現在居然還沉浸在戲裡,心中大感有趣,也學着他的樣子道:“在下遼國兵馬大元帥韓昌是也,念你乃是一介女流之輩,今次放你一條生路,快快逃生去吧。”
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有趣,這樣一來現場的觀衆反倒愣了,這兩人唱得哪一齣?關公戰秦瓊?明明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聽兩人的臺詞對答應該是一個穆桂英一個韓昌,可穆桂英怎麼摸了跟棍子?權且當是降龍木,這韓昌也太操蛋了,明明穿着現代人的衣服,再說韓昌用得不是三股託天叉嗎?不過很多人一琢磨就釋然了,興許是戲班子故意安排的荒誕戲,以此給大家一個驚喜。
馬上就有人鼓起掌來,大聲叫好。可其中畢竟還是有清醒的人,羅獵一方的幾名同伴自不必說,狼牙寨方面也有人認識羅獵,六當家綠頭蒼蠅呂長根就在其中,他在羅獵鬧事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他,心中正在奇怪,現場就已經打了起來,呂長根做了個手勢,示意手下人不要輕舉妄動,且看看形勢的發展再說。
花旦向前跨出一步,長棍倏然向羅獵雙膝橫掃而去,棍掃秋風,高速行進的長棍幻化爲大片白色的光影,羅獵雖然和對方只戰了一個回合,就已經知道對方的力量遠勝過自己,手中長槍剛一沾到長棍,身軀就借力飛起,於空中一個翻滾穩穩落在戲臺之上,羅獵雙足剛一落地,數名扮演遼兵的演員就向他圍攏上來。羅獵大槍一揮,叮叮咣咣將劈向自己的長刀全部挑開,別看對方手中的長刀明晃晃寒光耀眼,實際上卻沒有什麼威力,全都是沒開刃的鐵片子道具。
下方的觀衆多半都看暈了,這究竟唱得是哪一齣?就算亂入的這貨是韓昌,天門陣裡面好像也沒有遼兵造反,以下犯上羣起而攻之的情節。一場大戲眼看着就變成了一場鬧劇,不過倒是趣味橫生,圍觀衆人發出陣陣大笑。
扮演穆桂英的花旦也隨之回到了舞臺上,手中長棍在舞臺上重重一頓,朗聲道:“爾等全都退下,且看我取下韓昌的首級。”
羅獵活動了一下雙臂,心中暗歎,這穆桂英的實力真不是蓋的,如果硬碰硬過招,自己必敗無疑。連雲寨看來是做足了準備,且不說這戲班子裡面其他人的實力,單單是眼前的花旦,絕對已經能夠躋身高手之列。
槍棍相交,你來我往,戲班子的樂師心領神會地敲起了鑼鼓點兒,現場鼓掌聲喝彩聲不絕於耳。
花旦用棍將羅獵的手中槍壓制住,兩人貼近了身子,那花旦趁機壓低聲音道:“我不知你是誰?給你一個機會,老老實實給我滾蛋,否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羅獵嘿嘿一笑,兩人同時用力,將對方推到一邊,彼此間的距離再度拉開。
此時舞臺下方剛纔空出的桌子已經坐了人,正是連雲寨寨主俏羅剎顏天心,她坐在那裡,美得沒有半點瑕疵的俏臉上不見任何的表情,風波不驚的雙眸靜靜望着戲臺。
身邊人爲她沏了一壺茶,顏天心比瓷器更加細膩潔白的纖手緩緩端起茶盞,掀開頂蓋,聞了聞茶香,向身邊人耳語了一句,那隨從下去了,沒多久戲臺之上就響起了鳴金之聲,鳴金收兵,兩軍交戰的規矩,羅獵可以不守規矩,可扮演穆桂英的花旦卻不能,他將手中長棍撤回,充滿警惕地望着羅獵。
羅獵揚起手中長槍輕輕拋還給他,向他抱了抱拳,騰空躍下舞臺,經歷了這場搏鬥,羅獵明顯氣息不順,喘氣比起平時急促了許多。他作勢要離開現場,方纔走了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那名攔住他去路的人輕聲道:“這位兄弟,好戲還沒開場,怎麼就走了?”
