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藍的,草是綠的,樹木是成林的,河水是清凌凌的。
看了一眼這宛如桃源的情景,某人繼續閉上眼,口中喃喃道:“美夢……”
突然,一聲淒厲的驚叫聲劃破了這份寧靜。
“啊——疼死了,你個死小孩就不能讓我繼續做夢嗎?”
無奈地面對現實,某人揉着青紫一片的胳膊哀嘆道:“如假包換,我確實穿了。”
旁邊一個粉妝玉琢的娃兒,睜着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眸子不解道:“娘娘,是你讓麒兒掐的。”
“我是讓你掐,但沒讓你掐這麼狠……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的小祖宗你千萬別哭。”眼看着那娃兒的眸中盪漾水波,某人連忙哄道。
好不容易將那娃兒哄住,某人開始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她記得今天早上,不,或許是昨天早上,她同往常一樣出門上學,沒有什麼可疑的徵兆。硬要說有的話,就是她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媽的笑容似乎燦爛了點,行爲殷勤了點。
同往常一樣上了一上午的課,同樣沒有什麼異常。老師仍是帶着“毀”人不倦的敬業精神上課,同學們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態,真的沒什麼特別。
同往常一樣沿着同樣的路回家,道路還是一樣的擁擠,人流還是一樣的浩蕩,鳴笛聲還是一樣的“悅耳”,也沒什麼特別的。
她怎麼就穿越了呢?
某人低頭看着自己玩耍的某小孩,記憶霎時如潮水般涌入腦中。
對,她想起來了,當她走到半路時隱約聽見小孩的哭聲,左右看看發現衆人沒有任何反應,以爲自己聽錯的她便繼續往前走。可是那哭聲越來越來近,近到彷彿就在耳邊,左右的行人仍是沒有反應,她第一反應就是撞鬼了,於是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可那哭聲彷彿有生命般緊緊跟隨着她。忍無可忍之下,她停下步子四處張望,這一望,她的心差點跳了出來——一個小男孩坐在路中央,一雙黑瞳定定看着她,小小的嘴脣一張一合,一雙小手向着她的方向伸出,但車上的司機卻彷彿沒有看見那小孩絲毫不減速,不遠處一輛大卡車呼嘯着駛來,直直衝向那小孩——
她驚恐地看向周圍人,卻發現周圍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場悲劇即將發生。眼看那大卡車就要壓向小男孩,她在一瞬間的遲疑後便衝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小孩往旁邊滾去,沒有疼痛,沒有尖銳的剎車聲,耳邊傳來的只有軟軟的童音:“娘娘——”隨後她的便意識有些渙散,再醒來時已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了,旁邊還有一個叫她“娘娘”的小男孩。
現在想想,這個事情充滿了詭異,爲什麼所有人似乎都看不到男孩只有她看到呢?還有就是這個小男孩身上穿的很明顯是古代產物,難道……
抱着一絲不確定,她問那小男孩:“神仙?”
小男孩眨眨眼,甜甜道:“娘娘。”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以及半舊不新的旅遊鞋,她確定自己不是穿越到別人身上,怎麼就多出來個認孃的小孩呢?不會是在這個世界有跟她長得相似的人吧?這可就不妙了,按照一般穿越小說的發展規律,半路一定會跳出一個自稱是她夫婿的男人,然後虐啊虐就虐成了HE。
不行,這種恐怖的事情不能發生在她身上,她要將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中。本來在她奮不顧身撲上前救人時,她的思想經歷了複雜的鬥爭,作爲穿越的經典場面——撞車,她穿越的機率百分之九十,死了的機率是百分之九,成功救人的機率是百分之一。她當時怎麼就爲了這百分之一而把自己的堅持已久的信念給拋棄了呢?
作爲一名深受自己愛好穿越老媽的荼毒的反穿越者,遇到撞車一定是避之不及的,但,在穿與不穿的激烈鬥爭中,她,一名擁有美好前途的女青年,輸給了一個叫做良心的東西。
穿也已經穿了,後悔什麼的就不在考慮之內,現在她所要考慮的是如何穿回去的問題。無數的穿越小說告訴我們,在最後總會有個機會穿回去的,但把握或不把握就是個人問題了……
趁我們的女豬腳正在思索她的人生大計時,由鄙人簡單介紹一下女豬的身世——
歐陽玔玥(她本人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怎麼聽怎麼像‘偶要穿越’),女,22歲,某大學法醫學學生。好,介紹完畢,現在我將主畫面切到女豬身上。
在腦中將所有的穿越經典事件過了一遍,爲了不讓自己成爲穿越小說的又一經典,歐陽看了看在她腳邊的小男孩,心裡不是沒有猶豫,但想想自己的反穿大計,只能做一次壞人了,於是——
“呃,麒兒,娘去找點吃的,你在這兒乖乖等娘好不好?”
