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教授,麻煩請您過來,我們將手術的細節談一談,然後簽署手術與麻醉的知情同意書。”
簽署手術和麻醉的同意書,接下來就是真正的手術,簽字意味着關汝言已經在法理上同意手術。
不,絕對不能簽字,更加不能去手術室,在這種危急關頭,一定要分清楚事情的輕重,關汝言再也無法穩定自己的情緒,他盯着面前的知情同意書,心裡難以抑制的煩躁。
關汝言、丁心語跟着醫生來到會談室,楊平、姚主任和陸小路已經坐在這裡等他們,楊平、姚主任、醫生、麻醉醫生坐一邊,關汝言、丁心語和陸小路坐一邊,他們隔着一張會談桌坐下來。
陸小路站起來:“我出去一會,你們談。”此時的陸小路不是當事人,爲了保護當事人的隱私,他有必要出去迴避。
關汝言拉住他:“小路,沒事的,在這裡一起聽聽。”
醫生將手術知情同意書在關汝言面前展開,姚主任開始逐條講解手術的風險幾注意事項,此時的關汝言什麼也聽不進去,腦袋嗡嗡作響,隨時會做出爆發,姚主任說完之後,醫生將手術知情同意書擺在關汝言面前等待他簽字。
其實在此之前,姚主任已經多次跟關汝言溝通,現在的簽字只是走流程而已。
“簽完手術知情同意書,接下來我們的麻醉醫生再跟你談談,要簽署一份麻醉知情同意書。”姚主任說道。
關汝言眼睛木然地看着手術知情同意書,時間非常緊迫,他之前所準備好的一切只能提前啓動,他本來想利用他的新女友來阻止這事,但是直到現在連電話都沒打出去,更別說見面。
好吧,關汝言摸索着手機,抓起電話,裝作接到一個重要電話,對着電話焦急的自言自語:“什麼,好,我馬上過來,馬上——”
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已經完全不顧周圍的人,因爲這個時候根本沒法解釋,丁心語跟在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擔心地叫住他:“汝言!汝言!-——”
關汝言只是自言自語的打電話,然後回頭跟丁心語和大家做一個手勢,意思他讓大家彆着急,自己辦完事馬上就回來,彷彿他現在遇上什麼極其重大而危急的事情,所有人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雲裡霧裡。
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往病房外面走,簡直就是跑步前進,然後鑽進電梯消失不見,丁心語沒有追上他,於是打關汝言的電話,處於一直通話中。
丁心語想等電梯下去,跟上來的陸小路平靜地說:“別追了,我們談談吧,有些事情現在必須要說說。”
“你們去我的辦公室聊聊吧。”姚主任輕嘆一口氣。
還處在雲裡霧裡的丁心語跟着陸小路來到姚主任的主任辦公室:“你別追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捐腎的,不要爲難他,他本來以爲自己不可能配型成功,所以纔會表現得那麼積極,現在沒想到真的配型成功,而且馬上安排手術,他的戲沒法演下去所以才這樣,他也不會回來了,姚主任已經開始重新提交我的資料,放心吧,不會耽誤手術,應該三天之內可以手術。”陸小路平靜地語氣告訴丁心語。
丁心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回過神來,根本聽不懂陸小路在說什麼。
陸小路繼續說:“我們談談吧,有些事情你現在應該知道,不管你時不時相信,這個時候如果不知道這些事情,很容易讓事情陷入混亂,丁老師的病情也會受到影響。”
丁心語稀裡糊塗地點點頭。
“關汝言一直都在演戲,他的人生就在演戲,他根本沒有愛過你,只不過把你當作踏腳石而已,丁老師現在這樣子,他有了新的女友,很快就會和你離婚,選擇與新女友在一起,丁老師只是他的一棵大樹而已,現在他抱住了另一棵大樹,在這棵大樹的幫助下,他會繼續在自己的金光大道上奔跑。”
“你在胡說什麼?”
