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爲愛情
與吉拉曼恩夫人的交談就比較輕鬆了。
這位睿智的貴婦人並不像她的女兒那樣一驚一乍，比如一聽說海希有跟梅爾合作的想法，就高呼背叛、拍案而起什麼的。而是完完整整、甚至面帶微笑地聽完了海希的全部解釋。
然後，她端起紅茶輕抿一口，緩緩出聲：“所以說，你想要促成這比交易的最大原因是，你覺得諾克薩斯會來搶奪，而皮城守不住？”
“夫人英明。”
海希小小地拍了拍馬屁，“夫人是議員，對皮爾特沃夫與諾克薩斯之間的差距肯定比我更清楚，對諾克薩斯的行事風格也必瞭然於心。他們看上的東西，很少有人可以拒絕。而最重要的是，我認爲皮城沒有必要爲此冒這麼大的風險。”
“……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吉拉曼恩夫人若有所思，“但是，諾克薩斯已經在同時與恕瑞瑪、艾歐尼亞、弗雷爾卓德和德瑪西亞等強國作戰了，他們真的還有餘力對付我們嗎？要知道，皮爾特沃夫的港口每天都會有無數艘貨船開往諾克薩斯，如果跟我們鬧翻，對諾克薩斯來說也不是毫無損失的。”
“他們不需要跟整個皮城鬧翻，夫人。”
海希凝視着對面貴婦人那冷翡翠般的眼眸，“【海希牌】食品雖然熱銷全城，但卻是隻屬於吉拉曼恩家族的生意。如果諾克薩斯兵臨城下，不、甚至他們只需要做出一副隨時有可能兵臨城下的姿態來，就足以嚇退其他議員了。介時，說不定還會有人提出，主動交出吉拉曼恩家族以平息諾克薩斯的怒火。”
彷彿是被他的話給刺激到了，吉拉曼恩夫人端起茶杯擋在面前，遮住了自己的表情，頓了頓道：“我竟然沒發現，你除了研究能力之外，還如此通曉政客的心思。”
“與您相比，不值一提。”
海希謙虛地笑了笑，“只不過這件事情，您當局者迷罷了。”
“那麼你又爲什麼可以這麼清醒地站在局外呢？”
吉拉曼恩夫人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雖然她本人沒有任何武力，但久居高位養成的氣勢卻在一瞬間爆發，向海希壓來。
不過嘛，所謂的高位者氣勢這東西，主要看兩個方面。
其一，是施壓者本身夠不夠自信。比如說在皮城無數學工眼裡，梅爾·米達爾達議員就很有威勢，隨便一個眼神或動作就能讓他們發抖。但你讓她去跟斯維因、德萊厄斯那樣的人說話試試？看看她還有沒有氣勢可言？
其二更重要一些，那就是看被壓迫者夠不夠自信。舉個很簡單的例子，辭職前後，老闆在你眼中的威勢，有沒有變化？結論很明顯，對不對？爲什麼呢？明明老闆還是那個老闆，他的語氣、神態、地位都沒有改變，但給你的壓迫感卻天差地別，爲什麼？因爲你不怕了。因爲你知道，他已經對付不了你了！這就是自信。
“今天的談話，我從一開始就感覺很彆扭。之前還有些想不明白原因，現在我總算是發現了，”
吉拉曼恩夫人步步緊逼，“我們雙方的位置坐反了。作爲一名研究者，你纔是最應該關心產品本身，最執拗的人。而通常，我纔會是那個有可能出於各種各樣的利益考量，首先放棄堅持，然後來勸說你的人。但是今天，這一切卻都顛倒了。”
她眸光深邃，上身前傾：“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爲什麼呢？”
聽她這麼一說，海希心中一驚，微微有些懊惱。
或許是因爲過於在意海克斯科技的研究，自己表現得有些着急了。
確如吉拉曼恩夫人所言，這些利害關係、國際局勢，高層鬥爭，都應該是她所考慮的內容。而自己作爲一名科研人員，卻跑來教一名政客，讓她出於政治考量，應該怎麼怎麼做，也確實有些不合適。
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一個月才從吉拉曼恩家族拿多少錢啊？
‘關心則亂嗎？’
海希開始反思，‘還是因爲【海希牌】食品的推廣過程太過順利，讓我有些飄了？亦或是受《雙城之戰》這部動漫的影響，讓我下意識地看輕了這些皮城議員？’
或許都有！
因爲關心海克斯科技的研發，自己不願意讓任何雜事對它形成干擾，哪怕只是可能的干擾。
又因爲對皮城議員們無能的固有印象，讓自己下意識地認爲他們肯定會做出錯誤的抉擇。
最後則是因爲最近的一切都太過順利，最低迴歸條件的即將達成讓自己心中的危機感驟降。
這一切的一切綜合起來，才導致自己做出了今天這樣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不過，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因爲“海希牌”食品的暢銷，現在正是自己跟吉拉曼恩家族的蜜月期，出現了這樣的差錯雖然不好，但並非無法挽回。
海希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三分尷尬、三分窘迫、三分羞怯和一分如釋重負。
“對不起，夫人，我……”
他有些坐立難安地解釋道，“我只是最近一直在、一直在嘗試着，想要站在您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哦？”
吉拉曼恩夫人一愣，“站在我的角度思考問題，爲什麼？”
“因爲、因爲……”
海希囁嚅片刻，彷彿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大聲道，“因爲我知道凱特琳並不喜歡參與這些事務，所以，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要多幫她分擔一些。這樣、這樣的話，她以後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生活得更加快樂！”
“……”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了吉拉曼恩夫人的意料，她微微張開嘴脣，有些震驚地看向對面那個略顯侷促、滿臉通紅、但卻格外真誠的男孩。眼神恍惚，不自覺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二十年前，自己也差不多就是凱特琳如今的年紀，作爲家族獨女，我真的是天生就喜歡從政、從商嗎？
吉拉曼恩夫人捫心自問，時間過去太久，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希望身邊有人可以在這方面給予協助和幫扶，因爲她真的很累。
很遺憾，凱特琳的父親並沒有做好這一點。
他們夫妻之間的恩愛是毫無疑問的，但跟今天選擇主動接觸骯髒政治的海希比起來，凱特琳父親那一直被自己所欣賞的清高……彷彿不堪一擊。
人與人之間就怕對比。
還有什麼能比一位前途遠大的科學家因爲愛情主動投身到淤泥一般的政治漩渦中，更令人動容的呢？
吉拉曼恩夫人再一次端起茶杯，手指不經意間從眼角掠過，呢喃道：
“你能這麼想，我都有些羨慕凱特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