小男孩乖乖點頭。
眼見自己的“良心”又有冒頭的傾向,歐陽趕緊轉過身有些狼狽地跑開。
沿着溪水走了大半天,飢渴難耐的四葉忍不住俯身用手捧了點溪水潤潤喉,一邊自我催眠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歐陽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中失去了辨別方向的依據,無奈之下只能放慢腳步,擡頭望了望被樹冠遮住的天,嘆口氣道:“難道我要餓死在這兒?”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空氣中隱約傳來異味,歐陽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一名法醫學生來說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了,越往前走這種氣味越濃烈,以她的經驗來判斷,前面有可能發生了一場爭鬥,至於這場爭鬥的主角是人類還是獸類就無法判斷了。
距離百步的地方突然出現了火光,歐陽一驚連忙屏住呼吸躲到一棵大樹後,待火光漸漸遠去,她悄悄走出摸索着向前走去。
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歐陽拾起散落在旁的火棍低頭一看,眉頭緊蹙。在她腳下是一具女性人體,年齡約在四十五左右,再一看旁邊有一包袱,散亂不堪,看起來像是搶劫,歐陽走過去翻了翻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突然,歐陽感覺什麼東西纏上了她的右腳,她回頭,一隻帶血的手緊緊抓着她的腳。
“你還有什麼未了心願”見慣這種場面的歐陽淡定道,眼前這個女人已經氣若游絲了,估計她現在是憑着最後一口氣了,不是說,通常人有未了心願時往往能撐住一口氣。
那女人直直看着她,艱難開口說了一句話,歐陽湊近剛要聽,那女人卻嚥了氣,愣了一下後歐陽無奈道:“不是我不想幫你,是你自己不爭氣!”
說完這句話,歐陽撥開女人的衣服看她的傷口,並不是一刀斃命,胸口和背部佈滿了刀傷,看來這女人受了不小的折磨,仔細觀察之後發現女人胸口處有一塊皮膚與別處細微有些不同,用乾淨的溼布擦拭後發現那一塊皮膚的四周有一圈極細密的針線縫過的痕跡,在包袱裡找到一小把匕首,歐陽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皮膚剝離下來。
折騰了大半天終於將那塊皮膚剝離下來,歐陽抹了抹汗一擡頭髮現玉天已經全黑了,將那塊皮膚用布包了她起身去察看包袱裡的東西:衣服兩件,銀兩若干,乾糧——已發黴,但翻出的最後一件東西卻讓她驚喜不已,那是一個做工精良的人造瘢痕,足有小半個巴掌大。歐陽小心拿起拿東西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最終選擇把它貼在左側臉頰上,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被人認出了。隨後她又挑了件素色的衣裙穿上,收拾妥當後,想了想,她將那具女屍移到了一處較凹的地區然後在上面覆蓋些雜草,一切弄好後,她雙手合十拜了拜,背起包袱拿起火把繼續前行。
大約又走了一個小時歐陽似乎始終在樹林中打轉,而且一些奇怪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來——突然,有什麼東西搭上了歐陽的右肩,她一個激靈連忙將火把一扔,左手抓住那樣東西的前部,右手抓住它的後部,上右步、轉身、腰發力,用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身後之物摔了出去。被摔出去的黑影卻與半空中扭轉自己姿勢,連帶着抓住歐陽的雙手,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後,歐陽發現自己被壓在了地上,雙腳使力踹向上方的黑影卻被制止住。
“別動,我不會傷害你。”一個低沉的男聲自上方響起,歐陽停止了掙扎但還是保持着最佳的反攻姿勢,狐疑道:“你是人?”
“哈哈哈,我當然是人了。”黑影笑着起身並把歐陽一同拉起。這時,左面衝出來一個小身影一把將歐陽抱住,“娘娘~”
歐陽明顯一愣,低頭看着那張可愛的小臉,疑惑道:“你怎麼……”
代替小孩回答的是那個男聲:“我去收獵物恰巧碰見了他,他便央求我去找‘娘娘’。”
歐陽抱着小孩打量着眼前的人,目測身高有一米八,纖瘦但是精壯顯然是練過武的,相貌嘛,黑暗中只能看見一雙細長的眼睛閃着不明光芒。
她打量那人的同時,那人也在打量着她,嬌小身材,卻會使用奇怪的招式,要不是他反應敏捷,說不定就被這女孩制伏了。
“娘娘。”軟軟的童音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相互探究。
歐陽低頭,心裡升起一種罪惡感,被遺棄的人反過來尋找遺棄他的人,所以說小孩子的世界其實是很單純的。
“這裡荒郊野地的,如果姑……夫人不介意的話,就去我那兒暫住一宿吧。”那人開口道。
歐陽看了一眼那人,似在評估那人的可信度,低頭又看了看懷中用手揉眼睛的小孩,想了想道:“好吧,打擾了。”
跟着那人走了半個小時之後,一幢小木屋出現在一片空地上,進了屋的歐陽也不跟那人客氣,抱着孩子倒在唯一的牀上和衣就睡,也不管房子的主人該睡哪兒,很快就進入夢鄉。
那人站在牀邊也不惱,只是定定地看了歐陽一會兒便轉身出去。那人剛出去歐陽便睜開眼,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翻了個身繼續睡。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的歐陽被一陣飯香勾引着醒來,一側頭髮現身邊沒人,連忙起身奔至門外,門外一大一小正聊得開心。
“小弟弟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玉麒,大叔。”
“玉麒?”