羅獵微笑望着對方:“我做人做事喜歡留下幾分餘地,適可而止最好。”
對方點了點頭道:“我們當家的有情!”
羅獵朝俏羅剎顏天心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她的目光仍然專注於舞臺,此時鑼鼓點兒再度響起,一場大戲重新拉開帷幕,衆人都將剛纔發生的事情當成了一個小插曲。認爲是大戲之前的暖場,而羅獵的目的也達到,成功引起了俏羅剎顏天心的注意。
羅獵跟着那人來到顏天心的身邊,顏天心仍然沒有向他看上一眼,只是淡然道:“坐吧!”
羅獵也不客氣,在顏天心的身邊坐下,有人過來給他倒了杯茶,羅獵接過後喝了一口,氣息仍然顯得有些急促,他的體力仍然沒能從剛纔的那場交戰中完全恢復過來。
顏天心黑長而蜷曲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她的聲音也如她的外貌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在任何狀況下都興不起半點兒的波瀾:“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沒必要繞那麼大的彎子。”
雖然對顏天心並不瞭解,可是從她的這番話中已經明白這是一個聰穎過人的女人,對自己的動機她已經看得很透。
羅獵微笑道:“剛纔的事情實乃不得已而爲之,皆因身份有別,寨主的門檻實在是高不可攀。”
顏天心道:“身份和門檻皆由自己的本心而生,沒有人擋着你,也沒有門檻攔着你,其實這世上的多半煩惱,都是自己找來的。”她幽然嘆了口氣,明澈如兩泓秋水般的美眸第一次望向羅獵,輕聲道:“人生苦短,爲何不活得簡單點?”
羅獵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她的美眸明澈而深邃,雖然平淡可是卻有着潤物無聲的穿透力,在她的目光下,讓人從心底不由產生了一種暴露無遺的感覺。
羅獵道:“在下……”他本想介紹一下自己。
顏天心卻毫不客氣地將他的話打斷:“萍水相逢,你是什麼人並不重要,更何況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根本不會有勇氣說出本來的名字和身份。”
羅獵內心一沉,忽然產生了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難怪顏天心一個女流之輩竟然可以統領聲名顯赫的連雲寨。他決定暫時不說話,調整因爲剛纔那場搏鬥而變得急促的呼吸,順便恢復一下氣力,利用這一時機剛好可以近距離觀察一下這位蒼白山最爲神秘的女匪。
在外人看來,羅獵肆無忌憚的目光顯然有不敬之嫌,然而顏天心卻絲毫沒有介意,目光仍然專注着戲臺上的表演,還恰到好處的鼓起掌來,仿若身邊的羅獵根本就不存在。
被人當成空氣絕不是件榮光的事情,羅獵試圖從顏天心的身上找到破綻,然而他很快就開始就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是徒勞的,無論是外貌還是心態,顏天心都趨於完美,這樣的女人天生就高高在上供人仰視。
遠處的張長弓三人重新聚在了一處,他們偷偷觀望着這邊的狀況,看起來風平浪靜,事態似乎已經平息,唯一改變的就是羅獵成功接近了顏天心,陪着這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坐在一張桌旁。
瞎子低聲道:“進展如何?”在白天他的這雙眼幾乎就是擺設,根本看不清那邊的具體狀況。
阿諾出身英國皇家空軍,眼力在幾人之中最好,低聲道:“搞不明白,兩人不知在說什麼?不如走近聽聽。”他準備起身付諸行動的時候,手臂被張長弓有力的大手握住,張長弓用目光制止他們輕舉妄動,羅獵此前專門交代過,要他務必要看住這倆活寶,瞎子和阿諾全都是不省心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