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雯受驚,被送回柔嬪的居所,太醫熬了安神的藥給她服下。
她皺着眉頭灌下後,躺在牀榻上睡着了。
柔嬪臉上還有未消的餘悸,輕輕給寶雯掖好被角,對屋子裡的陳貴妃還有蘇見覓道謝。
陳貴妃擡手優雅的扶了扶插在秀髮裡的鎮國十二金步搖,紅脣上揚。
“謝什麼,你我一同服侍皇上,皇上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用跟我見外。”
蘇見覓眉心一跳,早聽聞陳貴妃跋扈張揚,今日一見,只道是活久見。
看似平常的一句客套話,背後藏着的是取代皇后的野心!
只有皇后纔有立場說的一句話,被她“不經意”的說出來。
陳貴妃又看向蘇見覓,“蘇姑娘,你有沒有受傷,我讓太醫給你瞧瞧。”
蘇見覓搖頭,一副女兒家天真的模樣,水靈的眼睛直視她,說:“沒有事。”
陳貴妃笑着說:“也是,那日馬球場上姑娘英姿颯爽,想來也不是膽子如芝麻粒大小的軟弱之輩。”
蘇見覓心裡止不住的翻白眼,她非常噁心陳貴妃這一套陰陽怪氣的挑撥離間。
沒看見柔嬪聽這話之後,臉色非常難看嗎!
明着誇蘇見覓,暗搓搓的說寶雯軟弱。
無語,就是無語……
蘇見覓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她好歹也是當過皇后的人,不喜歡陰陽怪氣不代表她不會!
“貴妃娘娘謬讚了,再如何英姿颯爽,也比不過娘娘殺伐果斷,以後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也是遇事果決的人。”
陳貴妃哽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這丫頭是說她殺人不眨眼,懷着孕還沾上血光,不給孩子積德?
可是看她臉上是閨閣的天真爛漫,瞧不出半點僞裝,陳貴妃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皇后也聽說了月嬪的事,下令加強後宮的守衛,月嬪的居所和陳貴妃相近,皇后藉着加強守衛的理由,把陳貴妃宮裡的侍衛全部換了一遍。
又給寶雯帶了一堆補品,順便把蘇見覓帶回坤寧宮。
纔在後宮待了不到一天的時間,蘇見覓已經見識到後宮的明槍暗箭,想到姑姑膝下沒有親生的孩子,唯一的倚仗還是平康侯府。
而父親斂起鋒芒,唯恐功高震主,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姑姑不好過。
往世她和姑姑沒有多大共鳴,經歷兩世的悲歡之後,才能體會到姑姑的處境。
蘇見覓攔住皇后要補償的一堆賞賜,眼神朝左右看了一下。
皇后屏退左右,滿眼關懷地看着蘇見覓。
“覓覓,有什麼話儘管說吧,在我自己的宮裡不怕。”
蘇見覓便放開了心思,柳眉倒豎,怒道:“姑姑,陳貴妃也太跋扈了!你是沒聽她說了什麼話!”
皇后心頭又感動又無奈,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活得舒坦呢?”
蘇見覓冷哼一聲,下巴微微擡起,說:“世上有多少人活得舒坦我管不着,我蘇家的女兒出去一定要活得舒坦!”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熟悉的眉眼竟有幾分陌生。
蘇見覓說:“我有一個挫陳貴妃銳氣,連帶着蕭星辭也不好過的辦法,姑姑願不願意聽聽?”
皇后傾身將蘇見覓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下,震驚地說:“辦法是好,可是……蘇思妙那孩子豈不是無辜?”
蘇見覓拉住皇后的手,冷着聲音說:“她一點也不無辜,姑姑,你相信我!”
皇后注視她堅定的眉眼,連說三聲“好”,又喝下一杯茶。
*
慕容絮辦事的效率很高,不到三天便託人給蘇見覓暗示,說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只待她動身去雞鳴寺。
蘇見覓繞開府裡的人,把春雪留在府裡善後,帶着銀硃連夜溜出去。
夜裡的山路很是詭譎,山風吹得樹枝亂晃,像瘦骨嶙峋的手臂招搖,只能聽見馬蹄的噠噠聲和樹枝的沙沙聲。
忽然,前面的馬匹高高擡起前蹄,嘶鳴的聲音在山間迴盪,蘇見覓心裡一驚,接着,馬車側翻在地。
車壁嘩啦一聲四散,銀硃下意識護住蘇見覓,主僕二人雙雙滾落在地。
蘇見覓還沒來得及反應是什麼原因,周圍的草叢裡忽然跳出二十來個蒙面人,黑色的衣,明晃晃的刀。
銀硃腦袋撞到石頭上昏迷不醒,蘇見覓一把將她推開,同時自己也朝反方向滾去。
鏘的一聲,刀尖砍在她剛纔位置的一塊石頭上,要是再晚一步,就身首異處!
蒙面人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蘇見覓的命!
蘇見覓腳腕在從馬車裡跌落的時候扭傷,行動不便,只能躲避不能反擊。
她隨手抓一把口袋裡的藥粉朝即將撲上來的蒙面人灑去。
細膩的粉末在空中散開,蒙面人嗆了兩聲,短暫的停下動作,可其他的蒙面人也跟了上來,將她團團圍住。
蘇見覓背靠一棵參天大樹,避無可避。
“你們是什麼人?”她想盡辦法拖延時間,腦海裡飛速旋轉脫身的辦法。
然而二十幾個蒙面人,沒有一個人回答她的話。
冷風呼嘯,蘇見覓一咬牙,大聲說:“反正我今晚是要死在你們手裡,不如讓我死個明白!”
終於有人接她的話,是其中爲首的蒙面人,他聲音粗狂,說:“沒什麼好解釋的,壞人死於話多,兄弟們上!”
蘇見覓沒有時間去佩服這夥人的覺悟性,拼盡全力一腳踹開迎面而上的蒙面人,奪下他手裡的刀。
額頭上的汗珠吧嗒落在泥土上,她雙手緊握刀柄,保持着防禦的姿態,目光如炬,氣勢還在。
爲首的蒙面人被她威儀的眼神懾了一下,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便提刀上前。
刀鋒強勁,似乎要破開空氣,蘇見覓彷彿看見一道白色的閃電朝自己面上揮過來。
難道我就這樣平平無奇的死翹翹了?
蘇見覓盯着刀鋒一寸寸朝自己砍過來,彷彿時間變得很慢,直到一滴鮮血濺在自己沾了泥土的臉上。
爲首的蒙面人轟然倒下,背後插進一根長長的羽箭。
遠處蕭檢英姿勃發策馬而來,他身旁的親衛高風挽着一把弓,連發三箭,箭箭致命。
弓是瑜王剛纔射了一箭之後甩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