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一語未完,劉邦手上的白玉酒鼎已經神奇的消失無蹤,他嘴角掛下一條血跡,胸口有大片鮮血滲出,翻着白眼就倒在了雲牀上。酈陽真人如喪考妣一樣撲了上去,雙手用力的握住了劉邦的肩膀大叫道:“陛下,陛下,您一定要挺住!貧道這裡有上好的靈丹,您一定不會有事!”
掏出幾顆不知道是什麼玩意捏成的,賣相也不怎麼好的丹藥塞進劉邦嘴裡,酈陽真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個玉瓶出來,咕嚕嚕給劉邦灌了好幾口清水。丹藥滾入劉邦腹中,劉邦慘白的臉蛋多了一絲紅暈,胸口微微開始起伏,好似恢復了呼吸。
蕭何、韓信也飛撲到了劉邦雲牀邊,兩人連連掐訣唸咒,手中灑下大片仙光覆蓋住劉邦的身體。這是秘法‘回靈咒’,能夠穩固傷勢,令仙人的仙魂和仙體不至於分隔,不會損傷到仙體本源。蕭何、韓信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兩人額頭上大片汗水不斷流下,身體哆嗦着壓榨出了體內最後一點兒仙力,努力爲劉邦穩定神魂、穩固傷勢。
張良則是手足無措的大叫起來:“來人啊,速速將藥材送來,速速將藥材送來,吾要爲陛下煉丹救命!”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手持盾牌短劍,身披重甲,宛如一堵鋼鐵城牆的樊噲大步從帳篷內進闖了出來。宛如一聲雷霆響起,樊噲厲聲喝道:“還沒找到那該死的涇貘全家老小的下落麼?某要將他全家老小剁成肉餡喂狼,要將他們的神魂用天雷地火祭煉,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藏在韓信的肩膀上,勿乞看着劉邦等人的表演,真的是歎爲觀止。
蕭何放出的異力驟然內斂,全部縮回了他體內。帳篷的門簾子一動,兩個人緩步走了進來。勿乞收斂了全部氣息,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向了走進來的這兩人。
當先一人是一個身高六尺左右,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不醜不俊,五官氣質都是普普通通,就連頭髮都是尋常老人那樣花白斑斑,白色黑色幾乎維持了一比一比例,一切都給人一種穩固、和諧之感的老人。這老人穿着一件灰白色的粗麻布衣,腰間纏着一條麻繩,腳下踏着一雙麻纖維編織的草鞋,就這麼不快不慢穩穩當當的走了進來。
這老人周身上下沒有任何氣息流露,看上去就是一個無比尋常的老人。但是他的眼睛一睜開,兩顆眸子卻讓勿乞嚇了一大跳——這老人的眼眶裡沒有眼珠之類的器官,只有兩團拇指大小的鬼火在急速滾動。黑漆漆深邃的眼眶裡,兩團慘綠色的鬼火急速旋轉,鬼火中隱隱可見兩顆極其兇殘的血色兇眸死死的盯着前方,隱隱有兇狠暴戾的龍吟聲從這兩團鬼火中傳來。
勿乞也無法從這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生氣活力,這是一個陽壽已經到了盡頭,完全依靠靈丹妙藥吊命的老人。他的肉體給勿乞的感覺就只剩下了一張皮,他的五臟六腑很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正常的機能,只是因爲他外用靈藥吊命,內有強大的獸魂滋養魂魄,讓魂魄繼續留在體內,故而他還活着。
達到這種境界的老祭司,定然就是頭頂懸浮着的那座通天塔的主人,坐鎮月牙城的通天大祭司。也就是剛剛勿乞帶走項羽時,以神念追上勿乞和項羽,並且給了他們一個慘痛教訓的通天大祭司。
星級、月級、日級,然後是超越日級的通天大祭司,這是實力足以和天庭的太乙金仙相抗衡的強者,大虞人族中真正的擎天之柱。勿乞小心翼翼的向他看了一眼,不敢再多打量他,急忙將目光挪到了他身後的那人身上。這種積年的老祭司,哪怕已經收斂了全部的氣息和神識,但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他們靈覺極其強大,也許勿乞多看他一眼,都會讓他產生某種心血來潮一樣的徵兆。
目光也是有壓力的,勿乞多看一眼,也許就會暴露自己。
勿乞看向了後面跟進來的那個身穿黑色錦袍,腰纏玉帶,長髮披散,額頭上繫着一條髮帶,眉心鑲嵌着一顆拇指大小紫寶石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給人的感覺古板、遲鈍、麻木、僵硬,行走之時宛如木頭人一樣一板一眼的,甚至他的每一步的長短都是一模一樣。除了骨板、遲鈍、麻木、僵硬,這男子給人的感覺更是高高在上,宛如一尊寺廟中泥雕木胎的神像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給人一種極大的威壓和威迫感。
