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男子根本不給他這負隅頑抗的機會,提劍的手一揮,只見寒光一閃,那隻拿刀的手還未觸及刀柄,便被削飛出去。
“啊……”山賊頭子立刻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但嚎了不到兩秒,冰冷的寒光便繞喉而過,阻斷了他所有聲音。他整個人頓時有如一隻失去倚靠的麻袋,悶聲倒在了地上。
所有變故不過發生在一瞬間,連沐蘭也有些震驚和意外。然而,在看清那華服男子的臉時,頓時明白了什麼。
這華服男子便是先前棄她而去的東陵無絕!
解決完了那山賊頭子,東陵無絕的視線這才轉向牀鋪裡的沐蘭。此時的她上身僅着一件抹胸,瑩潤的雙臂以及柔滑的纖腰全都一覽無餘,當然,也包括左臂上那道出自他之手的深深血痕。
東陵無絕皺了皺眉,隨即把身上那件華服脫了下來,走上前去,扶她坐了起來,將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我道你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原來也不過是隻會嘴上懲強而已。”東陵無絕打量着她,譏諷道:“當壓寨夫人的感覺如何?”
迴應他的是“啪”的一聲脆響,沐蘭揮手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臉上。
衝開穴道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賞他一耳光,這是沐蘭自己也未曾預想到的。然而,此時此刻,再沒有什麼更好的方式可以表達她對他的憤恨!
“東陵無絕,這世上誰都可以羞辱我,唯獨你不行!”之前被這些山賊羞辱調戲時她都沒有掉半滴眼淚,此刻看到他,淚水卻禁不住直往眼眶裡涌。沐蘭咬牙將淚水逼了回去,將披在身上的衣袍穿上,翻身下牀,頭也不回便朝外走。
東陵無絕被她這一個耳光打懵了,按說以他的身份與脾性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然而,視線觸及到她通紅的眼眶時,他的心竟也有如被她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般,隱隱痛得發麻。
或許是那熟悉的容顏牽動了他的心,看她毅然絕然的衝出屋去,他隨即也回過神來,跟着追了出去。
竹樓外還燃着篝火,空氣裡卻漂浮着濃濃的酒味和血腥味。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十餘具屍體,血水和酒混雜在一起,溼了整片土地。
對眼前這番慘況沐蘭視若不見,眸光一掃,很快便發現了東陵無絕的座騎停在不遠處,當即一個飛身,躍上了馬背。
“你要去哪?”看她搶了他的座騎,東陵無絕心底沒來由的爲之一緊,脫口而出。
沐蘭掉轉馬頭,回頭看向那個篝火旁的身影。那張曾經再熟悉不過的俊顏在這一刻卻多了幾許陌生,這種陌生感有如利刃在撕扯着她的心,將她心中藏着的那些美好過往一點一點殘忍的撕碎。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走,對不對?”沐蘭第一次以如此清冷的聲音對他,道:“你一直在跟着我,看我被他們抓也不露面,對不對?”
東陵無絕嗓子裡微微一哽,好一會,才道:“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很樂在其中嗎?”
沒錯,他的確沒有走遠,即便他再殘忍,倒還沒有到非要置她於死地的地步,點她的穴,放她的血,這些都不過是逼供的手段而已。他故意造成自己已經離去的假象,就是要看她在絕境時暴露出的真面目。
看到她落在那些山賊手裡,他確實有過想要出手的衝動。可是那樣一來,她勢必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曾離去,他的佈局功虧一潰不說,再想要威脅她可就難了。何況,他們還打着賭,他可不想讓她有機會和藉口再纏上他。而且,他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麼本事敢這樣跟他叫板。
她被那老四帶進那間偏僻的木屋後,他就隱藏在屋頂。其實,當時她哪怕是呼救或反抗一聲,他也絕不會等到最後關頭纔出手。可是,她卻沒有。
這讓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真無所謂,就像她可以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更衣一樣,這種事對她是不是早已習以爲常。
不過,在她扇他耳光的那一瞬,他才明白自己誤會她了。她隱忍不發,只是爲了早點衝開穴道。可此刻她用這種語氣質問他,卻讓他心裡本來窩着的火莫名的又竄了上來。
“那又如何?”沐蘭被他的話嗆得差點背過氣去,忍不住罵道:“東陵無絕,你真是個混蛋!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說完,用力一甩馬鞭,頭也不回的駕着馬衝入了夜色中。
有那麼一瞬,東陵無絕心裡竟閃過一絲後悔,後悔那句故意損她的話。不知爲何,看到她失望的絕然而去,竟讓他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她願意自己離開,這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嗎?可是,爲什麼竟然會覺得,如果她從此真的消失,他一定會後悔?
顧不上去揣摩心中這些奇怪的忡結,東陵無絕的人已先一步行動,快速奔到山賊拴馬的地方,解開繮繩,縱馬追了出去。
沐蘭胸腔裡蹩着一口氣,馬鞭甩得震天作響。身下的馬兒哪堪忍受,撒蹄一陣狂奔。所幸此刻已是明月當空,月光透過枝葉灑落下來,倒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馬兒本來就有夜視能力,否則,她這般催馬,非撞樹上去不可。
不過,眼下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去,馬兒受驚後慌不擇路,在林子裡橫衝直撞,沿途的樹枝灌木撲面而來,打在她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場景,竟像極了那次在浮露山秋狩時,她和卓婉芸賽馬,她的馬失控衝進林子時的情景。只不過,那一次有東陵無絕捨命追來,陪她在懸崖上共歷生死。而現在的東陵無絕,眼看她被人欺辱也能無動於衷。
雖然心知這樣騎下去很危險,她卻一刻也不想停下來,只想遠離這裡,遠離他,至少那樣會讓她心裡好過一點。
是幻覺嗎?身後似乎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
會是他嗎?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竟還對他抱有期望,沐蘭不禁暗罵了自己一聲,打馬催得更急。
可是,身後的馬蹄聲並沒有消失,還越逼越近,漸漸的,竟有追上她的趨勢。
“你不要命了嗎?快停下來!”聽到那不斷加疾的馬鞭聲,東陵無絕心也懸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怒吼起來。
竟真的是他?沐蘭驚訝的同時,心底有一瞬間柔軟。然而,骨子裡的驕傲卻並未讓她聽從他,頭也不回道:“我是死是活也輪不到你來管!”
想不到她倔強任性起來竟然連命也不顧,東陵無絕既是急,又是氣,一邊催馬,一邊道:“你以爲朕拿你沒辦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