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硃垂眸,點了點頭。
在許娉眉的精心“調養”下,蘇見覓和蕭檢的“病”雙雙好轉,讓原本對許娉眉不屑一顧的太醫院大跌眼鏡。
真是英雄出少年,許娉眉的名號一炮打響,得了不少賞賜。
被問及師從何人,只回答說是蜀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世家。
蘇見覓“痊癒”搬出清圓軒,又再次在宮人的“護送”下,來到了陳貴妃的承乾宮。
與走之前不同,宮裡的宮人格外嚴肅,基本上是每隔三步一個宮人,宮殿裡也鋪上一層一寸後的毛絨地毯,以防陳貴妃摔倒。
又因爲是夏季,鋪上地毯後散熱不行,於是一個接一個捧着冰塊的宮人魚貫而入。
陳貴妃孕肚明顯,幾乎是走路五分鐘,喘氣兩小時。
見到蘇見覓終於痊癒回來,她眼裡閃出一種名爲精明的光芒。
“快賜座。”陳貴妃見到她,急急的把她放在自己身邊。
明明知道自己是平康侯的人,是皇后的侄女,還放心的把自己放在身邊,不知道是因爲信任自己的醫術,還是把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加穩妥。
但是蘇見覓已經不想吃這一套了。
給陳貴妃把脈後,蘇見覓說:“娘娘胎象平穩,好好休息等待臨產即可。”
陳貴妃還是有點不放心,說:“本宮今日老是夢魘,夢見本宮的孩子沒了,這是不是暗示什麼?”
用藥物驅使人夢魘的事情蘇見覓做過,所以當聽見陳貴妃說自己夢魘的時候,蘇見覓第一時間將承乾宮上上下下全檢查了一通。
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便說:“娘娘多想些好的事情,太過思慮對胎兒也不好。”
陳貴妃扶着腦袋說:“要本宮如何安穩?”
她此時突然拋了個眼神給蘇見覓,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所以敢把你放在身邊,但是人心難料,你終究會是以自家爲主吧。”
陳貴妃若是誕下公主還好說,若是誕下皇子,對皇后和蘇家是極大的威脅。
她相信蘇見覓的醫德,但不相信人心。
可放眼皇宮,整個太醫院都不是蘇見覓的對手,連她裝病都看不出來,更別說拿出裝病的證據,若是蘇見覓突然起了殺心,恐怕只會殺人於無形。
“你的病好些了嗎?”陳貴妃問。
蘇見覓回答說:“已經恢復了,多謝娘娘掛念。”
“如果不是皇上挾持太醫院,你的病怕是好不了吧。”陳貴妃躺在塌上,幽幽地說:“果然,本宮勸皇上對太醫院放狠話,還是有用的。”
怪不得皇上突然下令太醫院十天內必須治好自己和蕭檢,原來是陳貴妃在背後推波助瀾!
蘇見覓吃驚地盯着她,說:“娘娘在賭!”
賭的是蘇見覓會不會袖手旁觀,賭的是她對同行的善意。
沒想到中途突然出來一個“許娉眉”,正好給了蘇見覓一個痊癒的臺階下。
當然,蘇見覓從清圓軒出來不僅考慮了太醫院,還有很多方方面面的因素。
她做出某種決定,極少極少的全部動機因爲善良。
陳貴妃朱脣輕啓,說:“至少本宮賭對了。”
她原計劃是讓利用蘇見覓的責任心讓她爲胎兒保駕護航,順利分娩,途中用些捧殺的手段,到時候自會有人看不慣蘇見覓紅極一時,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蘇見覓是人,是人就會出岔子,一旦她出了岔子,陳貴妃就會“殺雞取卵”,因爲胎兒已順利誕下,蘇見覓失去了作用。
沒想到她還算機敏,一個抱病在身搬離了承乾宮。
陳貴妃多次派人去查蘇見覓裝病的證據,然而每次都是無功而返,連蛛絲馬跡都沒有。
儘管蘇見覓如陳貴妃心意出來了,但陳貴妃還是寢食難安。
她發現蘇見覓比想象中更機靈,更難掌控,她擔心蘇見覓爲了家族利益做出防不勝防的事情。
陳貴妃有些後悔,她不應該用計逼迫蘇見覓出來的終究是低估了。
靜默的氣氛在兩人周圍漸漸凝固,對於蘇見覓的身份,兩人沒有直接打破天窗,而是心照不宣。
蘇見覓瞧着陳貴妃略顯疲憊的神色,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宮裡還有誰的醫術比你好?”陳貴妃淡淡說。
蘇見覓腦海裡忽然閃過許娉眉的模樣,正要開口,權衡之下,還是算了。
陳貴妃雙手輕輕的撫摸自己圓滾的肚子,垂下眼瞼,再擡起看向蘇見覓時,眸底閃過一道殺意。
“真想你死。”她話鋒陡然一轉,字字句句宛如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蘇見覓後背起了一層寒毛,但面上不顯,還是雲淡風輕的安然模樣。
蘇見覓說:“娘娘要殺我易如反掌。”
“可殺你之後的爛攤子卻很難處理。”
遠遠看去,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似尋常聊天,誰能想到她們是在討論如何取人性命呢?
蘇見覓自己都沒有想到陳貴妃會把心思放得如此坦然。
她要殺自己,自己肯定要逃。
“娘娘不怕我知道你的殺意之後對你下手?”
陳貴妃咬了咬後槽牙,哼道:“那就要看是你的毒快,還是我的刀快!”
話音剛落,她朝一旁的小桌上揮去。
桌上的杯碗嘩啦啦碎了一地,渣滓迸裂在蘇見覓腳邊。
與此同時,一羣侍衛訓練有素地衝了進來,手上的刀將蘇見覓團團圍住。
只要一刀,蘇見覓便會殞命當場!
陳貴妃在後宮隻手遮天,上回能先斬後奏月嬪,這回同樣能先斬後奏蘇見覓。
無非是找個合適的理由。
也許此舉會直接撕破和平康侯表面的和氣,但她此刻已然被焦慮和恐懼佔滿了整個腦袋!
近日的情緒低落,食慾不振與缺乏安全感宛如魔鬼的詛咒,將她圈禁在無盡的恐慌與焦慮之中。
殺蘇見覓,是最蠢笨的一個決定,但能讓她獲得短暫的安全感。
蘇見覓直視陳貴妃的眼睛,不避不讓。
恐懼、驚詫、慌亂在她臉上同時呈現。
“你是瘋了嗎?”蘇見覓硬聲說。
陳貴妃紅了眼睛,扶着宮女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凝視蘇見覓。
“本宮知道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