勿乞知道這種人的來路,大虞那些最傳統最保守的世家,他們調教出來的子弟都是這等模樣。自幼接受最殘酷的,宛如地獄一樣的訓練,從小就掌握了極其強大的力量,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一言能定千萬人的生死,天下所有任他予取予求,卻對紅塵世故沒什麼瞭解,不通事理人情的那些大虞世家豪門的公子哥,一般而言都是這等模樣。
但是勿乞看着這男子的面孔,總覺得他的面容非常的熟悉。
在記憶中翻揀了一陣,勿乞的身體驟然一哆嗦,臉色突然一陣的青白不定,他死死的盯着那男子的面孔,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當年在大燕皇宮中,燕丹向勿乞講述他們如何去到萬仙星的經歷時,將那個神秘的黑衣人的面容繪成了畫像讓勿乞記在了心中。那時候燕丹只是抱着萬一勿乞能夠在外遊歷的時候碰到那個神秘的強大的黑衣人,但是沒想到,在這裡勿乞又看到那張臉。
或者說不是同一人,但是兩人肯定有極其親近的血緣關係。這黑衣男子的面孔和畫像上的那張面容有九成五以上的相似度,畫像上的人略老成一些,似乎年紀大了不少,而眼前的這黑衣男子則是稍顯得嫩了一些,比那人要年輕了許多。可是勿乞能確定,這兩人的確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甚至兩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僵硬死板得就和一塊棺材板一樣。
勿乞想起了自己和鄣樂公主離開萬仙星的主要目的,替大燕皇室尋找破解那元神禁制的方法。他望了那中年男子一眼,也許這法子就着落在這人的身上了。
正忙成一團的張良等人看到這兩人,張良立刻向兩人行了一禮:“玉鴣(gu)大祭司!還有這位道友是?”
玉鴣大祭司擺了擺手,一言不發的走到劉邦躺着的雲牀前,皺眉看了一眼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好似隨時都會死掉的劉邦。他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木瓶放在了雲牀邊的几案上。他語氣沙啞的說道:“這是老夫秘製的‘黑血散’,能除劇毒,能生肌止血,更能護養魂魄。若是不怕,就服下,若是怕,隨便處置就是。”
冷哼一聲,玉鴣緩步走到旁邊一張雲牀邊坐下,然後一言不發的閉上了眼。
跟着玉鴣進來的黑衣男子則是乾巴巴的說道:“大虞,暘丘王,兼良渚禁東大將軍。聽聞天使遇刺重傷,本王正領軍在附近剿滅亂黨萬仙盟,特意過來探視。”
不等張良做出反應,暘丘王一把抓住張良的肩膀,隨手向旁邊一翻,張良很是狼狽的踉蹌着向一旁退出了十幾步,差點將屋子裡的陳設撞倒一大片。暘丘王陰沉着臉緩步來到劉邦所躺的雲牀邊,居高臨下的俯瞰着好似隨時可能掉氣的劉邦。
韓信、樊噲本能的橫挪了一步,攔在了暘丘王的面前。
暘丘王擡頭望了一眼韓信和樊噲,淡淡的說道:“本王只是想要看看天使的傷勢!”
韓信淡然說道:“陛下傷勢嚴重,還請暘丘王不要靠近,省得血氣觸犯了貴人!”
暘丘王抿着嘴,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這就是他的笑容。他沉聲道:“無妨,仙人的血氣是本王的最愛,本王此番領軍剿滅亂黨,征戰三十六州一百七十五處散修聚集地,親手斬殺萬仙盟仙人四千五百餘,這血氣,本王最喜歡不過了!”
樊噲深吸了一口氣,他蠻橫的一肩膀撞向了暘丘王怒喝道:“滾開!”
暘丘王冷哼一聲,他同樣蠻橫的一肩膀向着樊噲撞了過去。只聽一聲悶響,樊噲身上厚重的鎧甲爆出大片光雨,好好的一件仙甲被巨大的力量轟成粉碎,樊噲悶哼一聲,身體打着轉兒向後倒退了數十步,一頭撞碎了兩個陳列了無數珍寶的架子,怒吼着撞碎了帳篷一頭扎到了帳篷外面趴地不起。
“敢冒犯本王的人,向來只有一條死路!”暘丘王冷眼望着攔在面前的韓信,沉聲道:“本王,只是想要看看天使的傷勢!順便打聽一下,刺殺天使的黃沙州司軍殿左司軍涇貘何在?可是真的被你們當場誅殺了?若是沒死,把人交出來,本王要重用此人!”
韓信氣得臉皮發白,他咬牙喝道:“王爺是來挑釁的?”
沉吟片刻,暘丘王頷首道:“本王對你們天庭的仙人沒好感,今天的確是來挑釁的!”
又是那樣扯着嘴角動了動當做笑容,暘丘王冷笑道:“最好的仙人,就是死掉的仙人,你們以爲呢?”
韓信怒極,他雙手緊緊握拳,看樣子恨不得一拳打死暘丘王。
暘丘王冷笑一聲,突然一拳向韓信劈面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