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百花凋謝,綠樹蔥鬱之時,因春寒已過,京城中窩了一冬和一春的貴族公子們開始興奮的往城外跑,遊湖,賽馬,踏青,放風箏,甚至有人仿魏晉名士玩曲水流觴,就連受制許多的貴女們也相約着去踏青,逛寺廟。
白一堂在鄭重考慮了兩天後便選了城外的金海湖,約秦文茵見面。
哪怕是已預知到會被拒絕,白一堂依然堅持將第一次表白的地方選好,場景佈置好。
黎寶璐滿頭霧水的去給師父送帖子,雖然很好奇,不明白師父爲什麼要給婆婆送帖子,但她依然尊重他們的隱私,既沒有偷看,也沒有八卦的問他們。倒是讓接帖子的秦文茵暗暗鬆了一口氣。
寶璐要是問起,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總不能說你師父在追你婆婆我,現在正想找她約會吧?
黎寶璐雖沒有開口詢問白一堂和秦文茵,卻跑回家找顧景雲八卦去了,“你聰明,你給我分析分析,師父找婆婆什麼事?”
顧景雲淡然的翻開一頁書,狀似不經意的道:“或許是師父喜歡上了我母親吧。”
“什麼?”黎寶璐有些茫然的眨眼睛,“剛纔好像風太大,我沒聽清。”
顧景雲忍不住輕笑一聲,把手中的書丟她頭上,笑問,“屋裡哪來的風?”
他臉上的笑容微斂,認真的道:“師父似乎是在追母親。”
這話說出口,顧景雲便覺渾身輕鬆,這兩天他一直在等寶璐開口問他。
他們說好的,不論是什麼事都互相不隱瞞,何況還是家人間的這種大事。
現在由他的口中說出,頓時一陣輕鬆。
黎寶璐卻懵在了當場,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這幾天是覺得師父怪,也覺得師父和婆婆間的氣氛有些怪,卻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因爲,因爲這怎麼可能呢?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顧景雲已經詳細調查過,心中早已有猜測,淺笑道:“這次回京後的事吧,或許師父早對母親有好感卻一直不自知,這次回京後碰到妞妞童言童語,師父便開竅了。”
黎寶璐沉默半響,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景雲避重就輕的道:“師父這兩天有點怪,我母親又避着他,我將家下人叫來仔細問過,這才知道回京後的第二天妞妞的童言童語就讓他們羞紅了臉。之後師父也不每天盯着你習武了,總是往秦府跑。”
黎寶璐眼睛閃閃發亮,“那母親呢,母親是否願意?”
顧景雲沉默。
黎寶璐見狀便有些失望,“母親不願意嗎?”
顧景雲斟酌片刻問,“你想讓母親和師父在一起?”
黎寶璐想了想道:“我是覺得母親還年輕,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而我師父,”
黎寶璐頓了頓,有些心疼的道:“你也知道,凌天門歷代掌門卸任後一般都會退出江湖隱姓埋名的過自己的日子,娶妻生子的也不在少數,但師父他,他現在陪在我身邊,我旁敲側擊過許多次,他並無娶妻的打算。”
“我們孝順,但再孝順,我們能陪在他們身邊的時間依然很少。我想讓他們過得更開心些,也更多彩些。而不是像現在,只是想一想便能看到他們未來的二十年日子,特別是母親。”
白一堂現在牽掛她,但他生性瀟灑,或許過幾年他放下她便駕馬游去了呢?
所以他的生活還可以有很多色彩,這便是身爲男子在這個時代最大的好處——他自由!
可秦文茵不一樣,幾乎是誰都看得到的將來,十年,二十年,後半輩子她不是住在孃家,就是跟兒子過,擡頭便是四四方方的天,最多也是在京城附近走動一下。
因爲和離過,在瓊州生活過十五年,她以前的朋友還願意真心待她的沒有幾個。
而真心的這幾個朋友裡她又還能和她們有多少共同的話題呢?
黎寶璐雖然跟何子佩更親,但對這個婆婆感情也不差,她不是不心疼她,但她不會去建議她改嫁。
她只會儘量讓她能更自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現在,她卻有一股衝動,鼓勵婆婆接受她師父。
她知道她師父,他的心寬廣且自由,性風趣幽默,婆婆那樣一個外柔內剛,擁有無限才華的人不會被他束縛住,相反,藉着師父的保護,她可以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
顧景雲只能想到秦文茵和白一堂在一起,他們可以彼此陪伴更加幸福,但黎寶璐想的更多的是她師父以後仗劍走天涯也有個知己陪伴在身邊,冷暖有人憐;是婆婆可以更瀟灑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天地間遨遊,不再因和離的寡居身份而受縛於世俗規矩。
黎寶璐瞬間決定要幫她師父,她目光閃閃發亮的看向顧景雲,“母親討厭我師父嗎?”
