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大半晌功夫,蘇錦秋都是心驚肉跳。當街人頭直飛什麼的,足夠讓她這個正常人喝茶壓驚。當然王府裡下人奴婢也需要壓驚,一個個也是心驚膽戰,蘇錦秋是平安回來了,但要不要稟告元鳳呢。
說了肯定死,不說,以後被發現了,全家一起死……
“其實我不是有意的,我現在收斂多了。”蘇懷玉有幾分抱歉的說着。這事要是放到十來年前,她看到那死胖子的一瞬間就動手了。又道:“後來……實在太噁心,我下意就動手了,爲民除害嘛。”
蘇錦秋喝着壓驚茶,只希望晚上不要做噩夢,卻是忍不住道:“那是太孫妃的哥哥……”
京城那麼多權貴,偏偏就這麼巧,跟太孫妃的孃家人撞上。不過考慮到太孫妃的年齡,孃家人沾她的光一朝了成皇家國戚,難免會囂張跋扈。
“太孫妃而己。”蘇懷玉說着,道:“當年太子堅持要立太孫,是爲了鞏固他自己的地位,太子,太孫東宮一脈傳承。等太子當了皇帝,太孫被立爲太子之後,能不能坐穩位置還要再說。”
太子鳳啓除了本人能力之外,最大的依託是身份,永昌皇帝的嫡長子,最順理成章的繼承人。鳳池的威脅,永昌皇帝對他的不喜歡,讓他需要立太孫以鞏固自己。
立嫡長子爲太孫,只是爲了像世人證明,東宮是正統。至於將來太孫能不能當上皇帝,言之過早。
蘇錦秋愣了一下神,道:“這是郭豐跟你說的?”
蘇懷玉對政治不感興趣,也不可能分析出這麼多彎彎道道,必須是郭豐說的。
蘇懷玉眨眨眼道:“我自己想出來的。”
“姑姑與郭長史重逢之後,思路擴展不少嘛。”蘇錦秋說着。
“喂,喂……”
蘇錦秋把說笑的心情收了,道:“當街殺人,後續怎麼處理?”
“我出去躲幾年。”蘇懷玉經驗豐富的說着,有時候她也不想外出,但不外出不行。所謂人命關天,躲一躲比較省事。
蘇錦秋下意識的抓住蘇懷玉的手道:“不,不要走……”
她心情已經很煩躁了,這時候要是蘇懷玉這時候離開,她就真鬱悶了。
蘇懷玉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道:“那我不走,反正當時我是蒙面的,又是男裝,沒人能認出來我。”
當然得看查案的人是誰,她的劍術相當獨道,從這裡入手,看一眼都能知道是誰殺的。不過無所謂,誰沒幾個好師兄好師妹呢,再不行還能說自己收徒了呢。
京城出了事,從來不是看真兇是誰,而是看誰的後臺大。
“……”蘇錦秋無言以對,希望蘇懷玉能陪着她,卻又不希望再起風波,想想忍不住道:“姑姑,你揮劍的時候,不覺得很難受嗎?”
搶親的惡霸是讓人噁心,但是揮劍殺人……
她始終覺得,人對自己的同類應該更友善一點,至少她做不到,隨意取人性命。
“那樣的人渣容他活着只會豁害更多人。”蘇懷玉說着,頓了一下道:“不過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是徹底未眠。”
當然後來就習慣了,江湖嘛,哪天不死人,也許哪天她就死了。
“王妃……”魏公公顫巍巍的奉茶上來。
蘇懷玉看他那樣,笑着道:“有必要怕成這樣嗎,元鳳又不會吃了你。”
魏公公不敢作聲,蘇懷玉有本事有能耐自然是不怕的,他們只是一羣被主人捏在手裡的奴才,生死全憑主子一句話。
蘇錦秋道:“我說過會你們不會有事,就肯定不會有事,我的話就那麼沒用嗎?”
