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藥碗遞給宮人,元鳳就拿了果子放到蘇錦秋嘴邊,笑着哄她道:“來,張嘴吃一個。”
蘇錦秋吃了果子,看向元鳳道:“你不用天天在家裡陪着我。”
元鳳剛抱她回來時,她確實覺得害怕,希望元鳳陪着她。但幾天過去了,她精神已經差不多恢復,並不需要元鳳日日陪伴。
元鳳繼續喂投蘇錦秋,笑着道:“最近沒事。”
蘇錦秋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鳳池殺了魏王妃,目前爲止外頭一點風聲沒有,鳳池應在料理後續。鳳池再囂張再是皇子,殺妻這種事情只怕也不會拿到明面上說,就不知道會尋個什麼藉口。
“啓稟王爺,王妃……”魏公公一臉着急的進來,滿臉不可思議的道:“魏王妃衝撞皇上,皇上下旨賜死。”
皇帝下旨賜死兒媳婦這也是有的,但多數都是公衆場合時,某王妃嘴賤說錯了話,皇帝聽得不順耳,直接拉下去灌毒酒。就像前頭那位魏王妃,也就是家宴時,馬屁拍到馬腳上,一句話不對被賜死了。
雖然覺得有點像無妄之災,但好歹也有跡可尋。現在這位魏王妃則是無緣無故,永昌皇帝直接下旨賜死。
“啊??”蘇錦秋驚訝,一臉不可思議。
在她看來弄個暴斃之類的就差不多了。沒想到鳳池更狠,或者說永昌皇帝做的更絕,這真是感動中國好父親,真愛兒子無極限。兒子殺了媳婦,老子直接頂缸,一道聖旨所有後續麻煩都解決。
不過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頂缸的,皇帝嘛,皇權無限大。
元鳳倒不意外,永昌皇帝十分護短,這種事情要是發在他身上,永昌皇帝也一樣會這麼幹。只是道:“賜死啊,果然。”
平民后妃,死幾個根本就不是事,再選就有了。
蘇錦秋忍不住問:“這位魏王妃的姐姐不是……”
這位魏王妃好像是有後臺的,當初就是衝着太孫妃去的。
“都是奴才。”元鳳說着,尚宮的妹妹也好,哪怕是永昌皇帝面前能說上話的太監,說到底不過是奴才。死了就死了,皇帝賜死,哪個敢多說一句。
兒子重要,還是奴才重要,永昌皇帝也不是傻子。
蘇錦秋感慨:“就這麼死了……”
魏王妃二十歲都沒到,一條人命就那麼沒有了。
元鳳笑着打趣道:“看來老二又要娶新媳婦了。”
蘇錦秋默然嘆息,爲新人感慨。魏王妃這個職務,危險係數真不是一般的高。
果然如元鳳所言,一個月不到,第三任魏王妃走馬上任。跟兩任不同,第三任魏王妃主要是妾室扶正的。親王選妃,除了正妃之外還會有側妃,被扶正的這位側妃乃是十年來年入選的側妃,雖然說不上受寵,但她用時間證明,她是呆在鳳池身邊最久的女人。
皇后做主把她扶正,理由也是現成的,若是再選新人,肯定不會侍候。用新不如用舊,更何況鳳池就藩再即,若是再選妃,再折騰時間也不來及。
雖然是妾扶正,皇后卻是親自張羅擺酒,把在京的王爺,王妃們請了,辦了一次小型家宴,也算給新任魏王妃正名。再就是鳳池就藩的日期已經確定,藉着這回也算是給鳳池餞行,一般親王就藩之後,無旨不得入京,這輩子只怕再無相見之日。
蘇錦秋跟着元鳳一起入席,擡頭看到被扶正的魏王妃,臉上雖然笑着,神情卻顯得十分惶恐,只怕步了前頭兩位的後塵。
“你們來了。”鳳池臉上微微笑着,身披大紅錦袍,風采照人,除了那雙異常冷漠的眼,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蘇錦秋身上打着轉。
蘇錦秋只覺得寒毛都要豎起來,危險,很危險,明明如此的風光照人,卻好像有一股黑氣在環繞。尤其一雙寒星眼看向她時,總讓她不自覺得想到那天晚上慘死的魏王妃。
視人命如無物,對同類的鮮血完全無感,快要超脫人類的範疇。
不自覺得回想起她自己小時,鳳池是父親的好友,關係十分親密,鳳池待她十分十分親切,那時候她也很喜歡這個溫文儒雅的長輩。
似乎是轉眼之間,卻變成了這樣。
父母死了,因爲鳳池,結果鳳池……離瘋也不遠了。
害怕歸害怕,卻不像當初那樣的恨。鳳池是沒有死,但瘋跟死,真不知道哪個更狠點。
元鳳笑着更是隨意親切:“二哥的好日子,我怎麼會錯過。又娶新嫂子了,這樣的福氣,旁人求都求不來。”