顧景雲想了想搖頭,“不討厭。”
黎寶璐激動的拍掌,目光炯炯的道:“好,我決定了,我要助師父一臂之力!”
顧景雲挑眉,“你要怎麼助他?”
黎寶璐嘿嘿一笑,“當然是助他追求母親了!”
“你要去說服母親?”
黎寶璐搖頭,“母親理智果決得很,她心裡要是願意用不着我去做說客,她心裡要是不願意,我也不願給她我和你想要她改嫁的錯覺。”
顧景雲不解,“除了做說客你還能幫師父做什麼?”
黎寶璐斜眼鄙視他,“我能做的事多了去了,還有,你都還沒追過我呢,說起來我真是虧死了,竟然都沒被追過就嫁給你了。”
顧景雲:……他追了她十一年,她竟然說沒被追過!
黎寶璐已不理他,飛奔着去找白一堂。
顧景雲想了想還是起身悠悠地跟上,他倒要看看,她打算怎麼幫師父追人,在她心裡怎樣纔算追。
等顧景雲悠悠地晃進西院時,師徒兩個已經哥倆好似的湊在一起嘀咕了。
他晃過去聽。
“師父,你就打算這麼空着手去湖邊和我婆婆說‘我心悅你’?也太沒誠意了,我要是婆婆肯定不答應你。”
白一堂臉色薄紅,雖然跟徒弟討論這個話題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厚着臉皮請教,“那你覺得我該帶上什麼東西?”
雖然徒弟小,但她是已婚人士啊,又是女孩,在這方面肯定比他懂。
顧景雲走過去時正聽到他的小妻子道:“師父,您得準備些花和美食,既然是去湖邊,那乾脆租一條畫舫吧,到時漫遊湖中時表白……”
雖然黎寶璐沒經歷過這種懵懵懂懂便你追我跑的戀愛,卻聽過見過不少,前世電視上可沒少放。
雖以她來看那些鮮花美酒,燭光來表白實在是俗,內心深處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感動的,但據說人在那樣浪漫的環境下被表白會下意識的尋找對方的優點並放大,而且神經興奮,去甲腎上腺素加速分泌,會讓人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浪漫式的表白方法在她的前世被無數人應用到現實中,經過無數人的實踐後表面,這的確是一種感動對方,放大自己優點,滿足對方虛榮心的最佳方法之一。
黎寶璐不確定她婆婆會喜歡,但總比她師父站在湖邊,只借着湖光秀色表白的好吧?
黎寶璐腦筋快速的動起來,很快就把要準備的場景想得差不多了,“師父,你約了我婆婆什麼時間?”
“明日。”
黎寶璐跳起來,“哎呀,那就沒多少時間了,我現在就給你租船去。”
顧景雲伸手拽住她的後衣領,無奈的道:“天都快黑了,你現在上哪兒找船去?金海湖的畫舫很少,現在又是遊湖的最佳時間,大家排隊只怕都排到下個月去了。”
“那把你名刺帶上。”爲了師父,哪怕是插隊也要上。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兒不少,人家的子侄孫子一大堆,要是有四品以下的官員,家世不顯的你還能插進去,但要是碰上一個比你強的呢?”
黎寶璐苦惱,總不能要秦信芳的名刺去吧?
那可就鬧大發了,雖然不會有人說什麼,卻難免給人一種舅舅仗勢欺人的印象。
至於顧景雲的印象,呵呵,他倆壓根不在乎這個。
顧景雲伸手撫平她的皺紋,淺笑道:“行了,我去幫你借。師兄手上就有一條畫舫,他曾經浪蕩不羈,愛鬧愛玩,那畫舫造得很好,現在就閒置在金海湖裡。至於所需的花卉你也別去花市買了,再過不久就天黑了,此時花市還能有什麼好花?明天趕早也來不及,一會兒我去信讓太子府送一些新鮮的來,你把單子給我。”
頓了頓,顧景雲道:“還需要什麼東西你一併告訴我,我給你弄好來吧,免得你還跑到街上一樣一樣的買,還未必能買到好的。”
衛叢有一條畫舫,曾經他爲了氣他祖父和父親,凡是能玩的他都玩,什麼花錢他玩什麼,因此那畫舫造得非常的漂亮,顧景雲曾上過一次,用它來給師父和母親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