歸根綹底,她的生活,她的依託,連帶她的身份全是因爲元鳳而來,連奴才們都曉的,元鳳纔是真正波ss。
魏公公跪下來道:“王妃的話,奴才們……”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蘇錦秋不耐煩的說着,心情不好,連帶着看着他們也覺得煩心。
蘇懷玉看看窗外,太陽馬上落山,屋裡都有些暗了。便吩咐道:“先等等,把屋裡燈都點上。”
這也是蘇錦秋的習慣,心情不好時更不喜歡黑暗,晚上燈火通明有利於恢復心情。
魏公公看看蘇錦秋,見她沒有阻止的意思,這纔過去點燈。
燭光亮起,屋裡頓時明亮許多,魏公公特意端了一坐燭臺放到蘇錦秋身後的案几上。
蘇懷玉看時候也不早了,估摸着元鳳要回來,便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早過來瞧你。”
一語未完,就有內侍匆匆進門,道:“啓稟王妃,太孫殿下駕到。”
正要退出的魏公公一臉驚訝,太孫鳳鳴來找元鳳是有可能的,但門房清楚元鳳的行蹤,不等他進門就會回稟清楚。明知元鳳不在家,卻進王府來,這是有什麼事?
蘇錦秋和蘇懷玉也有些吃驚,蘇懷玉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來得好快啊。”
看來太孫鳳鳴身邊也是有高手的,這麼快就找到家裡了。
“請太子殿下前頭廳裡落座,王爺不在家,請郭長史作陪。”蘇錦秋說着。
太孫是男客,元鳳不在家,自然是長史官先頂上。她是後宅女眷,再沒有嬸子陪客侄子的道理。
內侍一臉急匆匆的道:“已經有人去請郭長史了,但太孫殿下說想見王妃。”
“見我?”蘇錦秋挑挑眉,笑了,道:“更衣。”
頭髮重新梳理,衣服裡外皆換,身上要穿要戴的一件沒少。雖然不是大品梳妝,打扮卻是十分整齊,從頭髮絲到鞋底都挑不出一絲錯來。
也因爲打扮的仔細,蘇錦秋到前廳時已經半個時辰之後了,身後跟着崔嬤嬤、魏公公屋裡丫頭婆子能帶的全帶上了。屋裡坐着的鳳鳴早有些不耐煩,終於把蘇錦秋等來了,臉色卻有幾分難看。
“見過太孫殿下。”蘇錦秋見禮說着,又道:“不知太孫殿下駕到,未及梳妝。怕怠慢了殿下,特意着人收拾妥當,請殿下勿怪。”
太孫不是一般的皇子,太子是儲君,他則是半個儲君。他與元鳳見面,是各不見禮。考慮到已經讓人等了一個小時了,她還是把規矩做足吧。
鳳鳴臉色稍緩,讓他這麼久,是爲了不失禮,也能理解過去,道:“齊王妃太客氣,坐吧。”
蘇錦秋落座,道:“王爺不在家,太孫殿下來突然王府,所謂何事?”
鳳鳴臉色瞬時陰了下來,有幾分感慨地道:“齊王妃久居王府,只怕不知道今天出了件命案,有人當街殺人,斬人首於鬧市,影響極其惡劣。”
蘇錦秋神情淡淡的,道:“天下腳下竟然能發生這樣的事,實在嚇人。”
鳳鳴看向蘇錦秋反應平淡,倒是不好往下接,只能道:“刑部已經破案,只是這兇手……”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看着蘇錦秋。
蘇錦秋完全沒有被調起好奇心,只是道:“那真是太好了,刑部辦案神速,值得嘉獎。”
鳳鳴有點崩不住了,蘇錦秋總是這樣不接話,讓他有種話說不下去的感覺。便直入正題道:“辦案差役說,兇手就是王妃的姑姑蘇懷玉。王府乃天家之地,又事關齊王妃名聲,不敢自專,刑部尚書上報與我,我想着與七叔的情份,便親自過來了。人命關天啊,又是當街殺人……”
“太孫殿下說什麼?”蘇錦秋驚訝着打扮鳳鳴,不可思議的看着太孫殿下道:“我姑姑?”