“你想如此容易的很。”鳳池不鹹不淡的說着,眼睛一直看着蘇錦秋,道:“若是改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
蘇錦秋只當他這話不是跟自己說,站在元鳳身邊,保持着王妃該有的禮貌微笑。
鳳啓一直留意元鳳這邊的情況,尤其是鳳池主動迎過去之,他便趕緊走了過來,笑着道:“要開席了,有話一會再說。”
說着就朝元鳳招招手,元鳳也無意跟鳳池打口舌官司,回頭看鳳池一眼,帶着蘇錦秋往前頭走。
蘇錦秋小心跟着元鳳向前走,元鳳有意無意的把她與鳳池隔開,但即使這樣,她仍然能感覺到鳳池的目光。帶着灼熱與冰冷,好像被冰包裹着的火山,讓她毛骨悚然。
陽春三月,鳳池帶着王妃,嗣子起程去封地。永昌皇帝親自去送的,看着愛子要走時,幾乎都要哭出來,他是真的很疼這個兒子。
鳳池出宮先回魏王府,他大部分東西還在王府裡。打包收拾了幾天,除了原有的東西,再就是皇上,皇后的賞賜,又是幾十輛車,至於親王本該得的,更是厚上加厚。尤其是皇后給的,都是親生的,鳳池這樣被打發出京,總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從魏王府出發去藩地,鳳啓帶着元鳳以及太孫送他出城。大隊人馬送到城外十里長亭,鳳池就笑着道:“太子殿下留步,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鳳啓停了下來,神情顯得有些感慨,先行下馬,元鳳以及太孫也跟着下馬。就聽他神情感慨地道:“一路順風。”
皇后這幾天一直哭着跟着他,他們是親兄弟,以後就是鳳池有什麼不好,他這個兄長也要多包容些。他明白皇后的意思,其實不用皇后說,他心裡也有數,他大度了一輩子,不可能對自己親弟弟太小氣。
就算這個親弟弟野心太大,想要他的命。
“嗯。”鳳池微笑着點頭,看向鳳啓道:“從小到大難得聽到大哥這樣關心的話,真讓我受寵若驚。”
他與鳳啓年齡相仿,又是親兄弟,但好像是從小就不投緣,關係從來沒有很親密過。後來永昌皇帝登基,鳳啓被立爲太子,君臣之別豎在兩人之間,更談不上感情。不管他還是鳳啓,好像也從來沒有求過兄弟之情。
倒是元鳳,鳳啓事他當弟弟又當兒子,在他身上找回許多感情。或者這就是緣法,他跟鳳啓沒有這個兄弟緣。
鳳啓對鳳池的嘲諷並不以爲然,他這個兄弟並沒有關照過鳳池這個弟弟。兄弟不親,也是他這個哥哥沒做到位,只是道:“好好保重自己,到地方之後,記得給父王上摺子,他很掛念你。”
到藩地之後,就是鳳池最大的,只有他折騰人的份,沒人敢折騰他。除了遠離京城,不準結交官員之外,他想什麼都可以,除了造反。
鳳池聽鳳啓如此說,也跟着笑了起來,有時候他也挺羨慕鳳啓的,道:“我走了。”
說着伸手去牽馬,身上沒有一絲被趕出京的狼狽之色,瀟灑的好像江湖浪子,馬上要拋開京城奔向新的天地。
元鳳突然上前一步,直走到鳳池跟前,輕聲道:“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你想我回來?”鳳池嘴裡噙着笑,神情飄忽的看着元鳳。
元鳳微笑道:“當然想,不回來我找誰打發無聊呢。”
“呵呵……”鳳池笑,似乎對元鳳這個回答很滿意,道:“是啊,人生這麼無聊,總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說完這話,鳳池翻身上馬,又衝着鳳啓抱抱拳道:“山水有逢,總是會再相見的。”
鳳啓微微一笑,也朝鳳池拱拱手。
鳳池先行駕馬走了,後頭一排大隊緩慢跟上,鳳池明顯沒有等的意思,直接駕馬狂奔,他的隨從緊跟着,後頭的大隊雖然也想跟着,但如何能跟得上。
鳳啓和元鳳一直默然看着,直到一行人走出老遠了,鳳啓才長長地吐了口氣,道:“我們也回去吧。”
看着鳳池遠走的背景,感慨雖然有之,心裡卻是長長的舒口氣。他跟鳳池感情不好,但總是親兄弟,他無意跟鳳池爭的你死我活,鳳池就這樣走開就藩,若是能一直相安針事,也是他們的造化。
一行人轉身回去,元鳳要上馬時,卻是轉頭往鳳池的方向看了一眼,脣邊勾起一絲淺笑:你等你回來。