“對,娘娘說是麒麟的麒。”說着玉麒便在地上那根木棍寫着。
歐陽低頭看了眼那個字,眉頭微微皺了皺。
玉麒看見了歐陽,高興地奔了過來,“娘娘你醒了,大叔正在做飯,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歐陽微笑着摸了摸玉麒的頭。
擡頭與“大叔”略帶探究的眼神交匯,歐陽不動聲色道:“多謝大哥收留小妹,敢問大哥姓甚名誰,小妹也好回家立個長生牌位供着恩人。”
“咳咳……用不着,用不着,俺一個鄉野村夫哪裡用得着立牌位,妹子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生哥就行。”生哥尷尬道。
歐陽心知此人不想告知真實身份,她也就不再追問,淡淡地道了聲謝便同玉麒玩耍着。
三人默默地吃完飯歐陽便哄着玉麒睡覺。
生哥坐在一旁忍不住開口道:“妹子可是去投親?”
歐陽一想,自己一個女人家帶着一個孩子可不就像投親嘛,便順着生哥的話說:“是啊,家裡遭了荒,這不想投親卻走失了方向。生哥,敢問這裡是哪裡,我也好心裡有個底。”
“呵呵,這裡是皇城近郊。”
“皇城?”不管是哪個朝的皇城,這裡都是個是非之地,她怎麼就不穿遠一點呢?
“妹子不知道嗎?這裡可是碧月王朝的國都月照城,難道妹子不是碧月王朝的人?”眼底一道光芒轉瞬即失,生哥不急不緩道。
“是,啊……不,不是。”歐陽本想說是,但一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到底是不是外族的,爲避免出錯乾脆承認自己是外族好了。不過碧月王朝什麼的歷史上也沒有記載,用專業術語來講她這次的穿越就叫做“架空穿越”。
那生哥倒不再追問歐陽來自哪裡,憨厚一笑道:“不知妹子怎麼稱呼?”
“四葉。”終於有機會摒棄自己的名字,歐陽十分樂意給自己取個平常的名字。
“四葉?好名字。”
“是嗎?”歐陽,不,四葉陪笑道,心說這也能叫好名字?
生哥不再說話,只是專心照看着火堆。
四葉一邊拍着玉麒,一邊悄悄打量着“生哥”,昨晚太黑並沒有看清這人的容貌,如今一看倒是一副很平常的相貌,但這個人整個軀體的線條以及肌理的分佈卻不像是一個普通人。仔細觀察了許久,“易容”這個詞毫無警示地出現在腦中,有了這個想法四葉便看得更加仔細,終於讓她看出了一些端倪,皮紋的分佈在臉與手之間有些微小差異。
想到這兒,四葉不禁嘆了口氣:古人就是累,成天防這兒防那兒的,還是回現代好,至少可以假裝無憂。
“四葉妹子爲什麼嘆氣呢?”生哥裝作不經意道,
“啊?”四葉一愣,心說這人的耳朵可真靈啊。垂眸掩飾自己的驚訝四葉故作哀怨道,“一想到不知道以後該如何生活,我就覺得對不起麒兒,他跟着我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妹子莫擔心,事情總有迴轉的餘地。”
“也是,趕明早兒我想下山去尋親人,生哥可以給妹子指條好走的路嗎?”
“這樣吧,我明早陪妹子一起下山,”生哥堵住了四葉要說的話,繼續道,“妹子可不要推辭,這山上多是獵戶設的陷阱,大哥也是怕妹子與大侄子遇到危險。”
四葉心裡百般不願與這人做過多接觸,但無奈這人很是會嚇唬人,她只能假裝感激道:“妹子多謝生哥了。”
“不早了,妹子先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叫會叫你們的。”
四葉也不推辭依舊霸佔了唯一的牀,卻輾轉難眠,生哥這個人的身份肯定不普通,而且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不是她多心,看過穿越小說的人都知道,穿過來後遇見的第一個男人不是男主角也肯定跟男主角這樣那樣的關係,而且這人還是易容,就不得不讓人起疑了。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這個男人,不管他出自什麼目的接近她,現在的她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玉麒,四葉嘆口氣,這孩子也算救了她一命,至少幫他尋到家人。想到這,四葉翻了個身看着窗上那個男人剪影,低聲道:“希望你不是壞人。”
而此時門外的生哥心中亦是百轉千回,爲什麼會那麼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