“我不是胡說,他根本沒有什麼美國的學生鬧自殺,不過是與新女友卿卿我我罷了。”
“-——”
陸小路拿出手機,從裡面放出一段錄音,這是關汝言與一個女人的對話,聽着聽着丁心語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因爲從對話了可以聽出,關汝言將自己描敘成壓榨他的惡霸女人,他在丁家是受盡欺負壓榨的上門女婿,現在他受夠了,現在必須掙脫牢籠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還有照片和錄像,你就不要看了,相信我,不要沉浸於幻想,這一切太突然太殘酷,這個時候告訴你也不合適,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迫不得已。”
“你早就知道?”
''對,我不想讓丁老師失望,所以一直隱而不發,但是現在他居然欺騙所有人,用丁老師的生命來演戲,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戲該結束了,你也該從他的戲中醒來。”
“你騙我,你爲什麼要騙我?”
''等倫理審覈通過,我就要走上手術檯,然後拿出一個腎給丁老師,我騙你?關汝言現在臨陣逃脫,連手機打不通,你相信他?你是成年人,丁教授,你應該有點自己的腦子,他什麼咳嗽,什麼感冒都是裝的,就是不想捐腎,但是又要維護自己的美好名聲,所以這樣拖拖拉拉,拖到最後丁老師不行了,他的腎也不用捐了,真要他捐腎是不可能的,你根本不瞭解他,我是最瞭解他的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很快網上就有小作文出來,肯定是說你是個霸道的惡婦,用言語羞辱他,讓他忍無可忍,只能逃離病房,最後他一切按照他預謀的方向發展,是你羞辱他,無視他的尊嚴,讓他忍無可忍最終逃離病房,最後你被網絡淹沒,他跟你離婚,找到真愛,得到人們的祝福。”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你現在打他電話。”
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已經將你拉黑,將我們所有人拉黑,現在已經和新女友在一起,他在這方面是個絕頂高手,這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礎。”
很快,丁心語接到電話,是她的博士生:“丁老師,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趕快看看我發給你截圖,關教授莫名奇妙地發了一個朋友圈,而網上現在出現莫名其妙的文章,你看看。”
丁心語立刻看學生髮來的微信,裡面是一些截圖。
“這麼多年,我盡心盡力,在你的父親病危的時候,我毫無怨言的捐出一個腎,因爲我知道,不管怎麼樣,你們這些年確實給過我很多幫助,我感激你們,可是你爲什麼這樣羞辱我,難道這個腎是應該的嗎,難道我就是你們家的奴隸-——”
丁心語立刻去翻看關汝言的朋友圈,沒有這一條,這是屏蔽了自己。
“也屏蔽了我!”陸小路苦笑一下,“你低估了他的城府和能力,當然,他的能力在演戲,而不是學術,如果丁校長的身體不出問題,你們的愛情可能還能維持就一些,可惜現實就是現實——他風度翩翩,英俊瀟灑,能夠抓住女人的心理,他的每一個女朋友都是他的踏腳石,當他找到更好的踏腳石或者發現現有的踏腳石沒有價值,他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知道嗎?他的第一任女友打工供他上學,爲他懷上了孩子,他無情地拋棄人家,跟一個醫院院長的女兒好上,他的保送碩士研究生就是這位院長運作下成功的,後來這位院長因爲經濟問題入獄,他不顧女友抑鬱自殺,好不猶豫地拋棄她,然後開始追求你。當丁校長查出腦癌的時候,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丁校長怕你擔心一直沒告訴你,你知道他怎麼做,他跟另一所醫科大學的校長女兒,也是德國留學的一個師妹搞到一起了,接下來他很快會以人才引進到另一所學校,很快就是傑青,然後是副校長,然後是院士,你在他面前就是一塊抹布,甚至連兒子他都不會要,他只有他自己。”
“夠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這都是假的,你告訴我,這些是你編出來的。”
丁心語不知道怎麼辦,不斷重複這句話,抓住陸小路的肩膀劇烈地搖晃。
陸小路努力穩住丁心語的情緒,打電話給兩個女博士:“你們過來陪陪丁老師吧。”
''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會放過他的,他的學術造假所有證據我已經整理好,已經寄送給相關部門,而且馬上網上就會傳播他學術造假的消息,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來承擔,他一定要接受懲罰,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丁老師和你,任何人都不行,我不管他是誰。”
“你這樣也會毀了你自己的。”
“我什麼都不怕,就算拼命我都不怕,害怕自己的名譽?”