“是,就是蘇懷玉。”鳳鳴堅定說着,道:“我本也不相信,只是此案證劇確鑿,鐵證如山……”
蘇錦秋打斷他道:“但今天一天,姑姑都與我在一起,從未離開王府一步,如何能犯下命案。”
鳳鳴頓時怔住了,有幾分不可思議的看着蘇錦秋,蘇錦秋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破綻,要不是他確定案子就是蘇懷玉犯下的,他都以爲蘇錦秋說的是真話。
蘇錦秋繼續道:“肯定是刑部弄錯了,姑姑今天根本就沒有離開王府,不但我能做證,王府一干人等皆可作證。”
“一劍封喉乃是蘇懷玉的成名技,怎麼可能會弄錯。”鳳鳴說着,要是蘇懷玉隨便捅一刀,找兇手真不容易。用絕技殺人,那幾乎就是在案發現場寫明,殺人者蘇懷玉。
“我不懂武功,倒是聽姑姑說過,她有幾個同門師兄弟,既然是同門,應該是大家都會吧,他們若是再開館授徒,那會的就更多了。”蘇錦秋說着。
鳳鳴被噎了一下,瞬間有種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感覺,道:“據說這招是蘇懷玉自行修煉而成,別人如何會使。就是還有會使的,如何會這麼巧就在京城,並且離案發現場如此近。”
蘇錦秋眨了下眼,道:“姑姑……也有可能傳授給徒弟了。”
“強詞奪理。”鳳鳴怒了,不知道爲何,他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
蘇錦秋臉上浮現一絲怒氣,道:“我可以作證,齊王府上下皆可作證,姑姑今天並未出王府一步。太孫殿下突然過來說她殺人,人證物證皆沒有,到底是誰在強詞奪理。”
“案發現場就是證劇。”鳳鳴說着,卻是把心裡的火氣壓一壓,聲音放緩了,道:“刑部已經判案,我特意過來,是希望王妃勸服蘇懷玉投案,刑部自會從輕發落不說,還可以把此事壓下,絕不張揚,這也是爲了七叔的臉面。”
蘇錦秋笑了,道:“太孫殿下如此爲齊王府打算,有這麼好的主意,爲何不與我家王爺商議。就是我家王爺不在家,也可與府內長史商議,何故找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內宅婦人。”
鳳鳴頓了一下,道:“王妃與蘇懷玉乃是姑侄,王妃勸說肯定比別人管用。蘇懷玉悄悄投了案,此事了結,再無人提起。孃家姑姑是殺人兇手,齊王妃臉上也過不去吧。”
“太孫殿下這是拿我當幾歲孩子哄呢!”蘇錦秋聲音高了幾分,冷聲笑着,看向鳳鳴道:“太孫殿下的心思我很清楚,想着我不過一介女流,隨便嚇唬幾句自然任由太孫殿下襬布。勸我姑姑去投案,她根本就沒有犯案,哪裡需要投案。說什麼爲了齊王府的名聲好,如此栽贓陷害,這也是爲了齊王府好嗎?”
若是換了其他日子,她肯定不會跟鳳鳴吵起來,好生好氣把人哄走,等元鳳回來再說。只是今天出門惹了一肚子的火氣,心情十分鬱結。鳳鳴還想擺佈她,自然不會客氣。
鳳鳴愣了一下神,他一直以爲蘇錦秋就是個頂漂亮的女瓶,沾了祖父,父母的光,沒想到此時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頓了一下才怒聲道:“王妃不用狡辯,蘇懷玉殺人鐵證如山。栽贓陷害,我承擔不起。”
蘇懷玉殺的若是別人就算了,偏偏是他大舅子。就好像一根刺紮在喉嚨裡,讓他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別說公然抓捕蘇懷玉,就是想讓她承認自己是兇手都不容易。元鳳那裡肯定過不去,親爹鳳啓也未必會支持自己。
這種情況下他纔想到蘇錦秋,一個後宅女人而己,連門都沒有出過。若是能把她嚇住或者唬住了,也不用她勸服蘇懷玉投案,只要她服了軟,把蘇懷玉叫過來問話,他身邊帶的就是刑部的人,主犯自己招了供,接下來就好辦了。
“我一個後宅婦人,從來不懂外頭的事。太孫殿下有證劇也好,刑部來拿人也好……”蘇錦秋嘲諷笑着,然後一字一頓的道:“請太孫殿下與我家王爺商議,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