丁心語開始看學生新發來的文章,這是現在在網上傳開的文章,文章中將他描敘成一個將男人尊嚴踐踏在地的惡婦,將關汝言定位成一個爲了報師恩,一直忍受一段痛苦的婚姻,而且身臨其境地描敘關汝言離開病房的原因是兩人發生爭吵,丁心語侮辱關汝言說他是丁家的一條狗,沒有丁家就沒有關汝言的一切,他只不過是來自農村的窮小子,忍無可忍,關汝言才憤怒地離開病房。
網絡上評論一邊倒地同情和支持關汝言,辱罵丁心語。
“這些都是他精心準備好的,他現在不會與你有任何接觸,估計微信也拉黑你了。”
丁心語試試發微信給關汝言,果然已經拉黑。
陸小路冷笑:“認清現實吧,後面的路還很長,我知道你很受打擊,但是無論如何也要面對現實,這些事交給我來處理,我已經準備好怎麼應對,讓子彈先飛一會,目前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丁老師的治療,現在所有輿論不要做任何迴應,你回去照顧好孩子,安撫好孩子,等手術完之後,我會處理好一切,不會讓你們受到任何欺負。”
這時候,陸小路安排的幾個學生也已經過來,陸小路吩咐:“丁老師的清晰現在不穩定,照顧好丁老師,照顧好丁老師的孩子,這一陣會很亂,各種輿論鋪天蓋地,大家以不變應付萬變,一切等以後再說,如果萬一我的手術有意外,你們記住,會有人來收拾他。”
“陸教授,我們相信你,相信丁老師,我們會照顧丁老師。”
“小路-——”丁心語沒想到最後救自己父親的是陸小路,雖然他對這件事還沒有接受,但是關汝言拉黑她已經是事實,朋友圈是事實,小作文也是事實,一切很亂,她就像在夢境裡。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大家失望過?”陸小路微笑着說,丁心語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精神是錯亂的。
——
楊平受陸小路的邀請再一次來到附一主刀手術。
“我有個請求”
“什麼請求?”
“事後留下來,我們需要你。”
陸小路沉默許久:“我還能留下來嗎?”
“爲什麼不能,關汝言那邊自然有人收拾他。”
''我也想留下來——可是——哎-——”
''不用想那麼多,只要你想留下來,你就一定能夠留下來,遵從自己的本心,如果你真的想去美國,人各有志,我不攔你,如果你不想去美國,那麼,我們這裡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我只承諾兩點,第一,你來這裡自己獨立掌管你的實驗室,你獨立組建自己的團隊,設立自己的課題,沒人會干涉你,第二,你的待遇和科研資金只會比美國多不會少。”
“我不強迫你,還是那句話,尊從你的本心。”
“我已經跟姚主任說了,你們的手術我親自主刀完成。”
“網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恬噪的聲音而已,不用關注,做完手術再說,我只是在想,一個這樣的人怎麼可以長期身居學術高位,看來我們的漏洞還很多,有些東西不是一天可以改變的,進步需要時間,我們要有信心,不要做悲觀者的逃避者,而要做樂觀現實主義的建設者,如果我們每一個人只是逃避指着,那永遠改不了什麼,只要我們每個人參與其中,去改變,去建設,這個世界纔會變成我們想要的樣子,相對於我們的先輩,我們的條件已經足夠好。”
“遵從自己的本心,不要逃避,勇敢地面對。”
''我明白!楊教授。”
“姚主任說,倫理審覈已經提交上去,應該明天可以獲得答覆,最快明天可以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